堂上坐著的縣丞眼含熱淚，他惡狠狠瞪著劉員外，似要將他生吞活剝。

    “我讀這封信不是為渲染情感的?！碧K子檸合上信封，眸子很暗但卻極為清澈，眨著眼如一汪水波：“劉氏自私自利，為自己私利讓縣丞饒恕劉員外，就算她不追究親女的死，可受難百姓的苦誰來嘗？”

    “真正站著說話不腰疼的是劉氏，她從未想過自己丈夫貪污腐敗，拿的是百姓的救命錢，只想到自己死去的女兒?！?/br>
    蘇子檸陳述罷，她拱手再次鞠躬對(duì)縣丞：“這就是，小的狀告劉氏的原因。請(qǐng)縣丞，緝拿劉氏給受難百姓一個(gè)解釋?！?/br>
    縣丞頭一次在公堂連審兩案，心情也是跌宕起伏。他深嘆一口氣，視線落到一直沉默的蕭麟昱：“蕭大人什么想法？”

    “與蘇捕快同上?！笔掲腙艖袘刑ы?。

    這……五皇子都說了，他也不好不緝拿劉氏。但縣衙還未有一個(gè)擾亂公堂便給出罪責(zé)的事例，他也難追其究。

    “誒！蘇捕快，此事便罰劉氏五十銀用于賑災(zāi)受難百姓?！笨h丞用驚堂木重敲公堂案，一錘定音。

    正式結(jié)審?fù)臧缸?，劉員外與同黨被關(guān)押至牢獄。蘇子檸跟蕭麟昱同出縣衙，走時(shí)，縣丞叫住了她。

    木蔭下，蘇子檸轉(zhuǎn)身回眸看著縣丞，縣丞艱難走了幾步站定：“蘇捕快，有關(guān)這件貪腐案的事，擇日便去府上一敘?！?/br>
    “不是已經(jīng)結(jié)審了？”蘇子檸低垂著眼，劃過一絲了然。

    縣丞笑了笑，摸著胡子：“本官以為蘇捕快是知道的，罷了，明日再說?！?/br>
    蘇子檸背著手，嘴角撐起一抹燦如陽光的笑：“那我一定好酒好茶，奉上！”

    說罷，兩人便告別了。

    臨了她走到蕭麟昱身旁，蕭麟昱也沒問縣丞與她說了什么，只是淡淡抬起手?jǐn)堖^她的腦殼，擋住烈陽。

    “想好了嗎？”這話在問顧長(zhǎng)欽與父親。

    自古以來最為致命的選擇題，你父親和兄長(zhǎng)掉水里了，救誰？同理，你父親和兄長(zhǎng)入獄，選誰？

    蘇子檸抬起腦袋盯著蕭麟昱，他唇瓣微薄但卻紅潤(rùn)，如血滴子一般。鼻梁很高，像搭著一座橋梁。雙眸含冰，似霜花般透人心涼。

    但卻攝人心魂，那狹長(zhǎng)的眸，不經(jīng)意地一瞥，讓她心志突然亂了，周遭也皆暗沉。

    蘇子檸咽了咽口水，避開他的眸：“顧大哥是個(gè)好人，定不是為了錢財(cái)拋擲百姓的惡人，所以我選父親。”

    蕭麟昱對(duì)這答案極為滿意，偏巧卻笑出聲。

    “怎么？”蘇子檸一臉認(rèn)真道。

    蕭麟昱眼眸如一灘水，聲音嘶啞：“本官以為你會(huì)……選顧長(zhǎng)欽?！?/br>
    “顧大哥是好人！就算進(jìn)牢，也會(huì)有沉冤昭雪的那一天?！碧K子檸點(diǎn)頭，十分確定道。

    正說著，走來一人，跑得極快差點(diǎn)摔倒，半跑著走近：“不好了！”

    “怎么？”蘇子檸鎮(zhèn)住那人慌亂的心，極為深沉道。

    那小衙役吞了吞口水，看了看四下壓低聲音道：“劉氏死了……”

    蕭麟昱沉沉看了眼小衙役，看向蘇子檸斂下眸中的寒氣：“看來有人想栽贓與你?！彼D了頓又補(bǔ)了一句：“會(huì)不會(huì)是顧長(zhǎng)欽？”

    “現(xiàn)在不是開玩笑的時(shí)候……”蘇子檸瞪了蕭麟昱一眼，似光般的澈眸黯淡下：“先去看看，在下定斷！”

