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劍 第8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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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慈這才明白過來,以王真人傲氣,若還要遣人詢問莊真人,令他再仔細轉(zhuǎn)告,又或是從天錄稟報之中得知,豈不是大失顏面,叫人知道紫虛天師徒不睦?忙道,“我哪里是不想告訴恩師呢,只是怕恩師嫌我啰嗦罷了。既然恩師也不嫌我見識淺薄,那我自然是愿說的,還有許多事想問呢?!?/br> 心中也不免嘀咕道,“感應既然已如此神通廣大,連遙山宗大陣都無法阻隔,那我走到哪里,不等于是恩師耳目就到了哪里,還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還要我親口說出,真是多此一舉。” 她也知道,隨著自己心念浮動、修為增長,師徒因果牽連只會越發(fā)緊密,便是有咒術護持,兩人當門對面時,王真人只怕也能讀取她心中想法,因此很有些破罐子破摔。這也是因為王真人雖然待她不怎么大方,但卻又縱容得很,從未約束責罰過阮慈什么,她膽子就逐漸大了起來,在王真人面前也逐漸肆意。 當下便從王真人身后走出,隨意捏了個繡墩,在王真人身側(cè)坐了,卻并不坐在王真人下首,因兩人許久未見,若是全依著阮慈,她是最喜歡撒嬌的,只是到底男女有別,若王真人是個女修,只怕此時已是猴進懷里去了。便是打疊精神,將一路見聞感悟,悉數(shù)道出,自然也有許多疑問,說完了無垢宗這段,便道,“這是不是什么秘法,要以苦修得道,我只是不解,若是秘法修行,想來也是寺中某一長老的修持,一人的大道,怎能令合寺上下都一齊苦修,便是其余僧人無妨,無垢宗總還有其余幾個菩薩高僧,怎能答應?” 王真人對無垢宗這一段,似乎真沒有太多了解,聽得阮慈所敘,長指輕挲杯側(cè),陷入沉思,半晌才道,“風云漸起,各方落子,中央洲陸又要不太平了。” 阮慈道,“越公子說到此事,似乎也十分介意,說‘無垢宗怎有如此膽量,此事定有隱情’,我便是不懂,無垢宗這秘法,是否有礙其余宗門,否則便是他們自己關起門來鬧騰,又和其余宗門有什么關系,以至于要用‘如此膽量’來形容呢?” 這也是她最為不解之處,王真人卻不曾解答,只是淡然道,“他這么說,你如何反來問我?” 阮慈一時也是語塞,悄眼打量王真人,疑心他對瞿曇越有幾絲不喜,不過她自然是不敢問出口的,王真人卻仿佛是讀到她心中思緒,飲了一口茶,抱怨道,“你這所謂官人,氣魄太小、膽略不足、優(yōu)柔寡斷,該他做的事不做,倒給旁人添了許多麻煩。” 他少有這般臧否人物,看來確實不喜瞿曇越,阮慈小心問道,“什么是該他做的事?” 王真人不知想到什么,唇角微勾,他生得本就風流俊秀,只是身份太高,平日里總是不茍言笑,冷冰冰地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此時一笑,面容生動起來,更增風姿,只是面上卻有些嘲諷,將杯中殘茶飲盡了,道,“下次再見,你自己問他罷,只是我料著,他總要有數(shù)百年輕易不敢來見你了?!?/br> 他和瞿曇越不過是兩個化身,在青空之中一同站了一小會兒,卻仿佛是已交談過許多次一般,對瞿曇越未來行蹤要比阮慈更是明白。