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劍 第11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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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揉了揉阮慈頭頂,安撫道,“今日你神念損耗,本就不該動腦,別說這些了,睡吧,明日還要去田里呢。” 阮慈神念受損,本就十分不適,王真人將她抱起送到床頭,為了安撫她,這才擁著她一道靠在床頭說話。此時待要解開她的雙手,起身回房,卻被阮慈抱著不放,珠光下,她秀顏微白,擎著一雙大眼,無辜地望著王真人,雖未說話,但其意已是分明。 王雀兒無奈一笑,輕聲道,“你倒是學(xué)得快……” 阮慈素來學(xué)什么都是極快,因本尊不喜言語,只是悶聲發(fā)大財,她便也跟著學(xué)起了打啞謎,只是究竟不如王真人心黑,王雀兒將她抱起,往里放了放,自身脫鞋坐上床榻時,她也不曾得了便宜還賣乖,還要把兩人共榻而眠的因由栽派給王真人,王真人才坐上床,她便喜孜孜地依偎了過來,笑道,“噯,這是我有識憶一來,第一回 和人一道睡呢?!?/br> 王真人笑道,“原來你小時候奶母也不帶著你睡么?” 阮慈搖頭道,“宋國好像沒這個風(fēng)俗,宋國的娃娃,從小服用靈玉飲,一個個都健壯的很,晚間也無需喂奶如廁,并不需要看護(hù)。” 宋國因身處絕境,習(xí)俗有許多不同尋常之處,阮慈靠在王真人肩頭,扳著手指一一為他說起,也不知過了多久,她聲音漸弱,王真人轉(zhuǎn)頭一看,只見她長睫在臉頰上投著深深的陰影,臉頰嫣紅,小嘴微張,竟是不知不覺間,抱著他的手臂熟睡了過去。卻是眉開眼笑,便是在睡夢中也顯得極是歡欣滿足。 第242章 凡人之樂 身處禁制之中,也就相當(dāng)于被困在另一個絕境,兩人在法力完全消失之后,事實上也失去反抗的能力,便索性放下?lián)鷳n,逐漸經(jīng)營起凡人生活,王真人知曉天文地理,對耕種之術(shù)也頗為精通,阮慈也是心靈手巧,很快便學(xué)會如何擔(dān)水堆肥,這些活兒雖然污穢,但一樣也是凡人生活的一部分,她并無喜惡,對什么都覺得十分好奇,便是瞧著那麥子水稻一點點生根發(fā)芽,也覺得充滿了趣味。 以二人之能,便是只余下俠客身手,也一樣能將日子過得風(fēng)生水起,王真人在田地兩側(cè)以石塊擺下聚氣陣法,將天氣靈炁中的生機(jī)引入稻田內(nèi),稻谷要較其余人家豐產(chǎn)了數(shù)倍,又上山采來菜種,開辟了一處菜園子,盈余頗多,還教阮慈到咸井中汲水煮鹽,雇工做了醬菜、醬油等前往城中販賣,不兩年,兩人便成為城中富戶,許多人家白日里都到王家來做短工,本地多是以物易物,王家在城郊開辟了兩個極大的糧倉,全都是其余人擔(dān)來換取貨物的稻米。 兩人至此,已無需親自做工,阮慈和王真人商議著想要推進(jìn)貨殖之術(shù),創(chuàng)造本城常用的貨幣,王真人道,“若是如此,本城居民回到原本時空之后,對此地的記憶會越來越清晰,或者會擾亂過去的時間線呢。” 