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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修真小說 - 借劍在線閱讀 - 借劍 第3節(jié)

借劍 第3節(jié)

    她展目四望,只見此處猶如一個四處漏空的大簍,四面八方都有通道連接,只是粗細不同,而且此處應(yīng)該別有寬闊通道進來,阮氏族人在此留有一些桌案擺設(shè),阮慈走近張望,上頭是一些祭品、牌位等等,均已陳舊不堪,難以辯識。遠處空地中央,遠遠的還停了兩具棺槨。

    宋國環(huán)境嚴酷,死人是家常便飯,阮慈雖然長于深閨,但參加過不少葬禮,對這些東西并不如何懼怕,猶豫了一下,還是慢慢走過去,一邊走,一邊尋著往下的孔洞看看能不能看到下一層的光景,走得越近腳步越快——棺槨就停在囚禁阮家拷打空地上方,她已經(jīng)看到了孔洞中透出的火光。

    “你是怎么發(fā)現(xiàn)這里的?”

    她邊走邊問,貍奴碎步跟在她腳邊,又小跑起來,幾下竄上了棺槨,阮慈嚇得一抽氣,低聲道,“快下來!莫冒犯了人家!”

    貍奴鼻子噴了一下,似是在表示不屑,它將木符吐出,往石槨上一躺,開始舔舐皮毛,阮慈拿它沒得辦法,更關(guān)心腳底下的事,只可惜這里的孔洞彎彎曲曲,只能透光卻看不清景象,只有聲音還算清楚。

    阮慈繞著棺木摸了一周,也沒找到合適的窺視孔,只得罷休,她發(fā)覺這兩個棺木一大一小,仿佛一個成人和一個幼童,有心找找墓志銘,卻也沒有發(fā)覺,心中暗自奇怪,想道,“阮家的祖墳明明不在這里,這是在祭祀誰呢?而且,這個地方四通八達,到處都是洞窟,如果沒有貍奴帶路,該怎么進來怎么出去呢?如果迷路了,一定會死在這里面的?!?/br>
    聲音能傳上來,自然也能傳下去,阮慈不敢講話,背靠棺槨坐著,只是胡思亂想,此時已過了一夜,她實在疲累饑渴至極,探手到袖子里捏了捏裝靈玉粒的繡囊,早已空空如也,被她在一夜間陸續(xù)吃了。

    阮慈突然想起二夫人懷里摸出來的小荷包,打開來一看,里頭裝的滿滿都是靈玉塊兒。她取了一塊放入口中,靈玉入口即化,阮慈含著一包水,舍不得就咽下去,不知不覺淚流滿面——二夫人臨死還不忘叫她帶上的,正是她前日嘗過,很是歡喜的甜玉。

    腳底傳來慘叫聲,是她熟悉的養(yǎng)父聲調(diào),大老爺大概不會就死,還要被折磨一會兒,但也沒有太久了,底下的阮家人一個都活不成,他自然不會交出坤佩,阮慈若是他,也會一樣行事。

    她閉上眼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卻不愿捂住耳朵,仍是聽著養(yǎng)父在人間最后的聲音。一面哭,一面仍是吞咽著口中的甜玉,此時每一分補給都不能輕易耗費,二伯母和她說過,叫她活下去,阮慈自然要聽她的話。

    阮大老爺?shù)穆曇魸u漸小了,阮慈心里冥冥中有些感應(yīng),知道養(yǎng)父已經(jīng)去世,眼淚不禁奪眶而出,貍奴不知什么時候也跳了下來,搭著她的膝蓋站起身舔她的臉,毛刺刺的舌頭舔的她一陣疼痛,阮慈哭著將它抱進懷里,發(fā)狂地順著它的毛,往昔她情緒不佳時,總會撫弄貍奴,此時卻越摸越傷心,終于把臉埋到貍奴身上,大哭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情緒漸漸平復(fù),貍奴又扭動起來,掙開了她的懷抱,阮慈要說話,貍奴一腳蹬了過來,她被貓爪封住了嘴巴,人也清醒過來,耳邊聽得下方喊道,“仙師!周某恭迎仙師法駕!耽誤仙師要事,請仙師降罪!”