阮慈心中十分疑惑,但也沒有再問,知道大概并非她此時修為可以涉足,王真人也不再解釋無垢宗之事,阮慈便又將寒雨澤中的所有見聞,一一坦然說明,只除了莫神愛告訴她的那兩件事,其余全無保留。 因又疑惑問道,“恩師,其余周天也和我們周天這般,防護如此周密么,不論是旁人進來,還是我們要出去,都近乎不可能。還有為何一說有人入侵,大家都肯定是大玉周天的人,想來這宇宙之中,大天無數(shù),便是洞陽道域也自然有許多周天,為什么旁的大天都沒有來人,只有大玉周天的人要過來?” 王真人道,“旁的周天是不會過來的,只有大玉周天的人要過來。” 他話中隱含玄機,阮慈聽得費解,又知道似乎不宜再問,只是王真人也沒叫她住嘴,那條線不易拿捏。阮慈不由就沉了臉,嘟嘴道,“恩師——” 王真人微微一笑,道,“你若想要知道,便快些結(jié)丹成嬰罷,有些事只有到了那個修為才能明了,到了那時候,想不知道都難。” 每回見面,都是催問修為,從未有一句關心,阮慈委屈地應了一聲,心想難怪她對王真人不如其余徒弟那般尊敬,那王真人也不似其余老師一般慈惠澤愛,靈玉不給也就罷了,軟話都未曾聽得一句。 其實她也知道,王真人催她修行,大概自有用意,便譬如寒雨澤一行,若她不來,只怕阮容便要落入大玉周天手中,王真人所說‘一個替身,死便死了’,終究他每句話,若是依言做去,阮慈也不會吃虧。只是道理是一回事,心緒又是一回事,王真人待她都說不上是忽冷忽熱,只是冷漠與更冷漠,阮慈心中卻又偏偏總惦記他。這情竇初開的少女心事,纏綿悱惻,也少不得委屈不平,帶了一絲幽怨。 她原本還有許多疑問要問,也有許多感觸想和王真人傾訴,這些話自然也可以和阮容、和莫神愛說,但阮慈心中首選卻是師父,是以王真人來接她時,阮慈才這樣歡喜,只是此時卻又突然意興闌珊,心想道,“真是莫名其妙,又不是中了情種,也不知什么時候開始,又是為了什么,如何慢慢的就成了這樣。” 她對瞿曇越三防四防,總是頗多揣測,但不知為何,對王真人卻從未動過疑心,覺得這萌動心意,是他給了情種,又或是什么功法秘寶之用。大概也因她這般心緒涌動,對王真人來說或是平添煩惱,是以他許多時候都是避而不見,想來自己這個徒弟當?shù)靡膊皇呛芎?,還要他設法打消心中這不該有的情念。 一思及此,便要起身話別,也再不想貼得這樣近,只盼著此后都和他互相離得遠遠的,不要再見才好。心中甚而突然動念,想要找些討人歡喜的侍從跟隨左右,只是此念才動,又被王真人叫住,道,“你到哪里去?” 天錄也隨在王真人身邊,好奇又不解地望著阮慈,阮慈道,“我要回去調(diào)息了?!?/br> 本來對大玉周天還有許多事想問,譬如那白發(fā)少年的功法,還有種十六的生死,乃至宙游鯤、凍絕之力等等,現(xiàn)在卻是什么都不關心了,只想著回山閉關。盡管回山便等于是回到王真人內(nèi)景天地之中,并未真正遠離,但只要在阮慈心里,離得他遠遠的便已足夠。 王真人不知看穿了這復雜心緒之中的多少,但卻并未置喙一語,只是轉(zhuǎn)頭望向天際,說道,“清善已快到了,她要到天外去救徒弟。我等都要跟隨前行,這熱鬧,你不隨我去瞧么?” 他語調(diào)仍是淡淡,沒有絲毫柔情蘊含,要說是挽留,實在過于牽強,若換了一個女修在此,只怕更增惱怒,但阮慈卻又并非常人,極能體察心緒,又最善揣測王真人,心中所有委屈,剎那間卻又消失得無影無蹤,心中一時歡喜無限,簡直想要撲進王真人懷里,只是此時又非久別重逢那一刻,自制尚存,只是對王真人粲然一笑,眉目宛然、百般嬌姹。 