他這話看似莫名,但阮慈卻知道王真人的意思,此地對于其余居民來說,只是黃粱一夢而已,眾人都是渾渾噩噩,好像少了一根弦似的,旁人讓他們做什么,他們就做什么,若是在夢中還出現(xiàn)新的貨幣體系,那么這些居民要動的腦子就多了,倘若意識更加清醒,發(fā)覺自己來到此處所在,回到現(xiàn)實中和旁人談起,難免便有大能修士推算出這處禁制的存在,會否在此處留一些后手,便不好說了。 在這種虛實交界之地,此刻的作為,可能影響到過去,從而使得現(xiàn)在發(fā)生變化,因此任何改變,都要慎之又慎。阮慈倒是很能聽王雀兒的勸,她本也就是一時興起,聽王雀兒這么一說,也覺得很有道理,便笑道,“那也罷了,我如今上學(xué)還上不過來呢,倒也沒閑心搗鼓別的。” 她正跟隨王真人學(xué)那《宇宙星斗天機(jī)術(shù)》,每夜仰望星辰,繪畫星圖,試著找到斗轉(zhuǎn)星移背后的氣機(jī)、因果之變,因兩人如今只有凡人神念,只能細(xì)水長流,每日里新習(xí)少許,饒是阮慈幼時便是過目不忘的穎悟性子,此時也大感吃力,每日就寢時也都覺得疲累無比。不是里外忙碌著種田勞作的肢體之苦,便是耗費了大量心力,卻還邊學(xué)邊忘的腦力之苦。久而久之,她也不禁嘆道,“這凡人苦惱,又和修仙不同。修仙時有許多苦楚,其實沒有給人任何選擇的余地,倘若不做,便是死到臨頭。那么任何人都能生出決斷與魄力來,但在這凡間,眾人都是渾渾噩噩,你我也大可隨波逐流,便是一定要在此時修習(xí)秘法,恐怕也是事倍功半,最終也不會成功,如此每一日都苦痛,每一日都空虛的勞作,對意志才是又一種消磨?!?/br> 話雖如此,但阮慈這般修士,心志是何等堅毅,只是把這苦痛當(dāng)做人生百味,仔細(xì)品嘗,卻不會因此停下腳步,照舊是終日奔忙,好在她本源仍是極為厚實,再是疲倦,只需一夜安睡,便可恢復(fù)如初。如此不知不覺,已過了三年,阮慈和王真人日則并肩而行,夜里也時常抵足而眠,王真人對她千依百順,這三年來除了無法動用法力之外,阮慈竟是心滿意足,仿佛便是在此呆上三十年、三百年、三千年,也是心甘情愿。 因她喜歡觀測星空,王真人便在城外造了一處新宅,壘砌高臺,以便阮慈繪畫星圖,這幾日兩人正忙著搬家,正好將城外貨倉整理一番,至于城中老宅,依然保留如故,只是將一些鍋碗瓢盆拿到新宅去,至于衣衫,他們都穿著仙衣,永不沾塵、水火不侵,雖說已無神念,不能變換款式,但兩人也無意更換凡俗衣衫,余在此地的家私只剩下串在院中照明的夜明珠,阮慈滿滿當(dāng)當(dāng)打了個大包袱,王雀兒將門后一輛獨輪板車推來,笑道,“走吧,我們?nèi)昵笆怯眠@車推著稻子去換餐具,如今也用這車將你馱到新家去?!?/br> 阮慈也不客氣,抱著包袱在獨輪車上盤腿坐好,道,“雀兒運媳婦嘍!” 這三年來,兩人雖然無法再將氣機(jī)交融,品味極樂,但阮慈時常能依偎在王真人懷里,也一樣喜樂無極。此前的羞澀逐漸消褪,但卻始終有些缺憾,仿佛和王真人還能更為親近,卻又不知該如何親近,想要從身旁尋找答案,但此地又無什么書籍,便連居民也多數(shù)都是獨自居住,少有闔家都被投到此處的,竟是無處可學(xué)去。 阮慈也是近幾個月才逐漸覺出不足,想要問王雀兒,卻又總無時機(jī),仿佛此事要到情意濃時再問才好,忸忸怩怩、忽喜忽怒,自己心下有時也想,“都和他朝夕相處了三年,除了盼盼以外,他是和我這般相伴最久的人了,便是容姐他們,一天也只是見上一段時間,哪有這樣從早到晚都在一處的,可我心中還是不曾生厭,還是這樣想和他親近,這人就這般好嗎?” 