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斬破氣根

    正當(dāng)胡不忘仰首輕嘆之時，府外卻是一片死寂，天舟之下，諸般浮宮飛閣全都被重新收回乾坤囊中，便連天舟也是在云端時隱時現(xiàn)，似有大半隱藏于虛數(shù)之中，只是好奇地露出兩只深潭般的巨目，凝視著山腳下那片樹海。此處已是清光一片，被風(fēng)波平磬散發(fā)的靈光照定，此光呈護(hù)衛(wèi)之姿，并未窺探府中隱秘。只是抵御著清光之外萬千梵唱之聲，那從曇華宗方向傳來的道道佛光——

    “爾時一切凈光莊嚴(yán)國中，有一菩薩、名曰妙音，久已植眾德本，供養(yǎng)親近無量百千萬億諸佛，而悉成就甚深智慧……”

    便是在數(shù)千里外的山坳中，仍舊可以看到曇華宗山門方向兩尊閉目趺坐的巨大佛陀，其身高坐云端，一著玄色袈裟，周身靈光閃耀，俱是佛門靈寶，一著白色緇衣，卻是樸素如比丘。二人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正是發(fā)下大愿，設(shè)下大神通之相。身后佛光之中，隱然可見靈山重重，無數(shù)僧侶端坐其中，閉目誦經(jīng)，這正是曇華宗兩名菩薩高僧的洞天世界、小小佛國。在那兩尊佛陀腳下，殘破山門之中，更可見到曇華宗所余僧侶，也在一心念誦佛法，加固曇華宗的氣運之根。

    風(fēng)波平磬本身便是洞天靈寶，得清妙夫人執(zhí)掌，便是兩大洞天高手和曇華宗兩名菩薩對抗。在那更深更遠(yuǎn)之處，也隱隱有法力波動傳來，顯是南鄞洲其余茍延殘喘的門派，也乘此機會，不計得失地開始反擊。東華劍氣勢將滿，那改天換地的一劍就要揮出，此時的南鄞洲也是底牌盡出，誓要阻止劍使這超出太多人意料的一劍！劍使出劍時機，遠(yuǎn)遠(yuǎn)早于大多數(shù)人的預(yù)計，倘若將這一刻拖過去，或許會生出不測變化，讓中央洲陸滅洲大計受挫，給他們留下更多傳播思潮的時間。

    甚至定睛看去，還可看到曇華宗庇護(hù)的凡人百姓，也在那現(xiàn)出法相的巨大佛陀之下，一個個虔誠禮拜，放出一股與佛國生靈、曇華僧侶不同的佛光，向此方追攝而來。清妙夫人隨手發(fā)出一道光華，擊退那曇華僧侶的佛光，又以風(fēng)波平磬對抗菩薩誦經(jīng)，對這凡人念光似乎很是不屑，壓根懶于驅(qū)逐，躲也不躲，任其沒入身軀。

    阮慈端坐靜室之內(nèi)，屋外局勢，卻在感應(yīng)之中，見清妙夫人身影前方，那念力乍然沒入，心里突生一段感觸，暗嘆一聲，摒除雜念，燃燒此軀全部法力，將玉池蒸煮，道基融化，眼看著岳隱的內(nèi)景天地一點點破碎虛無，除卻她特意護(hù)住的幾點真靈之外，那些狂歡縱樂、墮落不堪的凡人全都化為靈光流水，匯入道基上空的金丹中，又瞬間填入東華劍內(nèi)，一點點將符文點亮。