    隨著一聲輕嗯,底下石窟突然大放光明,一道道純白色的亮光從孔洞中映射上來,顯得光怪陸離詭異不已,阮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在石棺邊上蜷成一圈,本能地逃避被這白光照到。

    “還未找到坤佩嗎?”仙師的聲音很柔和,但透過孔道傳來亦極是清晰,絲毫沒有折損,那周某——多半便是周將軍,他的回答就顯得含混不清,無非是說還有人沒有找到,也許在逃人身上。

    仙師嗯了一聲,不疾不徐地道,“無妨,我這九天十地厚土潤澤神光可以照見肺腑,將此處地井照得通徹又有何難哉?”

    他微微一笑,“不出兩個時辰,光種生化,你等只需帶著光種尋去便是了?!?/br>
    他口中的神光、光種,阮慈聽得懵懵懂懂,但心中已是暗叫不妙,這光種如果能飛,從孔洞中飛上來了,照亮此處,那仙師生出感應(yīng),要擒下她又有何難?

    她本能地望向懷中的貍奴,貍奴也正和她對視,它圓圓的貓眼依舊不慌不忙,一扭身子,踩著阮慈的肩頭上了大石棺,又跳到小石棺邊沿,伸爪一揮,那石槨蓋竟被推開了一條縫,貍奴跳進槨中,一只貓爪從縫隙里伸了出來,扒拉了幾下,從內(nèi)側(cè)勾住蓋沿,又把棺槨嚴嚴實實地蓋了起來。

    這貍奴真的只是一只貓嗎?

    阮慈看得目瞪口呆,不知作何感想,但無論如何,那小石棺比孩童身量還窄,她無論如何是進不去的,時間緊迫,她不及多想,起身翻上石棺,學(xué)著貍奴去推那棺材板——這棺槨居然沒用糯米汁封口,而且觸手極輕,一下就推開了一個大口子。

    幾百年沒人開的棺材,誰知道里頭是什么樣子,阮慈屏著呼吸讓了一下,倒沒聞見甚么異味,乍著膽子用青符一照——槨中干干凈凈,不染纖塵,甚么陪葬都沒有,槨中只躺著一具白玉棺材。

    富貴人家的棺槨,并非嵌套得嚴絲合縫,總是留有余量可以放些陪葬物事,阮慈用眼度量一番,棺槨之間的余地,她要往兩側(cè)躲是不能的了,但可以躺在棺上,甚至還能翻身。

    “貍奴,貍奴……”

    她輕輕用氣聲叫了幾下,想著若貍奴能和她一起躺進棺材里,還能有個伴,但小棺材寂然無聲,貍奴像是完全沒有聽到,倒是那白光似是發(fā)現(xiàn)不對,驟然大盛,阮慈一咬牙,不敢再耽擱,轉(zhuǎn)身跳進棺材里,翻手合上槨蓋,眼前頓時黑了下來。

    第4章 墜入棺中

    “柳師,阮家人已全在這里了?!?/br>
    “好?!?/br>
    地井之外,尸山血海,地井之內(nèi)卻是恍若神仙世界,一個個閃耀的光點在洞中上下飛舞,鉆入千百個孔道之中,將所有陰霾之處照得通徹,明滅之間美不勝收,映在柳上師臉上,更顯得他膚白如玉、容色照人。他睜開雙眼,將這些神色萎靡的阮氏少年少女逐個望去,不禁亦是嘆道,“阮家不愧是千年世家,個個都是美玉良材,可惜了。周岙,這里頗有數(shù)人,資質(zhì)和你不相上下,要勝過你那些兒女不少?!?/br>
    周大將軍周岙侍立在他身側(cè),已卸去盔甲,穿著常服,原來今晚竟是他親自領(lǐng)兵。他對柳上師執(zhí)禮甚恭,躬身道,“是弟子家人愚鈍頑劣,不堪造就,讓柳師失望了?!?/br>
    “多么愚鈍么,也不至于,”柳上師微微一笑,“是阮家子女的資質(zhì)要超出常人,怕是常年受坤佩滋養(yǎng),體膚更貼近道韻。如今的坤佩便是放在宋國之外,也是件難得的寶物,七百年來,卻是明珠投暗,委屈了。”