她原本側(cè)身坐在獨輪車上,思及此,不由調(diào)轉(zhuǎn)身子,抱著包袱盤膝而坐,雙手撐著臉,趴在包袱上盯著王雀兒直瞧,見他微弓身子,推車前行,便是這般市井的動作,由他做來也是這樣利落瀟灑,見她轉(zhuǎn)過身子,雙眼一彎,微帶笑意,望著阮慈道,“你又要弄什么鬼了?” 阮慈心中柔情漾滿,捧腮想道,“倘若將來有一日我做了道祖,那我便要讓本方宇宙所有人都知曉,我有個這樣好的師父,還是我的道侶。” 她搖了搖頭,不肯將心事說出,只是笑道,“喂,王雀兒,你小媳婦好喜歡你呢,你喜歡她么?” 王雀兒空出手來,擰著她鼻子輕輕晃了晃,薄責(zé)道,“沒羞沒臊的,在大街上呢,你瞧高大娘?!?/br> 阮慈回頭望去,果然見到高大娘站在街邊店鋪前,目瞪口呆望著二人,她衣著古拙,是上個月剛被投來此地的,那處店鋪也是一夜之間生成,原本的住戶已是悄然消失。阮慈好奇上前搭過話,她似是來自南鄞洲一個特殊時期,國中只有女人,男人十分稀少,女子靠飲水成孕繁衍,視男子如妖魔,見到城中有這許多男子,糊糊涂涂中本已有些驚異,今日瞧見女人竟在大庭廣眾之下親近妖魔般的男子,更是張口結(jié)舌。 阮慈見她這樣,不由也是捂嘴竊笑,跪起身附在王真人耳邊悄聲道,“你說,這般震動,會不會讓她記起這夢境,然后,然后……找個男人也和他這般親親熱熱的,然后又將南鄞洲的繁衍扳回到男女陰陽遇合的軌道上來?” 王雀兒腳步略慢,將車停下,也伸到阮慈耳邊,低聲回道,“這樣湊在一塊說話,可生不了小孩!” 阮慈笑得肚子疼,高大娘如何不知兩人在打趣她,悶哼一聲,轉(zhuǎn)身摔了簾子走進(jìn)店內(nèi)。阮慈也忙捂著嘴,等王雀兒將車推出城門,這才和他相視而笑,只笑意消散之后,突又好奇地問道,“那凡人是如何生孩子的?” 仙人生子,便是雙修時采集那遇合生機(jī)便可,但凡人沒有靈炁,顯然不能如此,阮慈在宋國的童年也幾乎很少見到襁褓中的嬰兒,畢竟她年歲還小,只含含糊糊地知道嬰兒是在母親肚子里長大,卻蘊含了父母雙方的血脈。至于此事如何發(fā)生,便難以想象了,她腦海中關(guān)于第五蒼倒是有許多不堪的回憶,呈現(xiàn)出來卻多數(shù)是第五蒼獰笑著往美姬體內(nèi)注入一道霸道靈氣,令美姬呻吟云云,想來凡人無法駕馭靈氣,小孩大概不是這樣生的。 王真人略作躊躇,還是說道,“一男一女要將身體結(jié)合,注入精元,兩道本源相逢,生機(jī)遇合,便可締造胎兒。” 阮慈不禁贊道,“這豈不就是雙修么?不對,仙道所謂雙修,也是模仿凡間生育罷?凡人又是怎么知道這般可以生孩子的呢?” 王真人道,“人族剛誕生時,自然是什么也不知道的,但這些事凡人天然便會,而且相當(dāng)樂于行事,因此很快便明白這樣可以繁衍生息了?!?/br> 阮慈依舊納悶,不知凡人為何樂于為此,她道,“在宋國之外,照看孩兒似乎很是辛苦呢,這樣的事為什么急著去做呢?” 王真人望著她嘆了口氣,笑道,“你那些魔門朋友,個個都是大傻瓜,一點出息也沒有——” 不知為何突然貶損了蘇景行和瞿曇越一番,他才又道,“男歡女愛,對凡人來說便如同氣機(jī)交融一般快活,是先喜愛做這些事,才順帶著生兒育女,倒不是為了生兒育女,才做這種事。” 