    鏘—————

    這一刻，萬籟俱靜，只有那多重靈光交錯紛雜的光暈，在這片破碎不堪的青山綠水中交錯。所有人似都望向了天舟之下的某一點。此處原本空寂無人，下一刻，靈光一閃，一名渾身蒙著青光、面目模糊不清的身影驟然現(xiàn)身，手中一柄長劍緩緩出鞘，便仿似旭日放光，每一寸皆是鋒銳無匹、耀目至極，便連那攻來佛光，仿佛都在這絕對的主宰氣勢之下悄然凝固，只能任由其將長劍全數(shù)拔出，劍鞘隨手?jǐn)S在空中，在身前舉劍遠(yuǎn)遠(yuǎn)眺望曇華宗。雖然兩地相隔數(shù)千里，但在青衣人舉目望來的那一刻，仿佛便建立了一種牢不可破的連接，這一劍，必然斬向曇華宗，任何人事物擋在其中，都會被其破滅！

    這是屬于東華劍和南鄞洲氣根的較量！

    那殘破山崖上空，玄裟菩薩不知何時已睜開狹長鳳目，遠(yuǎn)遠(yuǎn)望來，面現(xiàn)猙獰之相，金剛怒目！此為佛陀伏魔法相！

    極遠(yuǎn)處一聲佻達(dá)輕笑，一點明燈乍然亮起，仿佛從洲陸極北端照來，卻是一瞬間便越過洲陸，照到了菩薩眼中，迸出強烈靈光。風(fēng)波平磬悠悠響起，消彌這洞天級數(shù)交手帶來的余波。清妙夫人手撫小磬，眉頭忽地一皺，旋即若無其事，只是對曇華宗方向展顏一笑，道了聲，“菩薩好手段?！?/br>
    她顯然已受了暗傷，但卻并不退縮，一手敲磬，一手托鐘，在小鐘上彈指輕輕一敲，一股無聲靈波集成一束，乍然間在殘破山崖之下現(xiàn)身，令曇華宗山門又是一陣顫動迸裂，那粗大氣根原本已逐漸隱沒在土壤之中，此時受到刺激，又現(xiàn)出身形，在青衣人和氣根之間，已是一片坦途，再無攔阻！

    “施主！”白衣菩薩不知何時也睜開雙目，其面色柔和，語調(diào)動聽，“苦海無涯，回頭是岸，你不識劍法，此劍定然徒勞無功，你卻要以身相隕，還是惜身為重！”

    她這話似乎極有道理，青衣人只有金丹修為，無論如何也只能斬出這一劍，但金丹修士又如何知道斬斷氣根的方法？這一劍只能激發(fā)東華劍自身威能，要斬斷洲陸氣根，似乎尚嫌勉強，但青衣人卻要燃燒修為神魂，只為了這一次徒勞無益的嘗試。便是中央洲陸這方的元嬰修士，聽她如此分說都覺有理，心智一陣恍惚，仿佛被她話聲掠去了少許堅持。

    但那青衣人卻絲毫不為所動，只是冷冷道，“我確然不知斬斷氣根的劍法，不過……”

    他的道基、本源都在不斷燃燒，此時已是氣勢最強盛的一刻，再過一瞬便會盛極而衰，青衣人提起劍尖，緩緩道，“這一劍斬出之后，我就知道了?！?/br>
    她話聲中透出極其強烈的信心，便連剛才產(chǎn)生動搖的中央洲修士都是一怔，定睛望去時，只見劍尖輕顫，何止實數(shù)，虛數(shù)中無數(shù)維度都跟著震顫了起來，那玄裟菩薩面色一變，睜著一雙不斷流下血淚的雙目，望向青衣人，沉聲道，“鎖因果，定氣運，這道韻……你不是東華劍使，你不是——”

    謝燕還這三字還未出口，只見空中發(fā)出驚天一劍，宛若長虹，將在場所有靈炁、所有變化、所有情念全都定在當(dāng)?shù)貏訌棽坏?，無數(shù)維度中同時亮起了這驚世一劍，竟仿佛有永恒道主開天辟地的氣勢，那劍光直直落入山崖下閃爍靈光的虛空之中，正在緩緩隱沒的氣根再度受激現(xiàn)身，劍尖上破、滅、斷諸般道韻同時亮起，將那渾然一體的氣根剎那間便齊根斬斷！