    說話間,他的眼神在一名阮氏少女身上停駐許久,周岙察言觀色,忙道,“這是阮氏這一代最出眾的女孩,名喚阮容,弟子本愿為媒,為太子聘得此女,坤佩為嫁。可惜阮氏狼子野心,竟以悖逆之女充作養(yǎng)女,代容入宮蠱惑太子,欲行不軌之事?!?/br>
    他長嘆一聲,顯得極為痛惜,“陛下只得壯士斷腕,在阮氏釀成大禍之前將爾等除去,只是可惜了阮家,子孫不肖,終是辜負了七百年來的皇恩浩蕩?!?/br>
    他巧舌如簧顛倒黑白,阮家余子無不聽得目眥欲裂,口中嗚嗚不休,若不是塞了布團,就要叫罵起來,唯獨阮容依舊是面如死灰、雙眼無神,仿佛受到極大的打擊,已然心死,柳上師見她衣衫不整、鬢亂釵橫,不禁微微皺眉。周岙見此,忙怒道,“方才發(fā)生了什么事!我叫你們將人找來,可沒叫你們做別的!”

    這些兵士,平日里在駐地驕橫非常,在柳仙師面前卻絲毫不敢拿架子,慌忙跪地稟道,“將軍明鑒,玉礦重地不敢妄行什么污穢之事,此女衣衫凌亂,乃是因為發(fā)現(xiàn)此女時,她身邊還有幾個少年相隨,和我們殊死相博,拿下她廢了些功夫,我們還傷了幾個兄弟——”

    周岙怒道,“荒唐!你們是何等的精兵強將,卻被幾個少年傷到?”

    阮氏兒女,自然修行阮家家傳的武學(xué)錘煉身體,但周家也有練兵秘法,周家兵士被阮氏少年擊傷,無異于周家秘法輸給阮氏武學(xué),是以雖然阮氏家主已然伏法,周岙卻依舊憤憤不平。柳仙師卻不以為意,擺了擺手,“不用說了,此女身懷靈根,她身邊應(yīng)當有個少年也已自行開脈,你們常人被她擊傷并不出奇。若不是有我的光種相助,沒準還會被他們逃脫?!?/br>
    他問道,“那少年呢?”

    幾個兵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雖沒聽過‘靈根’是什么,但卻隱約有些心虛,低聲道,“刀槍無眼……都被我們殺了,這阮容姑娘本也要尋死,我們……小人等想著仙師要見活口,便把她擒了下來。”

    “哀莫大于心死,”柳仙師嘆道,“哀痛之情迷亂心脈,就算此時將她收入門中,今生也難以踏入道途。此女資質(zhì)乃是我生平僅見,那少年的氣息比她只強不弱,可惜了,可惜了。”

    他連說了三聲可惜,周岙卻一點也不覺得可惜,反而暗暗慶幸,在身后擺了擺手,兵士們自然將這些阮氏余孽都押到一邊嚴加看管。柳仙師將他神色盡收眼底,也不點破,微微一笑,將落在指尖的光點吹了出去,吹得滿室熒光大放,“這些人身上都沒有法器的氣息,還要再尋?!?/br>
    一語既出,光點四散開去,棲息到諸多兵士肩頭,周岙連連發(fā)號施令,將眾人兵分幾路,派往各個方向,那些光種自然會將兵士引入可以容人的通道之中,若是過分細小,難以容人的xue道,光種也能分出小光點,鉆入其中細看究竟。

    柳仙師閉目而立,似乎正專心持法,周岙侍立在側(cè),幾番窺探,也是欲言又止。柳仙師眼也不睜,卻仿佛看見了一般,笑道,“怎么了,你想說什么便問吧?!?/br>
    周岙小心問,“柳師,方才這些時辰,該搜的地方怕也都搜過了,弟子是想,阮家枝繁葉茂,在外的門人子弟眾多,坤佩會否早就被他們帶離了京城?”

    柳仙師搖頭道,“坤佩必定就在此處?!?/br>
    周岙不敢再打擾柳仙師,回身低聲喚人布置桌椅,又擺出一盤靈玉來,服侍得甚是周到,柳仙師無可無不可,在椅上坐了,回頭看了一眼,皺眉道,“地脈重地,尸首太多殊為不祥。”

    周岙正要找人前來運尸,柳仙師擺擺手,一揮袖子,一道靈光飛出,在滿地尸首上稍一盤旋,尸首便紛紛化去,連血跡都不復(fù)存,只有木符叮叮當當,掉落地面。周岙手下那些兵士乍見神仙手段,都嚇得站不住腳,軟倒在地,更有好幾個害怕自己也被靈光收去,用手護著頭臉,不敢窺視分毫。就連那幾個阮氏兒女,也顧不得悲傷,全都嚇得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

