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曉這才抬起小臉，她哭得眼睫都濕了，白嫩的小臉上還掛著淚珠兒，瞧著可憐巴巴的。

    她抱緊了衣服，小聲說了句謝謝，就飛快溜進(jìn)了醫(yī)館，等她收拾妥當(dāng)出來時(shí)，已經(jīng)是一刻鐘后了。

    換完衣服，她總算不哭了，小腦袋卻始終低垂著，恨不得埋到胸口去，裴修寒也沒再說旁的，打算帶她去附近的一家食肆吃點(diǎn)東西。

    路過成衣鋪?zhàn)訒r(shí)，曉曉才抹開面子，主動跟他說了第一句話，“衣服太多了，我又穿不完，去退掉吧，給哥哥要兩身?！?/br>
    裴修寒哪里缺這兩身衣服，根本沒理這茬，直接拋下兩個(gè)字，“跟上?！?/br>
    曉曉嘟了下嘴巴，怕他不耐煩，只得乖乖跟了上去，她還從來沒穿過這么好的衣裙，一路上都有些不安。

    上次她去成衣鋪給他買衣服時(shí)，要的也是這種布料，好貴好貴的，他卻一口氣給她買了五身，曉曉覺得，把她賣了，都不值這么多銀子。

    她不由小小嘆口氣，覺得哥哥真是太敗家了。

    裴修寒自然不清楚，她的小腦袋瓜在想什么，進(jìn)店后，他就喊了好幾樣菜，他倒也記得大夫的話，沒要辣的、涼的，還額外給她點(diǎn)了個(gè)熱湯。

    等他們吃完東西，車夫才趕過來，曉曉的肚子，還是不太舒服，上了馬車后，就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接下來兩日，依然是在馬車上度過的，曉曉一直蔫蔫的，中途還想下車，幫時(shí)羽烤紅薯，被裴修寒趕上了車。

    第三天下午，他們總算到了王府，曉曉跟著裴修寒下了馬車，率先入目的是朱紅色大門和威風(fēng)凜凜的兩個(gè)石獅子，曉曉還是頭一次見到這么氣派的房子，眼睛都不由睜大了幾分。

    更讓她震驚的是匾額上的字，燕王府這三個(gè)字，不僅異常漂亮，還被雕刻得入木三分，她不由揉了揉眼睛，一時(shí)之間，甚至以為自己看錯了。

    就在這時(shí)，一個(gè)衣著考究的中年人，帶著一群人走了出來，瞧見裴修寒就跪了下來，“恭迎王爺回府，老奴來遲了，請王爺責(zé)罰?！?/br>
    裴修寒僅擺了擺手，見曉曉還傻乎乎怔在原地，他丟下兩個(gè)字，“走了。”

    曉曉暈乎乎跟了上去，雖然早就猜到了裴哥哥身份不簡單，她卻沒想到，他竟是燕王。

    饒是張家村地處偏遠(yuǎn)，曉曉也隱約記得，燕王好像是皇上的同胞弟弟，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曉曉跟做夢似的，跟著他走進(jìn)了王府，進(jìn)去后，映入眼簾的是一塊琉璃八字影壁，影壁上還繪著寓意吉祥的畫。

    曉曉還是頭一次見影壁，當(dāng)即被震住了，她整個(gè)人都有種不真實(shí)的感覺，王府里的建筑更是壯觀極了，假山流水、亭臺樓閣，十步一景，美得恍若仙境，曉曉眼睛都快要看不過來了。

    殊不知，小丫頭在打量景色時(shí)，丫鬟小廝們也在偷偷打量她，這還是王爺頭一次帶姑娘回來，哪怕小丫頭個(gè)頭只到王爺胸口，瞧著小小的一只，大家依然好奇，都猜不透她是何方神圣。

    曉曉五官精致，目光清澈，穿上漂亮的衣裙后，根本不像個(gè)小村姑，大家甚至以為，她是哪家的貴女。

    曉曉根本不知道大家都在猜測她的身份，她隨著裴修寒走了一炷香的功夫，竟還是沒有走到他的住處，曉曉心中滿是震驚。

    再望向裴修寒時(shí)，眼中莫名多了一絲敬畏，連哥哥也不敢喊了，只小聲感慨了一句，“王爺，你家好大呀?！?/br>
    裴修寒聽著不太順耳，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叫什么王爺，該怎么喊，還怎么喊?！?/br>
    見他跟之前沒什么變化，曉曉乖乖哦了一聲，眼中滿是不可思議，“哥哥，你每天都要走這么多路？”