    轟——————————

    大地深處，乍然傳出如雷悶響，久久不斷，虛空中血色泉涌，仿佛是那氣根受傷后的哀怨之氣化為了實體，那劍光卻并不止歇，而是往下沒入氣根深處，只是狠狠一吸！

    “啊——————————”

    “我洲氣運——————”

    如此可怖的交手氣息，早已沖散云霧，現(xiàn)出天星寶圖，只見崇洋之上，南鄞洲整塊洲陸明明暗暗一陣閃爍，隨后不可遏制地黯淡了下來，整座洲陸呈現(xiàn)出頹唐哀傷之意，仿佛此地已經(jīng)窮途末路，再無生機，所有大道一起衰滅，靈炁流泄無法再生，正在步入末法時代！

    那代表曇華宗殘破氣運的山崖緩緩?fù)呓?，洲陸上空，不斷傳來慘叫哀嘆之聲，兩大菩薩七孔流血，玄裟菩薩高舉禪杖正要下?lián)?，卻又為天地六合燈定住。清妙夫人吐出一口鮮血，纖指連點，南鄞洲上空那枚小鐘被敲得跳動不休，散發(fā)汩汩音波，除卻風(fēng)波平磬護(hù)住的這一小片地盤，南鄞洲四處土地全都開始往海中迸裂瓦解，在那完好無損的護(hù)洲大陣之中，乍然間已是一片末世景象！

    白衣菩薩深深望了青衣人一眼，又往空中射出一道靈光，倏爾沒入護(hù)洲大陣中消失不見，清妙夫人面色一變，厲聲道，“攔住它！否則此行不算全功！”

    眾元嬰一聲領(lǐng)命，各自追去，白衣菩薩嘿然一笑，柔聲道，“清妙，和我一起罷！”

    她驟然回首，柔情無限地望著身后佛光中那小小佛國，似是十分不舍，終是輕嘆一聲，一指點過。佛光驟然破滅，其氣息亦開始不斷衰弱，剎那間便從洞天跌落到了元嬰境界，元嬰而至金丹，金丹而至筑基，筑基而至開脈，最終由開脈變?yōu)榉踩?，剎那間跌落在不斷碎裂下墜的山巖之中，沒了身形。清妙夫人一聲不吭，往后仰天便倒，那一鐘一磬發(fā)出兩道靈光，將她托住，眾人同聲驚呼道，“真人！”

    那玄裟菩薩嘴角流露一絲譏笑，正要動彈手指，射出一道靈炁取走清妙性命，此時卻又有一股沖天靈炁，從腳底崖下發(fā)出，將整座山門全都沖散，他也隨之往下跌落，只駭然望向身邊沖霄而上的青色靈光。那青衣人斬破氣根之后，便無聲無息，消融在劍光之內(nèi)，以他修為，斬出這一劍后絕無幸理，眾人哪還留意？全都被南鄞洲的變化奪去心神，直到此刻，才發(fā)覺他不但未死，更借助南鄞洲氣根噴發(fā)之勢，只上云霄，這一劍剛才原來并未斬完，劍意猶自未盡，汲取了南鄞洲海量氣運之后，鋒銳更勝之前，宛若龍卷，一聲悶響，頓時沒入道韻屏障之中，將這已被諸般靈炁亂流沖擊得動蕩不安的道韻屏障一劍斬破，直沖出天外宇宙之中！

    “這！”

    “東華劍————”

    不論是玄裟菩薩，還是堪堪從各方趕來的洞天、元嬰，全都驚呼起來，遠(yuǎn)方洲陸更有洞天隔遠(yuǎn)出手，但在任何人能做出反應(yīng)之前，那蠕動著的甬道內(nèi)，一道劍光亮起，又以驚虹之勢落了回來，往來處回飛而去。謝燕還從洞府中升起，伸手一招，那青鋼長劍盤旋輪舞，在她手臂上徐徐環(huán)繞數(shù)周，方才落入手心之內(nèi)，被謝燕還捉穩(wěn)。