阮慈恍然大悟,一雙星眸盯牢王雀兒,不言不語,王雀兒推車往前又走了數(shù)百丈,被望得受不了了,大嘆了一口氣,道,“這些事并非能在大道上說的,你想知道,我自然教你?!?/br> 阮慈依舊不說話,只趴在包袱上猶如小犬兒一般,可憐兮兮地望著王真人,王真人嘆道,“再不誆你的,對修士而言,最親密無過氣機(jī)交融,至于法體之樂,多為道門修士不取,你我已是雙修道侶,我有什么好藏著的?” 阮慈心想,“這可不一定,若是如此,為什么三年間什么也不和我說呢?” 她心中所想,王雀兒十有八九都是讀得出來的,他好氣又好笑,將車停穩(wěn),俯身頂著阮慈的額頭,吐息與她交融,低語道,“且先教你一招?!?/br> 說罷,便將阮慈雙眼拂閉,丹唇輕啟,親了上去。 第243章 為所欲為 也是阮慈自小便顛沛流離,在宋國那樣的環(huán)境里,幾乎沒人有談情說愛的興致,后來有限獲得的些許識憶,也都是修士之身,對凡人夫妻之間會做的事竟一無所知。在她心里,幾乎所有的感受都是由靈氣引發(fā),譬如第五蒼,他要爐鼎高潮,那爐鼎便會感受到人間極樂,但倘若他要那爐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也只需是心念一動,改變靈氣屬性,便可讓爐鼎的內(nèi)景天地動搖崩毀,令她感受到直通神魂的苦痛。至于說法體相觸,能產(chǎn)生怎樣的感覺,她卻從來都是不感興趣的,畢竟法體相觸,無非就是刺激經(jīng)脈,可靈炁入體,能刺激到的地方可比體表要深入得多。 但此時此刻,兩人身無法力,除卻一身見識以外,全然與凡人無異,兩唇相接,阮慈心中便猛地一蕩,像是比相依偎在一起時更是心甜意洽,仿佛有一顆冰涼的糖在口中心頭同時化開,王真人那軟中帶韌的唇瓣,還有輕輕掃過的暖熱舌尖,都是極新奇的觸感,卻又讓人萬般沉迷,禁不住便要索取更多,她不由反手抓著王真人的胳膊,向前欺身而上,不知不覺間,便環(huán)住了王真人的脖頸,連那包袱散落在旁都顧不得了。 到底是天資聰穎,王真人只稍一暗示,阮慈已知此事該如何施為,吐出香舌欲要舔開王真人唇瓣,但王真人卻微微退后一步,喘息道,“罷了,回去吧,高大娘已是看得呆住了?!?/br> 阮慈一驚,啟目望去,果然見到高大娘在城門一側(cè)震驚望來,便是路人也多留心到包袱中漏出的夜明珠,只好舔了舔唇,意猶未盡地道,“你為什么不早教我呢?白白浪費了三年,這難道就不是凡人之情了么?” 她身為未來道祖,本就該體會人間所有情感,有此一問也是應(yīng)當(dāng),王真人無奈道,“這說是情也可以,說是欲也可以,于我們玄門修士,終究是十分生疏,你若不問,或許便是未到時機(jī)呢?” 阮慈也知他所說是真,看來王真人雖然已經(jīng)修到金丹后期,但并未和其余人有過這樣的接觸,她心中微喜,忖道,“這也還罷了,倘若……” 倘若王真人和旁人有過這般的接觸,她怕是要發(fā)怒的,只是一思及此,阮慈心中便生起一股酸澀難當(dāng)?shù)撵鍤猓@對王真人的愛慕,便宛若太初時那一道靈光,因愛而生喜樂怨怒,五味雜陳百感交集,卻絕非是一味的歡喜。 阮慈本對高大娘頗有些好奇,但此時因王真人以她為借口,避開自己,心中便不太喜歡她,沖她扮了個鬼臉,方才將夜明珠拾掇停當(dāng),和王真人一道回到莊園之中,兩人又忙了半日,將夜明珠掛好,王真人已倩人挑來清水,因阮慈素性好潔,便是冰肌玉骨、清涼無汗,法身也是一塵不染,但忙了一天也總是想要洗漱一番。 