    丫鬟小廝都不由豎起了耳朵，將這聲哥哥收入了耳中。

    裴修寒這才掃了小丫頭一眼，“累了？”

    曉曉連忙搖頭。

    想到她身體還虛弱著，裴修寒適當(dāng)放慢了腳步。

    他直接帶著曉曉，回了自己的住處，這才吩咐身邊的管事，“讓廚房做幾個(gè)清淡些的食物?！?/br>
    王爺一向無辣不歡，見他如此吩咐，管事心中有些驚訝，面上卻沒有變化，恭敬應(yīng)了下來。

    裴修寒又道：“讓人把素月軒收拾一下，她以后就住素月軒?！?/br>
    管事再次應(yīng)了下來，見主子將她安排在素月軒，心中更加驚訝了，畢竟整個(gè)王府，除了王爺?shù)臒o涯堂，素月軒是最好的住處。

    等管事和小廝退下后，曉曉才沒有那么拘謹(jǐn)，小丫頭眨了眨眼，忍不住小聲問他，“哥哥，你真的是燕王？”

    裴修寒懶洋洋靠到了藤椅里，他隨便指了個(gè)椅子，讓曉曉坐下，這才道：“不然呢？”

    曉曉揉了揉鼻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至今不敢相信。她又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室內(nèi)，再次被室內(nèi)的豪華震驚到了。

    房間格外奢華，地上鋪著一層紅色的地毯，墻上則掛著漂亮的風(fēng)景畫，博古架上還擺著許多精美的物件，有青花纏枝葡萄紋花瓶、掐絲團(tuán)花紋金杯、金累絲嵌寶石如意，一樣比一樣珍貴。

    就連屁股下的椅子，都雕刻著龍紋，木料一看就極好，曉曉只敢虛坐著，根本沒料到，裴哥哥家里，竟然比她夢中的仙境都要奢華。

    兩人一道用完晚膳，裴修寒才讓丫鬟將小丫頭帶到素月軒。

    曉曉乖乖與他道了別。

    王府里的丫鬟，顯然訓(xùn)練有素，能進(jìn)入室內(nèi)伺候的，都是一等丫鬟，她們心中哪怕對曉曉充滿了好奇，神色依然很恭敬，只不動聲色打量了她一眼，就笑盈盈帶著她去了素月軒。

    雪梅道：“姑娘肯定也該累了，先沐浴一番，再去歇息吧，奴婢已經(jīng)讓丫鬟燒了水?！?/br>
    曉曉乖乖點(diǎn)頭，笑著道了聲謝。

    她喊王爺哥哥的事，已經(jīng)在王府傳開了，丫鬟哪敢讓她道謝，連忙道：“這是奴婢應(yīng)該做的，姑娘不必客氣?！?/br>
    曉曉聽著怪別扭的，小聲道：“你們叫我曉曉就好?！?/br>
    雪梅只是笑了笑，幾句話的功夫他們就來到了素月軒。素月軒就在無涯堂隔壁，只比裴修寒的住處，稍微小一點(diǎn)。

    堂屋一共有三間，東西各有兩間廂房，每個(gè)房間都很寬敞，院子里還種著許多不知名的鮮花，花兒爭相開放著，瞧著漂亮極了。

    雪梅引著曉曉去了浴室，丫鬟已經(jīng)備好了熱水，見雪梅想幫她脫衣服，曉曉臉頰一陣guntang，連忙按住了她的手，結(jié)結(jié)巴巴道：“我、我自己來就好?！?/br>
    見她不習(xí)慣被人伺候，雪梅才又不動聲色打量了她一眼，這才發(fā)現(xiàn)，小丫頭手上帶著一層薄繭，似是干慣了粗活。

    她收回了目光，眼中的熱情退去些許，面上卻依然掛著笑，“那奴婢就先退下了，曉曉姑娘有需要時(shí)，盡管喊奴婢?！?/br>
    曉曉嗯嗯點(diǎn)頭，讓她下去了。

    她月事依然沒結(jié)束，只拿帕子認(rèn)真擦了擦身體，她洗得很快，洗完，就出來了，誰料，恰好聽到雪梅和一個(gè)小姑娘的對話。

    小姑娘生著一雙圓眼睛，正好奇地小聲打探著她的消息，“雪梅jiejie，這位主子是什么來頭?。空婧巴鯛敻绺?？難不成是哪家貴女？”