    其上傳來淡淡話聲，“有借有還，謝jiejie，這柄劍，我還給你了！”

    第264章 天外觀星

    轟隆隆……砰！

    夾雜著滔天水聲，偌大洲陸四面八方，不斷有相當(dāng)于凡人村鎮(zhèn)大小的土地崩解墜下，落入海中，那片汪洋似乎化身為一張永遠(yuǎn)都填不滿的深淵巨口，不論多少疆土都難以填滿那無窮無盡的海水。只是在這坍塌的洲陸之中，卻并無多少生靈慘嚎，巖石墜落的聲音極其單純，反而顯得有一種異樣的寧靜。畢竟此時還沒有離開洲陸，躲入門派大陣的生靈，也早已死在了多次縱橫爆發(fā)的靈炁風(fēng)暴之中。

    洲陸上空，猶自有一座座山巒浮空而存，其中多有修士又驚又怒，又是痛悔又是眷戀地望著腳下不斷沉沒的故鄉(xiāng)，許多修士面上已淌滿熱淚，甚而有不少靈光飛出大陣，義無反顧地沖向墜落中的山巒，與故土一道殉身。

    南鄞洲氣根猶如枝枝蔓蔓的參天大樹，曇華宗占據(jù)的那一枝是絕對的主干，如今主干斷去，南鄞洲氣運被東華劍汲取無量，枝蔓便是尚存，也已經(jīng)是無根之木、無源之水，又被天地六合燈定住護(hù)洲大陣，無法向外逃脫，此地所有修士，都只能在不斷流逝的靈炁中茍延殘喘，直至最后無力維持浮空山，落海而亡，又或是在海面浮島上墜凡，壽元耗盡而死。

    青衣人驚天一劍，令滅洲之戰(zhàn)功行圓滿，白衣菩薩所發(fā)那道靈光，亦被天地六合燈定住，只是清妙夫人受其反噬，受了重傷，險些被那玄裟菩薩捉到機會，破空逃去，所幸南鄞洲氣運已滅，曇華宗眾人運勢走低，正當(dāng)此時，洲陸極西處傳來一聲悠長慘叫，一處強盛氣息乍然破滅，卻是那處潛修的洞天真人，受洲陸氣運破滅影響，本已處于最低點的洞天終于維系不住，被中央洲洞天高修一劍斬破，卻是已無氣運再點化新生洞天，就此窮途末路，被一劍滅殺。

    洞天修士，視洲陸為門庭，那玄裟菩薩身形剛動，極西處一道靈炁飛來，落在風(fēng)波起鐘上，擊出一串無形音波，向玄裟菩薩飛去，將其遁逃之勢崩解，不過是一個剎那，極北、極西那兩道氣息已是顯化于山門之前，其一手持明燈，眼似桃花、風(fēng)流佻達(dá)，另一姿容絕艷、氣質(zhì)出塵，方一顯化，便將小鐘取來，敲出連綿樂曲，向玄裟菩薩攻去。

    玄裟菩薩此前已被天地六合燈照傷，此時如何敵得過兩大洞天真人與兩枚洞天級數(shù)靈寶？其氣勢隨南鄞洲洲陸一路走低，此地靈炁紛亂，也難以點化新生洞天寄托神魂，從中央洲駕臨南鄞洲那一刻開始，洞天真人的交手實際便已展開，纏綿到如今終于分出勝負(fù)，生死便只在一瞬之間。不消片刻，靈炁閃動，嘆息聲中，佛光破滅，那洞天中殘余佛國，全都傾泄于曇華宗山門之上，只是尚未化虛為實，靈光閃動間，便隨著山門一道，墜入大海之中。

    遠(yuǎn)方云層之中，天舟一聲清鳴，其前方緩緩出現(xiàn)一座光門，遠(yuǎn)方各處都有遁光投來，那上清修士將風(fēng)波平磬收起，緩緩搖動風(fēng)波起鐘，傳音道，“中央洲弟子，聞聲即回，啟航在即，萬勿耽擱。”

