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娘，我們這是打草驚蛇了？”相較于大長老的不淡定，姜阮卻顯得十分自然。

    “還沒有，這家伙是私自行動，天腦方面估計還不清楚。只是我碎了他的魂魄，估計天腦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察覺了。我們動作要快，不能給對方反應(yīng)時間，現(xiàn)在先去見一下總教官?！?/br>
    仲孫沅抬手，手心那枚鋸齒紋路閃爍不停。

    第611章 可怕的念頭

    “總教官……萬景宸不是已經(jīng)被謀害了？”姜阮還未從失去朋友的哀悼情緒中回過神，轉(zhuǎn)頭仲孫沅就告訴他人還沒有死，“還是說……你剛才其實是在詐對方？”

    “的確是被謀害，不過他的命大福大，那樣的困境，竟然也能僥幸活下來?！敝賹O沅放下手，手心閃閃爍爍的鋸齒紋路漸漸堙沒不見，“至于剛才那個，我只是不敢肯定哪個萬景宸是真的，所以試探一下罷了。沒想到對方比我想象中還要沉不住氣，一試就戳破了。”

    姜阮聽后，略略松了口氣，腦子恢復(fù)鎮(zhèn)定，仔細(xì)思索仲孫沅方才的言論，倏地明白了什么。

    他面向仲孫沅的位置，粲然一笑，“十三娘剛才的舉動恐怕還有其他深意吧？”

    仲孫沅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旋即想起姜阮目力不便，于是開口補充了一句。

    “的確是這樣，我剛才的試探還有另外的用意。對方謀殺總教官這一舉動，到底是出于他本人的擅自行動，還是天腦授意？若是前者，說明總教官取走相當(dāng)重要的信息，讓他不得不硬著頭皮去追回，又生怕天腦得知之后降罪與他。若是后者，天腦恐怕已經(jīng)知道我們的算盤，以后的計劃也隨之改變，免得被動?！苯Y(jié)果令她松了口氣，全是虛驚一場。

    姜阮思索片刻，道，“雖然這次有驚無險人，可窺一斑而見豹，多少也透露出天腦的野心和勢力。我相信大長老的細(xì)心和手段，可盡管如此，依舊讓冒牌貨混了進來，令人防不勝防?！?/br>
    前面雪眠蠱的恐慌還沒有徹底過去，后腳就爆出更加周全的隱藏手段，若是換成一個稍微多疑一些的人，說不定看誰都像是叛徒，說不定還會因此而自斷左膀右臂。

    “現(xiàn)在談這些也沒什么用，一號和七號那邊傳來消息，說是總教官已經(jīng)醒過來了。雖然意識反應(yīng)比正常水平緩慢很多，但已經(jīng)可以正常交流?！敝賹O沅扶額，她也沒想到自己兩三年沒回來，它們竟然給了自己這么大的驚喜，按照七號的說法，萬景宸能活著，絕對是個奇跡。

    “一號和七號？”姜阮知道一號是誰，仲孫沅不在的這些時間，他和那只機器人的關(guān)系還處得挺不錯，至于七號則沒什么印象，難道也是十三娘身邊的機器人？

    “一號你認(rèn)識，七號就是姜雅，你以前也接觸過的。現(xiàn)在則代替莫憂成了十字星的少主人。聽說他已經(jīng)完全將十字星捏在手里，變相解決了聯(lián)邦潛在的內(nèi)部隱患，也算是意外之喜?！?/br>
    估計那位十字星的老爺子已經(jīng)悔青腸子了，當(dāng)初只是讓七號成為莫憂替身，莫憂則到搖光星接受治療，等莫憂徹底恢復(fù)，兩者再將身份交換回來。如今么，自然是不用再“歸還”了。