王真人如若不見,仰首道了一聲‘來了’,伸手扣住阮慈手腕,氣機一展,將她神念裹住,合身沖出天際,果然見到天邊一枚大星向此處墜來,氣機有一絲熟悉之處,正是阮慈曾有一面之緣的清善真人。 第167章 一場嬉戲 正當此時,寒雨澤外青空之中,氣機極是繁盛,眾元嬰、金丹均以神念相迎,點點氣機猶如繁星,在澤外閃耀應和,筑基修士便是不必和寶云海時那般封閉五感,也多是感到壓迫甚強,紛紛祭出法器防護氣機侵擾。阮慈被王真人裹在神念之中,心中暗想道,“此間氣勢沖突如此激烈,若非有洞天修為,只怕根本無法裹挾筑基神念到此,看來容姐注定要錯過這場機緣了。也是掌門沒來,若掌門來了,便是容姐被帶來此地,而我只能在下頭看著?!?/br> 此時兩人神念雜處,對彼此念頭感應都較平時清晰,王真人的神念猶如大海一般深遠莫測,卻又仿若靜湖,未有一絲波動,阮慈活潑神念映襯之下,便顯得尤為好動,王真人傳來一道意念,道,“專心些,不要胡思亂想?!?/br> 此地多是洞天化身,與那元嬰修士一道搶占場內(nèi)氣機,各自占去份額,這樣大能修士當面,根本不必動手試探,光是氣勢場中的氣機較量,便可分出修為高下,以王真人的修為,自然穩(wěn)穩(wěn)占據(jù)場中最大一份,但要令氣機平靜無波,不受那氣勢劇變之勢波及,也要一番功夫。阮慈心知這是為了護住她的神念不被震蕩影響,當下也就收束心思,不愿給恩師添亂。 隨著清善真人越來越近,場中猛然多出一股霸道氣勢,仿佛天生便如此巨大,其余氣勢全都不得不為其讓出余地,有些氣勢不免因此驟然波動,若是修為淺薄些的金丹修士,此時便要受到輕傷。唯獨王真人仿佛早有預料,氣勢徐徐退去少許,為清善真人讓出一頭地,更借勢往前一推,己身氣機隨清善真人前行之勢,往前沖入遙山宗大陣之中。 清善真人所化氣機,前行之勢一往無前,絕無半分耽擱,除卻王真人之外,另有一股氣機也是早有預料一般,恰到好處地迎上其前行之勢,一左一右附其驥尾,更助其氣勢,身后那百余氣機景從其后,更多的卻是粘附清善真人氣勢,談不上襄助。 遙山宗大陣只隔絕修為,并不隔絕神識,眾人沖入寒雨澤中之后,卻能感覺到凍絕法則在虛數(shù)之中蔓延縱橫,猶如一道道冰墻,阮慈神識在王真人羽翼之下,依然遙遙感到一陣寒意,仿佛一旦觸碰到凍絕法則,神識也會因此凍結(jié)剝落,從虛數(shù)回到實數(shù)之中。但清善真人卻是絲毫不曾猶豫,穿過凍絕法則往前行去。 他的氣機十分古怪,似乎已介于虛實之間,穿越法則時,便是正在那玄妙狀態(tài)里,并不像是巨物沖破冰層一般,帶來極大動靜,但便是如此,那凍絕法則被洞穿之后,也有片刻破綻,王真人與另一股氣機便是恰到好處,在那轉(zhuǎn)瞬即逝的時機之中,從這間不容發(fā)的縫隙之中穿過。這兩人氣機雖然極為龐大,但在這一刻卻又仿佛只有芥子微塵一般,那轉(zhuǎn)瞬即逝的微小孔隙,則如天地宇宙一般闊大。 阮慈每每穿越時間,都要經(jīng)過這仿佛扭曲的尺度之中,如今已是逐漸習慣,驚異漸退,卻每每仍是有會于心,在這尺度之中,仿佛領悟到了無窮道妙法則,只是尚且不能付諸言語。她全心體悟法則變化之時,也是隱約感到一股微弱熟悉氣機,正是莫神愛,想來萃昀真人對她十分疼愛,此次也將她帶在身邊,要讓她見識見識這無窮造化之奇。 兩人便是互相感應,也無法交流,只能各自安心體悟,而王真人與萃昀真人身后的大量修士,便有許多不及借勢穿越法則破綻,被凍絕之力所傷,只能狼狽退出。