    這才將清妙真人法體托起，皺眉端詳了片刻，打出一道道法訣沒入其仙軀之中，謝燕還飛到他身側(cè)，行禮道，“徐師叔，師娘她沒有大礙罷？”

    純陽演正天徐真人搖頭道，“白衣并非圓寂，而是主動應(yīng)劫，墜凡而死，隕落以前往清妙真人法體之中度入一道玄妙念頭，如今真人的傷勢我也捉摸不透，便由我留在此處守候，爾等先登上天舟，送你師娘一路返回。”

    那太微修士伸手一振，天地六合燈徐徐升上半空，將洲陸四面八方照得通徹，連護(hù)洲大陣都隱隱被照出符文，其中白衣菩薩打出的流光再無處藏身，不知多少元嬰修士飛去捕捉，其人卻并不關(guān)注后續(xù)，來到清妙真人身前，出指在其法體上空彈入數(shù)道靈炁，搖頭道，“清妙也隨之一起入寂了，此時她處于一種極為神妙的狀態(tài)，只怕脫困之時，便是合道之日，但若不脫困，則遲早墜凡而死。白衣不愧是曇華宗立派宗師，臨死反擊竟如此凌厲?！?/br>
    謝燕還面色一變，徐真人卻并不詫異，只道，“滅洲之戰(zhàn)，怎可能毫無傷亡，只是清妙一去，便無人可以同時執(zhí)掌風(fēng)波平與天地六合燈，看來清輝道友只好與我一道留守此地?！痹瓉砬迕钫嫒藬y了諸多劍種與天地六合燈、風(fēng)波平磬一道來此，乃是因為她原是太微門人，始終也沒有破門而出，又是上清掌門夫人，因此可以同時御使兩件分屬不同門派的靈寶。

    清輝早有所料，頷首道，“理當(dāng)如此?！?/br>
    又嘆道，“清善一向最是戀慕清妙，此次怕要傷心了?！?/br>
    徐真人漠然道，“生死輪回，你我皆逃不過此劫，只在時機，又何分早晚？”

    他喚來謝燕還，問道，“你所遇那人，是什么根腳？你可知此地將要破滅墜凡，成為毫無靈炁的死地，其中所有生靈都無法逃脫，若她再不回來，便永遠(yuǎn)都出不來了。”

    謝燕還面現(xiàn)迷惘，搖頭不語，清輝真人道，“他燃燒渾身精血神魂，只為了沖出周天，便是有心回歸，只余一點真靈在外，也回不來了。只是……這么做真的值得么？”

    徐真人道，“卻也未必，南海重洋之中，傳聞藏有一座子母陰棺，可以裝載真靈在宇宙中遨游，若是那魔道修士，尋到合適機會便可以附體重生。只是我觀他劍光堂堂皇皇、正而不邪，洋溢一股陌生道韻，不知是哪個洲陸中潛藏的老妖怪，身為劍種卻修成洞天，這是尋到機會要將真靈沖破屏障，逃到宇宙中開始漂流？”

    此言一出，清輝真人面色頓時凝重起來，沉聲道，“難道思潮已是暗中擴(kuò)散，非止南鄞洲？”

    徐真人將謝燕還望了一眼，擺擺手并不接話，謝燕還美目掠過一絲不屑，卻也不追問，只是淡然道，“以師侄所見，她或許還是會回來的，又或許她早已經(jīng)回去了。”

    她這話玄而又玄，便是洞天真人，倉促間也不明其意，謝燕還并不解釋，翹首望向天邊，輕聲道，“道韻屏障之外，真正的宇宙星空，又是什么樣子呢？”

    她狹長美目之中，緩緩亮起一道全新的光芒，仿佛見到一座大門在眼前推開，興起了新的憧憬，“真想去看一眼啊……”