此地便是想要享受富貴都不可得,短工到了晚間自然散去,兩人吃過晚飯,梳洗已畢,王真人還想繼續(xù)教導(dǎo)阮慈《宇宙星斗天機(jī)術(shù)》,阮慈卻早已魂不守舍,撐著臉頰望著王真人只是出神,王真人嘆了口氣,問道,“你這樣瞧著我做什么呢?” 阮慈只要一想到王真人或許也是從旁人身上學(xué)習(xí)到情欲之事,便仿佛有一叢火在心頭燒著,她嘟嘴道,“你從前有沒有和旁人做過這種事呀?” 王雀兒搖頭道,“未曾和旁人做過。”他倒是知曉阮慈在問什么。 阮慈微怒,“那為何會這樣熟練呢!” 雖說王雀兒總順著她,但兩人也難免唇槍舌劍,此時便是一例,王真人嫌她無理取鬧,阮慈卻要王雀兒說個明明白白,王雀兒道,“我的過去本就是一片迷霧,我和你保證什么呢?再者又不是人人都和你一般出身南蠻?!?/br> 他從懷中掏出一本冊子,擲給阮慈,沒好氣地道,“拿去罷,這便是凡人里的仙畫了?!?/br> 兩人在法力衰退至凡人之前,都從自己的乾坤囊中取出了一些物品備用,如這夜明珠,便是阮慈隨手買來,給王盼盼當(dāng)球踢的,有些廚具家什要去城內(nèi)購買,也是因為這些物事仙人根本無需使用,此處并無書籍販賣,可見這是王真人來此之前便收有的東西,阮慈不禁以極為懷疑的眼神盯著他瞧,王真人嘆道,“此處雖無書,卻有紙筆,我難道不能自己畫么?” 像他們這些金丹真人,對琴棋書畫都是一通百通,以凡人標(biāo)準(zhǔn)來看,都是不世出的大家,王真人曉得繪畫倒是毫不稀奇,但他竟畫了這樣的畫兒,阮慈翻看幾頁,臉漸漸紅了,更是吃驚得說不上話,突地將書冊合起,扔到一邊道,“我不看了!” 話雖如此,但雙眼卻始終忍不住瞥著那冊子,王真人又嘆了口氣,正要將冊子收起,阮慈又急急搶過,“你給了我便是我的了!” 王雀兒嘆道,“唉,這些事本來真該是瞿曇越來教你的?!彼坪跻埠苁堑钟|承擔(dān)這樣的職責(zé)。 這句話非同小可,阮慈當(dāng)即便怒道,“好呀,你是要把我推給瞿曇越么?” 她最恨的便是王真人對她的情感并不純粹,這樣的事哪有推給旁人的?像是阮慈,就算和王真人……行那冊子中所畫的親密事兒,會帶來極其嚴(yán)重的后果,那她也絕不會把王真人讓給旁人。 此時她對王雀兒,愛極生恨,才剛看了那冊子,正有無數(shù)好奇想要和他一同探索,卻又想要立刻投入別人懷抱,看王雀兒會否有些心痛,諸般心緒煩亂翻涌,較之此前數(shù)百年,何止復(fù)雜了百倍,阮慈幾乎要運起功法,將這些心念凝練成念珠,抽離心中,卻又沉迷于這豐富心念之中,只覺得自己這七百年似乎都不如這幾年來活得生動,見王雀兒面露無奈,便起身道,“我不理你了!我回去了!” 他們每每口角,王雀兒一定是先低頭的那個,且阮慈每次發(fā)火之后,他都會少少讓步。此次也不例外,阮慈將被子拉到下巴上,才出了一會神,王雀兒便敲門進(jìn)來,坐在床邊,柔聲說道,“你真想知道我為什么常說瞿曇越少了幾分氣魄么?” 阮慈只望著他眨眼睛,也不說話,眼如秋水,似是十分可憐。王雀兒舉手在她頭上摸了摸,又要將她攬在懷中,阮慈抵抗了一會,只是王雀兒動作雖柔和,卻很堅持,她這才擁著被子,靠在王雀兒懷中,聽他說道,“你的修煉方法,和所有玄修都是不同,此事此時說出,也不知會否擾了你的道途,但以我看來,比起道途受阻,你更討厭的還是被人欺瞞?!?