    就算七號愿意調(diào)換身份，莫憂也未必能使喚被七號徹底掌握的十字星。

    畢竟，當(dāng)年支持七號奪取架空十字星內(nèi)部權(quán)力的人，可是已故元帥，太叔妤瑤！

    想到莫憂那張與已故師尊別無二致的臉龐，仲孫沅心中一動，不由得想起對方孱弱的身軀。

    她當(dāng)年離開太過倉促，那時候莫憂的身體雖然已經(jīng)穩(wěn)定下來，然而還需要靜養(yǎng)幾年才能恢復(fù)正常人標(biāo)準(zhǔn)，不知道這幾年他的身體變得如何……若是按部就班來，應(yīng)該已經(jīng)好多了吧？

    “十字星么？這兩年的確格外安分，暗中和軍部還有聯(lián)系以及生意往來……”

    “看樣子，姜雅這些年混得還不錯。”雖然有太叔妤瑤的幫忙和支持，可姜雅能將原本的十字星轉(zhuǎn)型，甚至和軍部都打好關(guān)系，這可不容易，也讓她為對方感到自豪。

    考慮到萬景宸的特殊身份，姜雅并沒有掉以輕心，將他胡亂安置，而是選擇了一個隱秘性和保密性更加高的基地。周圍區(qū)域荒廢已久，且沒有覆蓋天腦網(wǎng)絡(luò)，屬于相當(dāng)安全的地方。

    “尊者很快就會過來？”

    一號已經(jīng)將自己收拾一新，纏著七號給它換上新的防水漆，看著就像剛剛從流水線上下一般嶄新，防水漆的原材料特殊，所以并沒有刺鼻氣味，反而有種淡淡的木料香氣。

    “是啊，我已經(jīng)給她發(fā)了訊息，如果沒有出意外的話，應(yīng)該很快就能過來。不過你也要知道搖光星到這里的距離，哪怕他們有專門的私人航艦，也不是隨時就能起飛的?！?/br>
    相較于一號期待緊張的情緒，姜雅的神色卻顯得相當(dāng)鎮(zhèn)定。

    “……那也頂多半天吧，大概四五個時辰……”一號緊張地走來走去，一會兒問問姜雅過了多久，一會兒又念叨，“尊者這些日子都沒有將一號帶在身邊，肯定沒怎么吃好……七號，你說我要不要先去準(zhǔn)備一份備著，如果尊者餓了，還能吃點兒？尊者肯定瘦了很多……”

    姜雅默然以對，雖然一號的定位是管家婆，然而尊者可不是正統(tǒng)的吃貨。對于修士來講，食物不過是滿足口腹之欲的俗物，對修煉沒有多少好處，吃不吃對他們來說區(qū)別并不大。

    不過，一號喜歡這么做，那就隨它喜歡好了。

    “如果你要準(zhǔn)備的話，早點去準(zhǔn)備吧，說不定尊者會提前過來?！苯艤睾偷乜粗惶枴?/br>
    “嗯，我這就去準(zhǔn)備啦，七號你要不要過來打下手？”一號得到了支持，連帶聲音都愉悅了幾分，似乎那雙機關(guān)零件制造的黑豆眼睛能投射出實質(zhì)性的喜悅情緒。

    姜雅：“……”

    令十字星內(nèi)部勢力大換血、寒顫若驚的姜雅，就這么被一號拉過去換上圍裙，冷著一張臉進了一塵不染的廚房，看得他的下屬n臉懵逼，紛紛將視線投向他方，不敢直視boss窘狀。

    這可都是黑歷史啊，要是哪天被姜雅翻找出來算賬，他們還有活路么？

    這老舊的機器人到底是哪家的？竟然可以使喚他們的頂頭上司？

    隱隱約約，廚房里頭還傳出一號斷斷續(xù)續(xù)的抱怨以及輕聲呵責(zé)。

    “不能不加姜……七號，也別把蔥偷偷挑出去……那邊的香菜別丟垃圾桶……我拍好的蒜你藏哪里了……七號，你以前不是這么挑食的……還有旁邊那份是我準(zhǔn)備給萬景宸先生的滋補湯，你別偷偷喝掉……都說了不能偷喝，也不能偷吃，你在干嘛……七號，你變了！”