    蕭麟昱點(diǎn)了點(diǎn)頭，兩人一并去了劉府。

    府外積了很多百姓，多是聽到劉氏死去的消息才來的。

    “真是多事之秋，劉氏好歹也是一婦人竟遭此毒手！”一個(gè)商販攤著腦袋往里看著，說道。

    另一個(gè)人接著他的話：“真是有意思，剛公堂開審?fù)陝⑹纤退懒?！?/br>
    “會(huì)不會(huì)是……蘇捕快所害？”

    “倒不無這個(gè)可能，可是——蘇捕快不像??！”

    能在公堂說出那樣雄赳赳氣昂昂的話，怎會(huì)是為了一件口舌之爭(zhēng)便殺人的壞人？有人不信，但也有人信。

    正議論紛紜，蘇子檸和蕭麟昱從人群走來?？吹教K子檸，很多人便不再多言了。

    蘇子檸看了看四周，皆是百姓；劉府百米開外有商販，有鋪?zhàn)咏匈u，但有一處卻落著一輛極為顯眼的馬車！

    她看了下，臉色暗去。

    蕭麟昱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拍著她單薄的肩膀：“怎么？”

    “無事。”蘇子檸走進(jìn)劉府，蕭麟昱卻回眸加深看了眼那輛富麗堂皇的馬車。

    府中，衙役已經(jīng)占了一大片地方，十分擁擠。蘇子檸站在不遠(yuǎn)處槐樹下，靜看著那些人來往走來走去十分繁忙。

    蕭麟昱走進(jìn)那處，地上很干燥沒有水。劉氏躺在地上，沉沉閉上了眼。

    槐樹的葉子翠色欲滴，夏日炎熱透過葉間縫隙，照射一片斑駁的光圈。而蘇子檸站在陰影中，那處尸體卻陰沉地散著怨氣。

    她看了半晌，拉過一個(gè)仵作。

    “劉氏怎么死的？”蘇子檸言簡(jiǎn)意賅。

    仵作拿著本子正看著，被她叫住沒抬頭：“昏過之后，衙役把她帶回劉府。午時(shí)，便氣絕了?！?/br>
    “身上沒有任何痕跡，無勒傷、血痕、牙口無毛發(fā)、鼻腔無水漬；嘴唇發(fā)白、胸部有微微隆起；斷定是一口氣沒上來，憋死的?！?/br>
    蘇子檸未啟唇，那仵作抬頭看到是蘇捕快，拱手行禮。

    她扶了扶這人的手，看了一眼那尸體：“可有病史？”

    “問過下人，患有胸悶氣短的癥狀！不過也不無可能是被人所害！”仵作翻了翻大本子，又低眸專注看著。

    蘇子檸點(diǎn)頭，那仵作離開。

    因?yàn)榇税笐沂猓豢辈炝艘幌挛纭?/br>
    府中人已走完，蕭麟昱望了望天空，天色微垂變暗，金色一片祥云籠罩。半邊的橘黃，一眼看去火燒于心。

    “餓嗎？”蕭麟昱走到她身旁，她們忙活了一天，還未吃飯。

    蘇子檸面色潮紅，許是被余暉渲染：“還好，走吧！”

    兩人一道去了翠居樓，小二把飯菜乘上，桌上琳瑯滿目，各式各樣。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天上飛的應(yīng)有具有。

    蘇子檸輕夾一塊魚rou，綿密入口即化。

    “怎么看？”這句話是蘇子檸說的。

    蕭麟昱只是挑著菜，并未食；很久回道：“本官覺得……不是陷害。”

    蘇子檸輕笑，夾著水汪汪的綠油菜放進(jìn)碗中，看著略有深意：“怕是回京，你要與皇上多說一嘴了！”

    “怎么講？”蕭麟昱面色淡淡，對(duì)這些飯菜并無興致。撐起腦袋，盯著蘇子檸。

    蘇子檸挑著飯菜，心中似有心事。最終放下碗筷，與蕭麟昱目光對(duì)視：“這案子本就有漏洞，看公堂縣丞大人未說，蕭大人又一副淡定閑雅的模樣，我便沒說?！?/br>
    “漏洞在哪？劉員外貪污？還是……劉氏的死，賑災(zāi)物資跟顧長(zhǎng)欽無關(guān)？”蕭麟昱支著腦袋，眸色由暖變冷。

    還加重了顧長(zhǎng)欽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