/br> 阮慈點頭不迭,她是最厭瞻前顧后的,只是在聆聽之前,忽而又有些退縮,想到天錄之死,心道,“我……我若此時快意了,會否又是我在意的人來為我付出這個代價呢?” 她一時便有些猶疑,問道,“若是你告訴了我……會不會反而連累到你呢?” 王雀兒道,“這也不曉得,你或許是因為上次的事,便覺得什么事都要聽我安排,倘若有自己的主意,便可能會有不好的結(jié)果,是么?” 阮慈微微點了點頭,王雀兒道,“這倒也不好說,是否要因為一次挫折便改了本性呢?聽或不聽,只能由你自己來決定了?!?/br> 兩人相擁而坐,阮慈裹著被子,靠在王雀兒肩上,他的懷抱一向是溫暖牢固,如今又多了幾絲難以言喻的誘惑,她斜著眼望著王雀兒的側(cè)顏,突地明白,只怕王雀兒是世間唯一一個不會勉強(qiáng)自己的人。若是瞿曇越、蘇景行等人在此,想必一定是千方百計地言語誘騙阮慈,讓她選擇有利自己的那條道路,而不論是王真人也好,王雀兒也罷,他們從不肯勉強(qiáng)阮慈向自己而行,全都由她擇選,哪怕這路途和他的利益背道而馳,他也只是默然接受。 便是……便是她最終一意孤行,身死道消呢?他們是師徒因果,如今又是道侶,牽連至此,王真人是沒有可能獨善其身的,若阮慈身死,王真人便是當(dāng)即不死,道途也將再難寸進(jìn),不是隕落,便是淪為道奴。若是這般,他也能從容處之么? “若……若我還是任性而為呢?”不知不覺,她將心頭疑問問出了口,“若你明知我這樣做極是愚蠢呢?若是連紫虛天、上清門甚至是中央洲陸,都會因我一念之差淪落無間煉獄呢?你……你還是由我自己來決定么?” 王雀兒轉(zhuǎn)頭凝視她片刻,眉宇間帶了一絲笑意,忽地傾身在她額前輕吻了一口,低聲道,“人生誰無一死?便是永恒道主,也只是在本方宇宙的概念而已,只怕超脫之后,仍有道途漫漫,萬物有開始便也一定有終結(jié),比起道途的終點,豈非是道邊的風(fēng)景更為迷人?” “你已身在局中,千絲萬縷,一舉一動,都會有千萬人因你而生、因你而亡,若是事事在乎,你還是你么?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便是連本方宇宙都和你一道寂滅,那也不失為轟轟烈烈的結(jié)局,不是么?!?/br> 倘若她是那個剛?cè)氲啦痪玫娜畲龋闹腥詰延袑Χ搓柕雷娴脑购?,將他?dāng)成了禁錮周天、封鎖道韻的反派,自以為自己秉公義而生,此時聽到王雀兒的言語,只怕會大為驚駭,覺得他離經(jīng)叛道,不是好人,她身懷周天神器,又怎能任意妄為,當(dāng)以周天為念,盡量保存有用之身。但此時阮慈的經(jīng)歷,甚至比等閑元嬰修士都更豐富,卻也終于能明白王雀兒的意思,宇宙萬物,不分正邪,所有修士都向著自己心中的道途前進(jìn),洞陽道祖是如此,楚真人、謝燕還是如此,這些所有人的欲求縱橫交錯,橫貫古今,織成了虛數(shù)中的那張大網(wǎng),萬物生死都在其中,這個宇宙,沒有邪不壓正,萬物根本就無正無邪,沒有‘應(yīng)當(dāng)’,只有‘想望’,所有的矛盾,都是想望間的沖突,所有的沖突,都會導(dǎo)致結(jié)束與新生。 而比起‘應(yīng)當(dāng)’、‘有利’,更有意義的的確是滿足心中的‘想望’,楚真人、四大令主和天錄都因她而死,但這也是他們心中的想望,對他們來說,有些事比自己的生死更加重要,他們選擇了自己道途的終點,只因為修士也并非是道途的奴隸,任性而為,一樣是極圓滿的一生。 