    說著還塞給雪梅一塊碎銀子。

    雪梅眼中不自覺流露出一抹輕蔑，道：“哪個(gè)貴女會住一個(gè)外男家里？至于什么身份，我哪清楚？既是主子帶回來的，就算只是個(gè)小村姑，也得小心伺候著?！?/br>
    第12章 護(hù)她

    另一個(gè)丫鬟名叫連翹，她一直在素月軒當(dāng)差，素月軒無人居住，她平日干的都是掃掃地和擦擦花瓶的活兒，也沒有跟主子相處的經(jīng)驗(yàn)。

    誰料，曉曉突然被安排到了這里，連翹多少有些恐慌，怕犯了她的忌諱，這才給雪梅塞了銀子，想打探一下曉曉的消息。

    畢竟雪梅是府里的大丫鬟，有機(jī)會接近管事和王爺?shù)热耍隙ㄒ人赖枚?，她和雪梅都沒料到曉曉會這么快出來。

    瞧見曉曉的身影時(shí)，雪梅臉色不由一白。

    她雖是個(gè)看碟下菜的，也不代表愿意讓正主聽見她這些話，她有些尷尬，對上曉曉平靜的目光時(shí)，她便清楚，這小姑娘什么都聽到了。

    她連忙跪了下來，直接掌了一下自己的嘴，“是奴婢失言了，請姑娘饒恕奴婢這一次。”

    曉曉沒料到她會下跪，更沒料到，她會扇自己巴掌，她有些被驚到了，不由后退了一步。

    雪梅將她的神情不動聲色地收入了眼底，見她確實(shí)與自己料想的一般，又狠下心扇了一巴掌，下一刻，果然聽到小姑娘無措地開了口，“你、你別打了?！?/br>
    曉曉抿了抿唇，勉強(qiáng)穩(wěn)住了心神。

    對方也沒說錯什么，她確實(shí)不是什么貴女，也確實(shí)不顧禮節(jié)，住在了裴哥哥這兒，曉曉之前從未想過，她的入住，會引起旁人的非議，村里根本沒這么多講究。

    她想了想，道：“我確實(shí)只是個(gè)小村姑，是王爺心善，才收留了我，等我哥哥從戰(zhàn)場歸來，我會離開的，我也不需要你們小心伺候，我有手有腳，會照顧自己，你回自己的住處吧?！?/br>
    曉曉這番話，讓雪梅有些摸不清她怎么想的，甚至沒瞧出來，她是否生氣了，不管怎樣，見曉曉沒有懲罰她的意思，她總算松口氣，她畢竟只是個(gè)奴婢，主子一句話，就能將她發(fā)賣了。

    她的任務(wù)，只是負(fù)責(zé)將曉曉帶到素月軒，按理說這會兒也確實(shí)該離開了，她又磕了個(gè)頭，這才離開。

    連翹訕訕站在一旁，也被嚇到了，等雪梅退下后，她才連忙磕了個(gè)頭，“奴婢連翹見過主子?！?/br>
    見她們動輒下跪，曉曉有些不習(xí)慣，“你起來說話，不要跪來跪去，我也不是什么主子?！?/br>
    得知她就在素月軒當(dāng)差后，曉曉讓她一切照舊就行，見她挺好相處的，連翹松口氣，帶著她進(jìn)了內(nèi)室，“姑娘早些歇息吧，被褥皆是新的，您有什么需要，直接吩咐奴婢即可?！?/br>
    曉曉膽子算不得大，獨(dú)自來到素月軒后，原本有些不安，見面前的jiejie，比自己還要惶恐，曉曉才稍微自在了些。

    她乖巧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完謝，才道：“你也快去歇息?！?/br>
    連翹下去后，曉曉就歇下了，本以為會睡不著，許是身體太過疲倦，曉曉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裴修寒則去了大理寺一趟，一個(gè)月前，他已經(jīng)讓人將李青等人抓了起來，如今皆關(guān)押在大理寺。

    裴修寒沒急著處決他們，他懷疑李青背后還有人，不然單憑李青，根本做不到這一步，勾結(jié)大晉是重罪，李青這人膽子不算大，定然有人在背后牽線周旋。

    他現(xiàn)身大理寺后，眾人才知曉他歸來了。他離開了三個(gè)多月，最近一個(gè)多月，京城里一直在傳他遭遇刺殺的事，好幾個(gè)老臣都去了皇宮，甚至有人勸小皇帝，讓他趁機(jī)將攝政王的勢力連根拔起。