便如同徐少微、仲無量等人的修為,只因未入元嬰,勉強跟了一段,也只能知難而退,黯然返回法體之內(nèi),便是如此,也已得了不少說不清的好處。 神念遁行,是何等迅捷?清善真人須臾間便穿越大澤,來到絕境之絕,此處的凍絕之力更加凝練,縱橫交錯如有實體,還有隨處可見的空間波動,在神念觀照之中,便如同煙花一般在場中隨意綻放,清善真人至此終于稍稍緩下速度,但并未停滯,仍是維持氣勢,盤旋片刻,萃昀真人氣機之中,有兩道靈光輕輕亮起,像是目光投注,清善真人便仿佛尋到了什么,往一處黯淡空間而去。 “這神目女,的確不凡?!蓖跽嫒艘苍谏衲钪须S意感慨一句,他們此時仍在清善真人之前的軌跡之中,總是慢清善真人一步,借她的力,也助她的勢。“你且看好清善這一招。” 阮慈心中也有些好奇:她原本以為道韻屏障極其堅固,想要打通,需要虛實之中同時發(fā)力,便如同涅槃道祖逃出瑯?gòu)种芴鞎r一般,是在以果為因,誘使道奴上使出手,事前又將一些神秘東西給了自己,這才能夠逃走。但寒雨澤一行,又覺得似乎離開周天也不是什么難事,大玉周天那些修士不就是輕松進來了么,雖說他們可以橫穿道韻屏障,不會受到任何阻礙,但種十六從空間通道中跌落出去,也讓阮慈仿佛看到了一條路子,只不知道他跌落出去之后,會是怎樣一種狀態(tài)罷了。 正是好奇之時,只見清善真人所化大星之中,放出一段五彩毫光,光芒過處,那黯淡空間頓時開始綻放扭動,只是韻律和阮慈慣見的不同,便好似莫神愛所說的那般,‘在見到這色澤之前,并不知天下還有這種顏色,直到見了別樣顏色,這才知道原來生活中充斥著這般色澤’,這韻律也是這般,在見到以前,阮慈根本很難意識到所有事物身上都還有一種一樣的韻律,和此地相反。因此這空間扭動之勢,看著便十分別扭不適,卻又有一股讓她隱隱熟悉的感覺。 她定睛望了一會,突然明白過來,這扭動之態(tài)和她意修時穿越甬道所見有一絲相似,不由暗想道,“清善真人這是……這是在倒轉(zhuǎn)時空!” 王真人神念傳來,微帶一絲贊賞之意,道,“不錯,他要找回種十六,便只能從他跌落的空間甬道出去,否則便是在此地再打通一個孔隙,便不說清善是否能夠辦到,也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不可能在錯綜復雜的空間之中,尋回種十六?!?/br> 以一己之力,扭轉(zhuǎn)時空,這便是洞天真人的威能。連神通廣大的元嬰修士也無法想象,而道祖所能,又完全是另一重天地了。筑基修士當此,只怕也是目眩神迷,真不知這些修士如何從煉氣期修煉上去,到最后成就這般偉業(yè),若是心志不夠堅定,只怕自慚形穢,連道心都要動搖。 阮慈已見過不知多少大場面,雖然也驚嘆清善真人道法精純,但卻依舊心無雜念,只是如饑似渴地觀想著這扭曲韻律之中蘊含的道理,只見剎那之間,那空間微微一扭,已是有一道五彩光芒綻放,便是那空間裂隙,被追溯到了自行彌合之前。 這光芒才剛綻放,只露出一道微不可見的孔隙,在阮慈感應之中,還算是若有若無,那大星便隨之急墜下去,穿過不見,阮慈只覺得眼前一花,王真人已裹著她追著大星而去,她眼前仿佛又出現(xiàn)了一條長長甬道,扭動著五彩符文,連神念都被符文扭曲拉長。 時間長短已難分辨,阮慈終究和王真人一道,再度脫出周天屏障,此時回首望去,卻又和上次不同,沒了道奴上使那超然視角,只見身后的瑯?gòu)种芴欤耸遣槐嫫湫蔚凝嬋淮笪?,而身前則是無窮虛空,無邊燦爛星光,還能隱隱看見如黑霧一般的天魔,在極遠處圍繞一處光團啃噬,那光團身后拖著長長的云氣,蔓延到周天障壁之上,阮慈定睛看去,云氣之中滿是道韻香花,原來種十六雖然落到周天之外,但依舊沒有真正脫離瑯?gòu)种芴欤荷須膺\,依然和道韻屏障相連。 