而成全她的任性,這件事便是王雀兒的任性,她大可以隨心所欲、肆意妄為,他也永遠(yuǎn)都會為她承擔(dān)后果,鋪陳她的道途往更遠(yuǎn)處行去,這便是他的想望。 她一向不解自己為什么就對王真人如此傾心,此前還以為是兩人氣運相融,自然傾心,此時想來,是否……是否便是因為她靈性敏銳,早已感知他的心意,兩人相識只七百年,但虛數(shù)之中,情怨糾纏,不知是多么龐大的因果,是否是屢屢穿渡虛數(shù)時,沾染上了一絲未來的情念,方才使得過去的自己情根深種? 阮慈尚有許多事不明白,卻也知道此事不必著急,將來總有一日會行到解處。她心中酸脹疼痛,仿佛被什么東西撐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有個聲音低低說道,“阮慈,這世上原來也有人這樣待你,他和你非親非故,他只是因為你?!?/br> 她也不看王真人,輕聲道,“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這是你說的?!?/br> 說著,便將錦衾一掀,王真人眉頭高挑,有些不可思議地說,“你——” 阮慈哪還管這么多,將他一扯,翻身便騎了上去。 第244章 此情難渡 阮慈在神通被封以前,對這些事情若說是一無所知,那也不然,她擁有靈遠(yuǎn)的人生識憶,靈遠(yuǎn)超度亡魂時,又能看到其生平記憶深刻的片段,這其中當(dāng)然也有洞房花燭之樂,生兒育女的苦樂參半,只是其時對于這些瑣事似乎提不起太多興趣,看過也就罷了,凡人究竟是如何生兒育女,她也并不想細(xì)究。直到瞧了王真人的書冊,龐雜記憶中有些許畫面倒也逐一浮現(xiàn),模糊曉得此事便如同凡人的雙修,其中自有極樂,更有許多人耽溺其中,凡人國度中的愛恨情仇,有許多是因利,卻也有許多是因為這情與欲的糾纏,有些人情系一人,但欲念卻可被多人挑起,而有些人心中愛著許多人,卻是一種大愛,對他們都沒有欲念上的索求,林林總總,不一而足,也正是因此,構(gòu)成了虛數(shù)中那龐大的因果,網(wǎng)羅盡世上奇曲之變,人心幽微,鑄造了那千千萬萬絕不相同的神魂。 她此時乃是凡人之身,自然也可體會此事之樂,但也明白王真人所說‘此事不如氣機(jī)交融’并不假,這一夜兩人幾乎未曾合眼,從雙雙生澀到頗有心得,折騰了一夜。其中固也有樂而忘形之時,但和氣機(jī)交融時那從靈魂到法體的共鳴,內(nèi)景天地共振那難以言喻的快美,卻又遠(yuǎn)遠(yuǎn)不如。若她未曾和王真人氣機(jī)交融,此時倒也會覺得經(jīng)過此事,兩人更加親近,那情意交融、肢體相接的時刻,也令人繾綣迷戀,好似兩顆心都被拉近了,又或者會羞澀萬分,面紅耳赤,要王真人一再逗引,方才逐漸習(xí)得閨房之樂。 然則兩人氣機(jī)交融之后,阮慈便覺得那樣親密的事也已做過,此事還有什么可以羞澀的?倒比王真人更主動許多,見他生澀,更是暗喜,心道,“看來他確然從未和任何人做過這事,便是未來的我也沒有……那在這件事上,我倒是有機(jī)會比他更在行些?!?