    那道靈光收盡了主洞中的尸首,又自行飛入孔道中去,柳仙師拿起一枚靈玉投入杯中,舉杯飲了一口,說道,“坤佩是土行法器,供奉在靈脈之中才能久存,宋國七百年沒有修士,無人點化靈脈,只有這條靈脈還未干涸,也是宋國唯一一處可以供奉坤佩的所在。坤佩一定就藏在這里,若是尋不到么……”

    他思量幾番,拊掌笑道,“那可就再好也不過了?!?/br>
    為了這枚坤佩,宋國第一世家灰飛煙滅,周岙手下的兵士殺人殺得刀都鈍了,可柳仙師卻仿佛更盼著尋不到這法器一般。饒是神仙行事非常人所能測度,周岙也不禁大惑不解,囁嚅著道,“若是尋不到,陳仙師那處……”

    “若是尋到了,陳師兄不免要責(zé)備我行事輕狂,若尋不到,他才要夸我慧眼如炬呢,”柳仙師笑道,“你當陳師兄沒有見過坤佩么?實話告訴你罷,這坤佩本該叫做厚坤佩,在我們凌霄門,也無非是下三路的貨色,正因為我們對厚坤佩了如指掌,才看出了阮家的不對。宋國已經(jīng)七百年斷絕靈氣,厚坤佩早該化為凡器,七百年了,還能庇護阮家玉礦豐產(chǎn),更讓阮家眾子靈秀非凡,著實是厲害得很。若不是有人私下祭煉,那便是……嘿嘿,那便是……”

    “那便是?”

    周岙聽得入神,不由失了分寸,竟追問起來,問完了才發(fā)覺自己已然逾矩,不由臉上一白,連忙跪地謝罪,“弟子忘形,柳師莫怪?!?/br>
    柳仙師也憐他小心,擺手道,“起來吧,也是難為你們了。你們宋國幾萬年來都是我們凌霄門下屬,兩千年前,我在宋京辦事,還曾見過你祖先一面,若不是因為此事,像你這樣的資質(zhì),應(yīng)當能在我凌霄門下宗覓得一席之地?!?/br>
    他素來愛才,說到這里,不免又望了阮容一眼,嘆道,“那阮家小姑娘,也不知會有怎么一番前程。七百年,真是耽誤太多了?!?/br>
    阮容不再呆若木雞,雙目圓睜,好奇地望著柳仙師,柳仙師見她表情靈動,頗有嘉許之意,周岙臉上,忌憚之色一閃而過,柳仙師看在眼里,卻不生氣,只道,“在你心中,這自然是一番極難得的機緣,才對阮容生出殺意,唯恐她來爭搶。你不知道,在宋國之外,其實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有資質(zhì)的修者,自然能拜入仙門,像你們這樣同出一地的修士,本該是最親厚的,互相扶助還來不及?!?/br>
    又嘆道,“這倒不是你的錯,你知道得太少了,想得就多了些?!?/br>
    看樣貌,他比周岙還年青了許多,但談吐間教誨諄諄,寬容憐惜之意,令周岙虎目泛紅,伏地感佩不已,“柳師明鑒,周岙鄉(xiāng)野鄙夫,一生只知蠅營狗茍,若非柳師垂憐,何能識乾坤之大?”

    他不斷叩首,“只盼能拜入柳師門下,朝聞道,夕可死也!”

    柳仙師嘆道,“你無需再求了,此間事情不了,我不能收你為徒,收徒就要傳法,但宋國是萬萬不能驅(qū)使靈力的——你起來吧,休要惋惜了,也不必再多問什么,三宗聯(lián)手,封閉宋國靈脈,自然是有極要緊的事,這些事不能告訴你,你們凡人心思淺薄,守不穩(wěn)心神,一旦知道以后,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很容易為那人所趁。”

    三宗共鎮(zhèn)宋國,此事對阮慈、阮容這些少年來說,是難以得知的隱秘,但在宋國王公貴族之中卻是人人皆知,周岙自然也想過,三宗鎮(zhèn)守此地,卻從不傳法,其中必有因由,柳仙師所言聳人聽聞,他不禁渾身寒毛豎起,追問道,“那人?若是被他所趁——”

    “嘿嘿,”柳仙師笑了起來,“若是你心神被他侵染,那你便不再是你了。那人諸多神通之中,有一門傳承自域外天魔,只要你和他有了一絲媒介,恍恍惚惚之間,他魔氣侵染,便會在你心里種下一枚魔氣種子,你平生的抱負、摯愛的親朋,全都會漸漸忘得精光,此生只余下一件事,那便是為他盡忠,他要你做什么,你便爭先恐后、舍生忘死地去做。你等可想變成這樣?”