再回望來人,果然不論清善真人還是萃昀真人的氣機,身后都拖曳了長長云氣,王真人自然也不例外,還有數(shù)道氣機在那空間甬道湮滅之前搶了出來,此時都各自觀望周天星數(shù),倒對種十六的生死并不如何留意。 這周天星斗,對洞天、元嬰修士似乎十分重要,但對阮慈來說沒什么用處,她只看了一會,發(fā)覺此時看出的周天星圖,和寶云海那一次看到的又有許多不同,將分歧之處暗暗記下,便去關心種十六,暗道,“他失落在外都好幾個月了,便是法力深厚,但臨走以前把乾坤囊給了容姐,沒有靈玉補充,法力也該用盡了罷,怎么還沒死嗎?” 清善真人此時終于露出真身,倒并非是上次那冷漠貌美的巨人女子,而是形容十分相似的俊美男身,他似乎并未帶出天地六合燈,只是伸手一招,那光團便驟然大亮,將四周天魔黑氣燒盡,照出其中團身而抱,宛若稚子沉睡的種十六。種十六懷中抱著的那盞小燈,也是油盡燈枯,只余最后一絲燈油,被清善真人一招,燈芯熊熊燃燒,帶動種十六,往清善真人懷中投來。 清善真人將種十六抱在懷中,回身更不停留,竟連一眼星海都未曾觀望,周身衣袂,便如同被那小燈最后一絲星火點燃一般,燃起熊熊火焰,向來處那道裂隙投去,那空間裂隙本已逐漸彌合湮滅,吃火一燒,又再扭曲起來,逐漸露出一道孔隙。 此時清善真人已是化作火人,須眉鬢發(fā)都燒成片片飛灰,眼中更是噴出火焰,仿若天降神人,卻又透出一股氣勢將盡的凄清,他側(cè)身對萃昀真人氣機所在微微頷首,將種十六往里一推,己身也在悄然間燒成飛灰,再不復存。 阮慈這才知道他為何絲毫不看星空,原來是算定了自己這化身的法力,并不足以支撐回去,心中亦是燃起欽佩。王真人也道了聲‘倒是算得好’,他仍是不疾不徐,待到孔隙將要彌合的前一刻,方才將身一合,沒入甬道之中。 在甬道之前,隱約還能看到莊真人等元嬰神念,他們不若王真人把握得好,因此只能早些回去,少了清善真人氣勢遮護,神念要穿越寒雨澤回歸本體,還要頗費一番周折。不過此次能隨清善真人出得周天,依然是難得機緣,據(jù)阮慈所知,寶云海那次,便是只有眾洞天真人分神才有機會出去。 王真人出了甬道,萃昀真人竟還未走,神念化為人形,將種十六托在懷中,見到王真人出來,含笑打了個稽首,笑道,“紫虛真人有禮了,在下要護持師侄出澤,身畔頑劣女兒無人照應,可勞煩真人將其帶離,勿令其聒噪心煩?” 王真人所化氣機微微閃爍,萃昀真人便托出一點靈光,往王真人處吹來,莫神愛氣機落入神念之中,頓時便是一陣閃爍大亮,阮慈不由失笑道,“你便是開不了口,也是這般煩人。” 莫神愛畢竟并非上清門人,在這神念之中不如阮慈自在,似乎不能傳遞念頭,只是明明暗暗,阮慈看了好笑,也不理她,問王真人道,“真人,我們這便自行尋路回去么,不和他們一起了?” 王真人傳來一股許可之意,阮慈又問道,“此次出去之后,寒雨澤是否要永遠封閉起來了?” 她眼前突然出現(xiàn)一幕景象,便是王真人和萃昀真人聯(lián)手,往寒雨澤中注入靈力,令寒雨澤水面之上,靈花蜿蜒盛放,不知要比此前更茁壯多少,那細若游絲的氣根也是猛地膨脹開來,仿若參天巨木,往下蔓延生長,直直伸入黑水域中,將上下水域封鎖嚴密,那無色寒水,也漸漸變成深綠色的靈漿,把如同剔透水晶的寒雨澤盡皆染成綠色,仿若是鑲嵌在天地之間的綠水晶。 