    “她還沒有告訴我她的名字呢……”

    #

    “以師侄所見，她或許還是會回來的，又或許她早已經(jīng)回去了……”

    道韻屏障之外，那無窮大的宇宙空間之中，瑯?gòu)种芴煲膊贿^是一點微塵，微塵之外，更有細(xì)小得無法得見的四點虛影懸浮在半空中，胡閔、胡華二人初次來到宇宙之中，駭?shù)瞄L大了嘴，在空中四處打量，甚至有些神思不屬，仿佛被這大到無法理解的畫面?zhèn)松裰?。胡不忘雙目閃閃，望著宇宙的眼神便如同謝燕還一般好奇向往，但她面上仍有愁緒，至于阮慈，雖說也是只余神魂，卻仿佛對此情此景毫無感悟，身前靈光閃閃，無數(shù)星圖一閃而逝，更有許多圖形在一旁漂浮變幻，卻是利用這難得機會，沒有絲毫耽擱，便當(dāng)即開始參悟《宇宙星術(shù)》，推算瑯?gòu)种芴煊蓙児胖两竦男菆D變遷。

    在這宇宙虛空之中，真靈是何等脆弱，對天魔來說又是多么難得的美味，哪怕沒有天魔，被宇宙罡風(fēng)一刮，也要魂飛魄散，但四人雖然脫出周天，卻仍帶著南鄞洲那濃郁到極致，幾乎成型的氣運。阮慈借由東華劍，瞬間將南鄞洲氣運汲取了一半以上，這無量氣運已將金丹中氣運溝壑填滿，仍有不少緩緩?fù)庖?，被她不斷煉成運珠。

    氣運之下，逢兇化吉！宇宙罡風(fēng)乍起乍停，始終未曾吹拂，也沒有天魔前來滋擾，阮慈埋首算了數(shù)個時辰，面色越發(fā)凝重，最后竟是望著眼前那無數(shù)圖形怔然不語，胡不忘道，“你周身七彩閃爍，你的心亂了?！?/br>
    阮慈得此一語，突地驚跳起來，將圖形拂走，茫然道，“怎會如此……竟是如此……難怪如此……原來南鄞洲破滅，也是因此……”

    胡不忘三人都是伸長了耳朵，但阮慈卻未說下去，而是轉(zhuǎn)身對胡閔道，“岳隱已死，真靈投入虛數(shù)，劍靈回歸劍中那一刻，我便會隨之回歸，此時只是以神通暫緩他回歸之勢而已，只能長話短說，你們二人既然遇見了我，又度過玉池，我便會指點給你們一條求道之路?！?/br>
    閔、華二人頓時精神抖擻，阮慈道，“我知道你們在想什么，但你們無法和我一起回去，南鄞洲已是絕道之地，氣運干涸，你們是南鄞洲血脈，在未來永遠(yuǎn)無法入道，為今之計，你們只能往虛數(shù)走去，設(shè)法回到南鄞洲未曾淪落的上古時光，方才有求道之望。你們法體仍存，無法承受和我一起穿渡回現(xiàn)世的動蕩，虛數(shù)之中，反而還有一線生機。若是無法找到合適的時點穿渡上古，也可以徹底轉(zhuǎn)化為虛數(shù)生物，這兩條路，我也不知哪一條更適合你們，只能隨遇而安，任憑運命為你們擇選了罷。”

    “倘若你們回到南鄞洲上古，恐怕此生便難有相見之日，但若是你們留在虛數(shù)之內(nèi)，或許便還能重逢?！比畲日f到此處，突然嘆了口氣，道，“我雖為你們開啟道途，但也親手?jǐn)財嗔四羡粗拮詈蟮臍膺\，你們是感激我，還是怨恨我，都由得你們自己擇選?！?/br>
    二胡對視了一眼，都是福至心靈，跪了下來，胡華道，“便無仙子，南鄞洲也一樣要沉淪墜落，仙子只是將此事加快而已，對蕓蕓眾生來說，或許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胡閔不知想到什么，突地垂淚道，“將我們凡人如飼養(yǎng)雞犬一般養(yǎng)起來，又有什么意思呢？像那些人那般活著，自以為自己也是洲陸之主，實則不過是豢寵之流，任意妄為，無非徒增罪孽。我們對仙子并無怨言，還請仙子開恩，收我們二人為徒！”