    不僅周岙,甚至連他身邊兵士,乃至那幾個阮家兒女,都不禁搖頭。阮容口中嗚嗚作響,周岙忖度片刻,見柳仙師沒有反對,便令兵士扯去她口中布團。

    阮容呸了一聲,先啐了那兵士一口,又罵周岙道,“你自己不敢問,便讓我來問,堂堂男兒,心思茍且卑微,呸!”

    她的話正說中了周岙盤算,但他多年朝堂歷練,又怎會和一個少女計較,面色不變,阮容也不理他,轉(zhuǎn)向柳仙師問道,“這樣的神通定然不是沒有破綻,是么?”

    柳仙師是阮家滅門的主使,阮容和他有深仇大恨,便不以仙師稱呼。柳仙師也不在意,他顯然對阮容另眼相看,饒有興致地望著阮容,像是在看一只可愛的小動物,笑道,“不錯,宋國人人持符,你道是什么道理?”

    阮容、周岙聞言都是一怔,阮容喃喃道,“不是……不是為了躲避火瘴之氣么?”

    “這么說倒也不錯,但火瘴之氣是在屋外,像你們這樣的深宅婦人,甚至一輩子不見天日,為何也要三日持符呢?”柳仙師問道,“你已經(jīng)自行領(lǐng)會出符力,難道沒有想過,這經(jīng)文的意思么?”

    阮容面露思索之色,周岙也喃喃念誦起來,過了一會,阮容眼睛一亮,叫道,“?。∥颐靼琢?,念誦經(jīng)文時,先感到心思寧靜守定,猶如自成天地,內(nèi)外無侵,原來是為了防范心敵么,我原本還以為,心定了才能自生清涼,唉,原來不知底細,全想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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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防范心敵,原來是這個意思么?”

    洞頂棺中,阮慈不禁喃喃自語,對容姑生出一絲欽佩之意,心道,“容姐真了不起,從沒人教過她,自己就悟出了這么多。唉,謙哥也一樣厲害,那個姓柳的所說的甚么開脈少年,應(yīng)該就是謙哥了?!?/br>
    說也奇怪,雖然她身處棺中,但絲毫也不覺得氣悶,阮慈合上槨蓋才發(fā)覺,這石棺底部居然有些透光,隱約可以探視下層動靜,就連聲音也如在耳邊,她雖深覺納罕,但也無別處可去,便既來之且安之了。趴在棺蓋上聽著柳仙師和周岙對話,倒是聽得津津有味,甚至有幾分像是剛才的貍奴,趴在棺蓋上舔毛,那么的悠然自得。

    聽了一陣壁角,有許多疑惑迎刃而解,不過又浮起了許多新的問題,阮慈突然又想起太子——太子說她這樣什么都想知道的小姑娘,到他身邊是極合適的,但只怕他知道的也不如此刻的阮慈多。他怕還以為周家想要坤佩,是因為自己的靈玉礦絕收,沒想到周岙是奉了仙師的密令,這柳仙師對周岙似乎頗為寵愛,周岙有了這個靠山,當然為所欲為,柳仙師想要坤佩,他文取不成,直接提兵滅門,一點也不把天家看在眼里。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沒有火瘴之氣,我們眾人一定很難做到定期持符?!彼闹杏钟幸唤z大逆不道的思維閃過,“這火瘴之氣是自然生成的么?還是為了令人持符才制造出來的?”

    但話又說回來,如果能制造出火瘴之氣,這能為之大,似乎也可以直接把國民移走,這樣一來,無需持符這么麻煩,魔頭也就沒了媒介。阮慈很快又釋去疑心,拿出木符看了一眼,見青光減弱,涌起緊迫:她也不想被人不知不覺種下甚么種子,死也就罷了,這般死去實在是太過分了??磥磉€是要持讀符經(jīng),若能領(lǐng)悟符力就最好了。

    她和阮容自幼一起長大,二夫人既然會忌憚她搶阮容的風(fēng)頭,可見兩人的資質(zhì)天分均是旗鼓相當,阮慈自忖自己并不比容姐笨多少,可她持讀經(jīng)文時從未有過什么異樣的感應(yīng),此番也是一樣,雖然知道了持符的意義,符文的含義,但依舊一無所獲。

    阮慈念了幾遍,還是一無所得,心下很是煩悶,又覺得口渴,從懷中掏出一塊甜玉,送入口中,暗道,“這塊甜玉好大呀——哎喲!”