此處曾被大玉修士入侵,留下氣機痕跡,便是空間甬道已是湮滅,但有這因果在,終究便有手段再尋突破,清善真人方才便是最好的例子。以瑯?gòu)种芴鞂Υ笥裰芴斓募蓱?,做此安排并不奇怪,而在這般神通之下,想來不論是救了阮容的神秘金丹修士,還是大玉周天余下那兩人,也都再難藏身,是生是死,總要有個結(jié)果。 莊真人此前也提到‘要等清善真人一等’,如今有此安排,阮慈并不奇怪,只是惦念著一事,便道,“恩師,萃昀真人護送種道友也要功夫,我們是否還能在這里徘徊一段時間?” 莫神愛閃閃爍爍,似在疑惑,阮慈并不理會,只央求道,“恩師呀,可以嗎?”她知道王真人定是能感應到她心底的念頭。 王真人并未回答,在此地停駐片刻,氣機往南方閃去,這并非眾人來時方向,又是惹得莫神愛一陣閃爍,阮慈喜孜孜道,“你且別說話了,我?guī)闳€好地方,必定投你的胃口?!?/br> 神念遁行是何等迅速,此時便是沒了清善真人,王真人神念也并不畏懼那蔓延縱橫的凍絕法則,只在尺度之中自如轉(zhuǎn)換,從法則之中輕巧掠過,不過片刻,莫神愛氣機便是一陣大亮——她已是隔遠見到了在澤水中嬉戲的宙游之鯤。 阮慈素喜這洪荒異種,更兼得此鯤之助,才能救出阮容,心中對這宙游鯤已十分親近,那宙游鯤似乎對她也與別人不同,尾巴一甩,并不如此前那般,對眾人不理不睬,龐大身軀中放出陣陣波動,將那凍絕法則全都拍碎,更對阮慈流露一股親近之意,似乎已知她的來意,更在召喚她上前一道嬉戲。 阮慈只覺得身上一沉,不知何時,神念已是化為人形,莫神愛也站在身邊,和她并肩而立,除了身上放出熒光之外,與活人并無不同。兩名少女相視一笑,莫神愛神色又驚又喜,歡悅無極,猛地往前一躍,宛若游魚一般,繞到宙游鯤吻部,和它嬉戲了起來。 她身具神目,自然是要喜歡這些宇宙奇觀,阮慈就猜到莫神愛一定雀躍不已,不過見她調(diào)皮,仍覺有趣,便放下一切思慮,隨著莫神愛一道沖了出去,她本是神念化形,大小也是隨自己心意,此時便是忽大忽小,惹得宙游鯤團身追逐,偌大一條巨鯤,此時也終于現(xiàn)出了一絲幼年模樣。 王真人亦是化出人形,立于場中一角,挑眼凝視宙游鯤星光閃爍的魚身,也不知在沉吟著什么,雙眸猶如靜湖,將那星空游魚,與這兩名少女閃著熒光的身影,如數(shù)映出。 也不知過了多久,仿似眾人心中都有了明悟,面上歡容漸退,別情輕起,都知此時相聚已罷,便當分道揚鑣,卻也是盡興歡會,不留缺憾。宙游鯤低鳴一聲,潛入虛實之間,往天邊而去,氣機漸遠,已是脫離本方世界,要往星海中遨游而去。兩名精靈少女,亦是你追我趕,跑到王真人身側(cè),各自化作流光,向他袖中投去。剎那間,方才還是熱鬧不休的水晶天地,便只余空蕩蕩透明寒水,只有王真人淡青身影,立在一角,猶自未動。 王真人垂下眸光,伸出玉掌緩緩攤開,掌中熒光微亮,一個小小光點浮浮沉沉,漸漸化為小小阮慈模樣,在他掌心抬眸望來,笑嘻嘻地說道,“真是一場好嬉戲。” 定睛望去,她長發(fā)垂肩、明眸雪膚,哪里又還有一個小字,只是面上一團天真浪漫,歡喜無限,眸色純凈無瑕,卻又終究仿若稚子,不染半點紅塵。俗世萬千,宇宙至寶,與她而言,似乎也敵不過這一場盡興無憂的好嬉戲。 王真人收攏手心,重將光點送入袖中,薄唇微揚,低聲道,“開心就好?!?/br> 他閃著熒光的容顏驟然崩解,氣機霎時遠離,此地再無絲毫變化,只有凍絕法則悄悄蔓延而上,填補空虛。 第168章 結(jié)丹機緣 中央洲陸之大,并非常人輕易能想象得到,便是大玉周天修士入侵這樣聳動的消息,在偌大洲陸之上,也未有激起甚么波瀾。