    阮慈探知兩人心意為實，也不由感慨萬千，心道，“倒是比我想得開，哼，我此時便好像是當(dāng)年的謝jiejie?！?/br>
    但她對此時的二人并無太多喜愛，仍是搖頭回絕，“你們在虛數(shù)之中，不可牽連我之因果，若是將來能有再重逢之日，我便收你們?yōu)橥健！?/br>
    她又看了胡不忘一眼，笑道，“你有什么話對他們說么？”

    胡不忘凝視二小，雙眸如水，盈盈不語，良久方才搖了搖頭，輕輕道了聲‘再會’。胡閔、胡華都不由茫然落淚，卻又知道途有別，不可央求，胡閔垂淚道，“阿念，我們永遠(yuǎn)都不會忘了你，我們……我們將來定會重逢的?！?/br>
    阮慈輕輕一嘆，伸手一推，喝道，“去吧！”

    這兩人周身一震，身后突然出現(xiàn)兩具少年rou身，俱是雙目緊閉，呈現(xiàn)沉睡之姿。胡閔、胡華向后跌去，眼看要沒入身軀之時，阮慈舉手一劃，虛實分界突然一陣波瀾，四道身影以極小的差距，一前一后跌入虛數(shù)，身軀甫一沒入虛數(shù)，神魂便跌落入去，眨眼間便消失不見，徹底沒入虛數(shù)。胡不忘舉首眺望，緩緩道，“我瞧見他們的情念飛快去遠(yuǎn)……他們?nèi)チ四睦?？?/br>
    “虛數(shù)中時空錯亂，他們已經(jīng)不在這里了?！比畲鹊溃氨闶悄阆肴に麄?，此時入去也再難尋到蹤跡——你倒是說進(jìn)就可以進(jìn)去的?！?/br>
    念獸是情念而生，本就可以在虛實空隙中穿渡，這也是為什么它行蹤詭詐，胡不忘點頭道，“實數(shù)生物難以踏入虛數(shù)，真靈一旦落入虛數(shù)，便會被忘川召喚，投入幽冥二洲，你倒是會取巧，將死物投入，沒入虛數(shù)的那一剎那，再讓靈體回歸……在虛數(shù)中什么都有，你又送給他們《玄珠錄》，倘若他們能在虛數(shù)中存活下來，將來必定會擁有一身極為詭奇的神通，要比南鄞洲不出事更出息得多。”

    又道，“阮慈，你性子其實很和氣，答應(yīng)了什么，便能設(shè)法辦到，我能求你兩件事么？”

    阮慈笑道，“你先說說看?！?/br>
    胡不忘緩緩道，“你看了星圖，大有所悟，想來是已經(jīng)解開心中疑惑，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中央洲陸征伐南鄞洲，究竟是為了什么？”

    它有此問，阮慈并不奇怪，只嘆道，“其實你應(yīng)當(dāng)是可以知道的，畢竟你集結(jié)了那么多人的怨念，只是此念為眾人諱莫如深，連你也在不知不覺中將其遺忘。”

    阮慈能來到此處，將氣運、因果兩層圓滿，多得念獸牽引，雖說它為無心，但因緣已結(jié)，兩人牽連頗深，她對念獸已無厭惡，頷首道，“也罷，便由我來告訴你也好?！?/br>
    “你可聽說過周天大劫么？是了，你是不會知道的，南鄞洲的修士怎會談?wù)摯耸隆！?/br>
    阮慈微微一笑，舉起手指點著遠(yuǎn)處星海，道，“你瞧這些星星，都是大天的投影，也自有其軌跡，你瞧北方那顆大星，忽明忽暗，便是天魔入侵，與周天修士爭奪氣運。此時明暗閃爍得很快，可見數(shù)千年內(nèi)，還不會分出勝負(fù)。”