    小皇帝聽得煩不勝煩，見皇叔遲遲沒有歸來，他甚至懷疑，他當(dāng)真遇險(xiǎn)了。最近幾日，他都有些心神不寧的，唯恐他當(dāng)真出事，今日得知皇叔回京后，他才松口氣。

    見皇叔沒第一時(shí)間來皇宮，裴景有些不高興，晚飯都沒吃，小太監(jiān)過來勸他用晚膳時(shí)，也被他趕走了，他等了又等，等來的卻是他去大理寺的消息。

    裴景沒再等他，不爽地入睡了，想找皇叔告狀的心思也歇了大半。

    裴修寒對他的情況了如指掌，自然清楚這小子，在等他過去，他有心晾著他，從大理寺回來后，就回了家。

    回府后，他的幕僚又來了，他離京的這段時(shí)間，京城一直沒鬧出什么亂子，也多虧了這幾人的協(xié)助，裴修寒在書房接見的他們，見完他們，夜已經(jīng)很深了。

    他這才問了一句，“她睡了沒？”

    在房內(nèi)伺候的，是他的貼身隨從楊昊，前段時(shí)間，楊昊接了其他任務(wù)，并未隨他離開京城，聽到裴修寒的問題時(shí)，他愣了愣才反應(yīng)過來，王爺是在問他帶回來的小丫頭。

    他連忙讓人去素月軒看了一下，因兩座院子緊挨著，片刻后，小廝就回了話，說她早就歇下了。

    裴修寒這才讓人退下，歇了去探望她的心思，小丫頭心思重，裴修寒還真怕她初來乍到，不適應(yīng)，晚上又偷偷抹眼淚。

    大周是每三日上一次早朝，明日恰好要上早朝，裴修寒沐浴了一番，也歇下了，第二日，他一早就去了皇宮。

    他來到皇宮時(shí)，裴景還在睡懶覺，小太監(jiān)喊了好幾次，都沒能將人喊醒，瞧見攝政王，小太監(jiān)連忙跪了下來，見他神色不悅，小太監(jiān)腿都有些抖，連忙為裴景解釋了一句，“皇上他、他昨晚一直盼著攝政王能過來一趟，睡得有些晚，才沒能起來。”

    裴景什么德性，裴修寒自然清楚，他沒理小太監(jiān)，忍著踹他的沖動，掀了他身上的錦被。

    裴景睡得正香，如今已經(jīng)立冬了，沒了被子，涼風(fēng)頓時(shí)襲了過來，他凍得哆嗦了一下，不悅地睜開了眼，正欲發(fā)火，卻對上了皇叔冷冽的目光。

    他瞬間清醒了，一下子從床上彈跳了起來，在裴修寒嫌棄的目光下，趕忙坐直了身體，不等裴修寒開口，就連忙道：“知道，知道，坐要有坐相，不能丟了皇帝的威儀，朕現(xiàn)在是不是學(xué)得很好？皇叔，我跟你說，你離京的這段時(shí)間，侄子可乖了?！?/br>
    少年生了一雙桃花眼，笑起來時(shí)，帶了點(diǎn)狡黠。他的相貌隨了先皇，五官與裴修寒也有些相似，雖然才十二歲，個(gè)頭卻不算矮，平日里古靈精怪的，心眼賊多。

    他說完，就眨了眨那雙熠熠生輝的桃花眼，湊到了裴修寒跟前，“皇叔這次回來，給朕帶禮物沒？”

    他七八歲大的時(shí)候，裴修寒倒是給他帶過禮物，見他這么大了，還討要禮物，裴修寒嘴角抽了抽，沒忍住踢了一下他的屁股，“功課都落下了，還敢索要禮物，哪來的臉？”

    裴景被踢后，齜了齜牙，連忙躲遠(yuǎn)了些，委屈道：“誰說我功課落下了？哪個(gè)不長眼的，敢背后編排朕？讓他跟我對峙個(gè)試試？”

    他平日里慣愛躲懶，幾個(gè)先生都管不住他，所以裴修寒才不辭辛苦地去了啟源鎮(zhèn)，就是想親自請章老出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