如上清門這樣山門位于東南面的宗門,等閑門人弟子,便絲毫沒有得到消息,只是隱約感覺這些年洲陸風云變幻,爭端要較此前更是頻仍,甚至連盛宗之間,都一反數(shù)千年間的太平,多了些許征伐廝殺,元嬰之上不可輕動,但元嬰之下,便常是聽聞有弟子隕落,連上清門、太微門、青靈門都未曾例外。 山中無甲子、歲月不知年,似上清門這般龐然大物,門中洞天一脈便是十數(shù),七十二峰,一百六十八處下院,哪個沒有什么風流人物,各領風sao數(shù)百年也是常理,不管山外腥風血雨,山門內(nèi)仍是一派清靜悠然的仙家氣派,尤其是紫虛天一脈,門人本就稀少,二百余年來,也不過只有一名弟子出面辦差,因此引來幾人在外走動,自從寒雨澤事了之后,弟子回山,洞天常閉,只偶然與金枰玉真天、七星小筑乃至長耀寶光天有些往來,門中諸事也不來相擾,大有不問世事,一意清修的味道。 “天錄先生許久未見,有禮了。” 這一日,紫虛天外捉月崖中,紫虛天慈小姐慣用的何僮來訪,也是恰逢紫虛真人寵愛的靈鹿正在洞府外玩耍,就勢帶他去見阮慈,何僮也不敢怠慢,行禮問了好,便從袖中取出一個竹筒,遞給天錄笑道,“前些時候往門下九國辦事,恰好從綠玉明堂左近經(jīng)過,便去采伐些許枝葉給英英帶來,又采了不少清露,天錄先生也少用些,算是我們別院的一番心意。” 洞天真人門下,多有在洞天之外開設道場、別院的,如阮慈這般,雖然人在紫虛天內(nèi)潛修,但自己收的門人、靈寵,卻多是養(yǎng)在捉月崖,捉月崖便算是紫虛天別院。別院弟子但凡有機會進洞天拜謁長上,多數(shù)都要打點洞天近人,天錄雖然未經(jīng)世事,卻也曉得其中道理,聞言笑道,“多謝何大哥,英英聽聞有竹子吃,定是十分開心了。只可惜慈小姐還沒出關,你這次來,多數(shù)又是撲了個空?!?/br> 何僮忙道,“主君一意修行,我等門人自然只有高興的,便在門外遙祝也是我們?yōu)槿似唾滓环囊??!?/br> 又問道,“不知呂真人或是羽小姐可便拜見?” 天錄笑道,“寧郎君一向有化身在外,料理洞府內(nèi)外瑣事,何大哥也來了好幾次了,自然知曉?!?/br> 何僮微笑道,“小心沒過逾的,還是問個仔細為好?!?/br> 說著,兩人已到阮慈洞府,果然重門深鎖、蛛網(wǎng)久結(jié),阮慈七十年前出關一次之后,便再未出關,仍在潛心修行。何僮也不在意,將乾坤囊取出,呈給天錄,道,“這是門下在九國經(jīng)營所得,不敢私藏,在捉月崖保留過久,也恐惹來覬覦,還請?zhí)熹浵壬鸀楸9??!?/br> 這二百多年來,王真人時有下賜,便是門外眾天也有禮來,因阮慈自己門人都在捉月崖,多數(shù)是天錄為阮慈打理,他自然也伺機為阮慈搜尋些珍奇萬物、鮮美食材,便連何僮都把靈玉給他保管——阮慈閉關之前,也曾請呂黃寧照料捉月崖一脈,如今紫虛天掌握上清門下屬九國之中的一國,自然有許多差使可安插人手,何僮等人也正可在國中歷練,也自有秘境福地可供探索。 二百余年下來,何僮、栗姬等人各自在國中已有一番基業(yè),修為進境甚速,何僮已是筑基五層圓滿,再有數(shù)十年可試著結(jié)丹,栗姬也有筑基四層修為,也可堪在山門外驅(qū)使,四仆各自和紫虛天門下仆役結(jié)為道侶,生兒育女,又有些兒女已然開脈修行,數(shù)個小小的修仙家族,已是初具雛形。 這些數(shù)百人雖然未曾見過阮慈一面,但也是尊奉王真人、阮真人為主,又靠著二人威名在國中立足,因此每十年必有豐厚供奉,幾乎是將家族經(jīng)營所得奉上五成。