    前面半句是心下念叨,后面這聲哎喲是叫出來的,這甜玉比石頭還硬,差點沒硌碎她的牙齒,阮慈捂著嘴,本能地將甜玉吐了出來,持符照去,愕然道,“這——這是——”

    這是一塊猶如雀卵的玉石,在青光之下熠熠生輝,做五彩之色,阮慈伸手要拿起來細看,身下棺蓋卻突地顫動了起來,仿佛有什么東西在棺中動彈。

    “?。。。。。 ?/br>
    饒是她也算大膽,但黑暗之中,棺槨之內(nèi),身下棺蓋在微光中顫動挪移,就算是最大膽的人也要魂飛魄散,阮慈放聲尖叫,猛地向上撞去,想要頂開槨蓋,但槨蓋紋絲不動,她身手靈便,便和蜘蛛一樣,雙手雙腳撐住石壁,弓背貼著槨蓋,和石棺拉開些許距離,狂亂地蹬著槨蓋。

    身下,那棺蓋一寸寸、一寸寸地往外移開,已經(jīng)敞開了一條縫,那玉石順著弧度,滑落進了棺中。

    玉石一落,棺中一切動靜驟然止住,阮慈死死地盯著那條細縫,心下猶疑——這……是被玉石鎮(zhèn)壓住了嗎?

    剛這樣想著,棺中sao動又起,棺蓋“喀拉、喀拉”地移了開去,阮慈怕得連叫也叫不出來了,甚至移開眼神都做不到,泥塑木雕一般,眼睜睜望著棺蓋滑落一側(cè),棺中尸骨,映入眼簾。

    她身材瘦小,驚慌之中趴在棺木尾部,只見得到尸體的下半身,這尸體身量極高,身著華服,雙手搭在小腹上,仿佛正在沉睡,阮慈望見她的袖子似乎缺了一塊,雀卵石就正落在那處缺口上,五彩之色大放光華,照得棺槨內(nèi)也亮堂起來,阮慈可以清晰望見尸體十指修長白皙,交叉在一處,甚而還能看見淡青色的血脈,望之如生人一般。

    看著不可怖,自然是好的,但也絕說不上是甚么好事,阮慈淺淺吸了一口氣,屏住呼吸,鼓足了勇氣,抬頭向上望去。只見尸體面容也并不可怖,是一名男裝麗人,雙目緊閉,仿佛正在沉睡。

    不嚇人……不嚇人就還行,不嚇人就還行,她在心中不斷說服自己,棺中五彩之色漸漸黯淡下來,阮慈低下頭看了一眼,又拿青符一照,不禁皺起眉頭:雀卵石已不見了蹤影,但那女尸的袖子卻不知何時補全了。

    她深思著抬起頭,只覺得今晚的許多事,都透著一種玄之又玄的感覺,尋思了一會,想要理出頭緒,又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好像有什么事情沒注意到。

    阮慈左右看了一會,沒發(fā)現(xiàn)甚么不對,但她很相信自己的感覺,裝作無意轉(zhuǎn)開視線,猛地一回頭,細看身下,并無異樣,不由皺了皺眉,垂下頭研究女尸的袖子,又突然抬起頭,那女尸依舊閉目沉睡,阮慈嘀咕道,“難道是我自己嚇自己?——不對!”

    她望著那女尸左耳的耳墜,“我記得很清楚,這耳墜原本是朝里的——現(xiàn)在,現(xiàn)在卻……朝、朝了外……”

    想到這里,阮慈不禁毛骨悚然,寸寸移過目光,望向那女尸面部——

    果然,那女尸不知什么時候已睜開眼,一雙黑洞洞的眼睛正盯著她看。

    “啊?。?!————————”

    阮慈嚇得長聲慘叫,慌亂間,再支持不住,舞動著手腳,跌入棺中。

    第5章 子母陰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