    “這些景象，你在周天內(nèi)也能觀看得到，但你有沒有想過，倘若星星的軌跡，發(fā)生交叉呢？”

    “倘若我們瑯?gòu)种芴欤瓦h(yuǎn)處那大玉周天的星軌，在萬年內(nèi)便要不可避免的交錯，使得周天相撞、生靈涂炭……若是你從星軌中卜出了此事，你又會怎么做呢？”

    第265章 道祖無仁

    “星軌交錯？”胡不忘詫道，“周天相撞……周天也會相撞嗎？”

    若是從前，阮慈倒也不知其中隱秘，因真實星空被遮蔽的緣故，天星寶術(shù)在瑯?gòu)种芴炷耸巧⒇丫玫碾[學(xué)，便是中央洲陸也僅有些許大能有所涉獵，南鄞洲那萬萬修士之中，竟也無一人知曉，胡不忘對此一無所知也是自然。便是阮慈，也是在王真人教授她《宇宙星術(shù)》之后才明了少許，她道，“你可知道，宇宙中有個秘境，乃是古來一個大魔頭阿育王留下的內(nèi)景天地殘余，那里頭就是一個具體而微的小小宇宙，所有被阿育王吞噬的周天，都會在其中投射出一個小星，其上有山川河流，若是能穿越虛實屏障，便可回到阿育王吞噬周天以前的時點中去。對這些周天來說，它們在阿育王境中的形象，就是在虛數(shù)中的映射。阿育王境就是他們的虛數(shù)宇宙?！?/br>
    “那么，倘若我在虛數(shù)之中，將兩顆小星拉到一塊，狠狠相撞，那么你覺得，在實數(shù)中，這兩枚星星會發(fā)生什么變化呢？”

    胡不忘搖了搖頭，阮慈道，“在實數(shù)中，兩個周天便會發(fā)現(xiàn)自身的運行軌跡發(fā)生了變化，有時你想要觀察周天的軌跡，最便捷的其實是仰望星空，計算星空的變化。人難自省，身在周天之中，有時對這變化也不甚了了，只能觀察周圍的變化，來肯定自己的變化?！?/br>
    這道理其實已頗為深奧，難得胡不忘還能跟上，念獸到底和其余奇獸不同，還能舉一反三，問道，“我們兩大周天，也是被無形的力量拽到一起的么？是誰有這樣的能量，拉動兩個周天……難道……難道……”

    “自然只有道祖有這個本領(lǐng)了?！比畲容p輕道，在這宇宙無窮星海之中，她和胡不忘兩點真靈，顯得極其渺小，“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道祖無仁，只需撥弄因果，調(diào)理氣運，自然便可在重重未來中，將兩大周天相撞的結(jié)局逐一寫就?！?/br>
    胡不忘半懂不懂，問道，“重重未來？”她未曾經(jīng)過阮慈那些，便是阮慈對她詳加解釋，她也不會明白的。

    “你只需知道，便是周天內(nèi)的洲陸，其實也在重重維度的包裹作用之下緩緩移動，只是有氣根束縛，還有護(hù)洲大陣穩(wěn)固，并不會偏離太遠(yuǎn)，但既是如此，在金丹境界，有些神通在運轉(zhuǎn)之時，也要考量到洲陸那微不足道的偏移，否則便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而星空中的萬千星子也是如此，雖為周天，但一樣在宇宙中漂流挪移，只是虛空宇宙何其廣大，便是這無數(shù)周天都以高速前行，彼此相撞的可能也是微乎其微，更何況還有無處不在的道祖，可以通過維度調(diào)整方向，避開大天相撞的結(jié)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