呂黃寧看在小師妹面上,給幾人撥來都是肥差,便是五成,所得也是不少。阮慈在洞府中閉關修行,自己身家卻是逐年豐厚——這亦是許多修士提拔后進的道理所在,否則道途每往上一步,所需要的資材便是更以倍許,全靠門中下賜、自己尋覓,那是永遠都不足夠的。 何僮為人仔細、修行勤勉,二百多年來,穩(wěn)居捉月崖大管家的位置,便是呂真人撥下差使,也以何僮為首協(xié)調(diào),數(shù)百年來未曾出過什么差錯。此次來拜見阮慈是假,交割供奉、拜會呂真人是真。在洞府外略作盤桓,便辭了天錄,去呂真人洞府拜會,天錄卻是自抱著竹葉清露去尋那黑白飛熊了。 呂真人洞府之中,果然坐了一名稚童,仿若只有五六歲光景,也只得筑基前期修為,何僮卻絲毫不敢怠慢,一入門便行了大禮,口稱見過真人。那童子笑道,“起來坐下說話,今日無甚么人來,倒能和你好生聊上幾句。” 他素來和氣,何僮卻不敢因此放肆,將這數(shù)十年來國中大事稟報給呂真人知道,雖說呂真人或許早從別的途徑獲知,但何僮依舊說得仔細,用了好幾杯茶,將將說完,呂真人也是聽得認真,點頭笑道,“難為你了,其中有許多委屈,我已盡知。這些年來,我等均是閉關不出,山門內(nèi)外,有許多人都想知道劍使消息,也是越發(fā)急促,難免有些手段便使到你們跟前。你且先盡力應付,總歸事情還是在你手中能了結(jié)最好,你們得的賞賜也更多些,但卻也不要逞強,免得誤了慈師妹的修行。” 這數(shù)十年來,何僮的確覺得漸漸有些力不從心,許多事的推進都不如往常順暢,有好幾處關節(jié),若非自己處理得當,大事化小,說不準便要惹來是非,不得不向紫虛天求援。聽了呂真人這一說,方才知道其中竟有如此故事,忙肅容應下,道,“絕不至于耽誤主君修行?!?/br> 又小心道,“上回前來,所拜會的乃是一尊金丹化身,今日已是派遣他往?” 呂真人笑道,“前些時候鳳羽在外頑皮,招惹來些許麻煩,我前去處置此事,那化身已是折損其中了。” 他說來平淡,但何僮如何不知秦鳳羽是外出為宗門辦事?修士金丹之后,便不止是為宗門辦一件差使便可罷休了,不過總量并無定數(shù),以門中分派為準,且每次亦有下賜。秦鳳羽乃是金丹九轉(zhuǎn),但是何僮知道,宗門中分派任務已有兩次,這一次連呂真人都折了化身進去,可見兇險,聞言也是眉頭緊鎖,擔憂道,“看來天下之大,也不過只有門中乃至九國才是凈土,山門外也是紛爭處處,難得清凈了?!?/br> 呂真人道,“余下也都無妨,其實你知道的那些事情,只是等閑,如今中央洲最要緊的事,便是太微門有意征伐無垢宗,其余爭端,只是這大勢中前呼后擁的浪花而已。兩大盛宗博弈,氣勢場中牽一發(fā)而動全身,我等也不過是受到余浪波及,只看這一征將會如何收場了。” 不論太微門還是無垢宗,對何僮來說都是極為遙遠的名字,但他卻依舊聽得用心,只因呂真人所說的道理,何僮也極是信服。更是想到這些風云變換,待阮慈出山之后,只有自己能夠備細稟報,其余人無論是靈貓還是靈鹿,思緒都是簡單,恐是無此用心。 大概也是思及至此,呂黃寧對何僮也有幾分另眼相看,每回前來拜訪,都說些山外大勢與他聽,又問些阮慈友朋之事,何僮回稟道,“金波宗李郎君已是結(jié)丹百余年,此前遣人送來不少珍稀寶材,言道其余數(shù)名友朋也多是先后結(jié)丹,如今只余慈小姐還是閉關未出。只等她出關之后,再約一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