/br> 她素來是隨性而為,唯有和王真人在一處時,有時好勝心很強(qiáng),存此一念,便十分主動,偏偏王真人聰穎之處并不下于她,對阮慈法體薄弱之處也早已了如指掌,兩人直折騰到晨光微曦時才倦極而眠,日上三竿時,阮慈這才睡醒,揉了揉眼,見王真人已經(jīng)醒了,正望著自己,仿佛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一般,眉眼滿是笑意,不由問道,“你笑什么呢?” 王雀兒已披上外衫,不似阮慈,昨夜便是身無寸縷,他舉袖掩唇、雙目微彎,鬢發(fā)凌亂、發(fā)髻歪斜,與平時又是別樣風(fēng)姿,笑道,“我笑我不如徒兒深謀遠(yuǎn)慮,比我更能先知?!?/br> 阮慈昨夜進(jìn)屋之后,不知怎么想的,的確除去仙衫,躲在錦衾中等王雀兒入屋。只是兩人如今已再無需講究什么體面,她也不惱怒,起身將發(fā)絲撩起,見王雀兒視線往胸前落去,便挺起來由他看個仔細(xì),理直氣壯地道,“我就是南蠻野女,強(qiáng)取豪奪有甚稀奇?倒是有些人看著仙風(fēng)道骨,卻在我身上留下點點印記,難以消除呢,你瞧這齒痕,明日怕不是要青紫起來。” 說著,便讓王真人為她療傷,可兩人都無修為,能有甚手段,只能多揉一揉,將瘀血揉散罷了。年輕男女、初嘗此事,又無其余要事掛懷,自然食髓知味、樂此不疲,舊傷未去,更添新傷,直到王真人撥冗去城外采回草藥,為阮慈制了消腫膏藥,這段公案才算了結(jié)。 師徒七百載,阮慈對王真人的性子不能說毫無了解,但卻也有許多含糊之處,蓋因洞天真人行事,往往云山霧罩,真實目的掩藏在重重?zé)熌恢?,不到身死道消的那一刻,也難言其真正志趣。經(jīng)過南鄞洲一行之后,更知其連過去也在未定之中,那么對洞天真人來說,唯獨的真實便是此刻的自我,欲求為何,想望為何,利益為何。卻偏偏王真人這三者都不像是謝燕還那般明顯,他和謝燕還有血海深仇,卻沒有和林掌門、楚真人割袍斷義,更似乎是在其人安排之下,無奈收下阮慈—— 看似處處被動、隨波逐流,雖有不滿也只能被大勢壓滅,但阮慈卻是知道實情,王真人早已和她相識,看似是無奈之舉,又有誰知道是否是他順?biāo)浦??他的想望,也和謝燕還等人截然不同,阮慈雖未明確知曉,但也大略能猜的出來,謝燕還破天而去,燒盡法體,只留一縷真靈,付出偌大代價,自然不只是為她那師母尋藥,其想望定然和對抗洞陽道祖有關(guān),林掌門,楚真人甚至是王盼盼,都和她有一樣的想望。而王真人所想的,則是阮慈能夠縱情自在,走完自己的道途。 志同而道合,阮慈越來越覺得這一點其實極為重要,道途的終點不同,即使可以相伴而行一段時日,但終有一日還是要分道揚鑣,甚至反目成仇。能修到金丹,對自己的道途自然都極為堅定,又哪會為了些許情分,更易心中的想望?她甚而覺得修士最好還是將情意傾注給身邊的仙姬美僮,至少這些人并沒有獨立道途,除此之外,也和凡人區(qū)別不大,照舊有自己的喜怒哀樂。 也不知陳均蓄養(yǎng)美姬,是否便是為了排遣情念,阮慈如今和王雀兒幾乎無話不談,便與他問起此事,又道,“說起來,容姐和柳寄子……” 她從前不知,此時想起,柳寄子用秘法為阮容療傷,又治好她的傷勢,這不是雙修是什么?氣息相遇,演化生機(jī),由他導(dǎo)引滋潤阮容本源,這便是雙修秘法中的療傷秘技。也難怪阮容心中對他始終難以忘懷,或許這并不是第一次雙修,她始終不肯說自己在南株洲密境都經(jīng)歷了什么,許是那時起,便對柳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