    以前的七號多乖，一號絞盡腦汁也無法想出適合的詞匯形容他的一二風(fēng)采，因為它知道這是尊者依照尊者她師父為藍(lán)本制作的，當(dāng)世最為完美的機關(guān)人！根本挑不出一絲兒不對。

    然而七號離開尊者才幾年，一轉(zhuǎn)頭，竟然變得像是另一個人了。

    這種感覺就像是自家田地里照看的水靈靈大白菜，第二天被豬拱爛，變成爛白菜了。

    七號還沒有長成爛白菜那么夸張，可總覺得和以前的形象相差太大了。

    一號痛心疾首，姜雅卻渾然不在意。在十字星的時間，他知道自己“生”出了屬于自己的“心”，仲孫沅最初設(shè)定的模板和他想要的“自己”截然不同，而他已經(jīng)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一號也是，只是它依舊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沒有“意識”、“魂魄”、“心”的機關(guān)人，只是木石組成的死物，可他已經(jīng)脫離死物行列，算是擁有另類生命的“生靈”。既然是“生靈”，他自然可以決定自己要成為什么樣的人。

    幫倒忙被一號趕出廚房，姜雅姿態(tài)優(yōu)雅地端著一碗熱騰騰的大補湯，有一口沒一口喝著。

    “這湯很好喝，能再補一碗么？”姜雅靠在廚房門邊，對著一號道。

    “沒有！門都沒有！”雙手叉腰，一號強勢拒絕了姜雅的請求，隱隱可見它的怒氣。

    姜雅無所謂地聳肩，反正他知道一號心很軟，嘴上再強硬，也不會真的拒絕。

    所以，他沒轉(zhuǎn)身兩秒，對方就服軟了。

    一號說道，“過來，這是你的那一份，不能把萬景宸閣下那份也喝掉哦。”

    姜雅笑了笑，倏地問了句，“一號，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哪天離開了尊者，你想要做什么？”

    一號頭也不回地回答，“你這問題好奇怪，我為什么要離開尊者？”

    “你這問題才奇怪吧？我們是機關(guān)人，只要核心不碎，近乎擁有無限的生命。但是尊者不一樣，她只要沒有踏出最后一步，始終還是凡胎rou體的凡人，壽命再長也有結(jié)束的一天?！?/br>
    一號怔了一下，似乎核心路線出了問題一般，全身機關(guān)肢體不能動彈。

    “這個……怎么可能呢？沒有尊者維護我們的核心，機關(guān)人也會報廢?！币惶柭曇趄嚨爻亮藥追?，似乎被七號提及的這個事情弄得有些發(fā)怒，“七號，你怎么會冒出這種可怕的想法？”

    幾百年了，一號的記憶盒匣中從未冒出過這樣大逆不道的想法。

    “你確定，你真的不會維護自己的核心嗎？”姜雅驀地問了一句，“怎么可能不會呢？”

    一號：“……”

    姜雅又重復(fù)問，“所以，如果哪天真的離開了尊者，你想要做什么呢？”

    第612章 做得漂亮一些上

    如果哪天真的離開了尊者，你想要做什么呢？

    姜雅的話像是一顆炸彈扔進了它的記憶盒匣，順帶將它的核心都炸了個粉碎，瞬間忘了該如何思考，更加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這個看似十分尋常的問題……它從沒想過這個問題。

    良久，一號眨了眨豆大的眸子，固執(zhí)地說，“那就去找尊者的轉(zhuǎn)世，到時候……”

    “轉(zhuǎn)世之后，那就是截然不同的另一個人了?！苯艤赝痰伛g斥了它的話，他的身材頎長，一號的個頭十分矮小，他微微垂著眸子俯視一號，“你跟了尊者那么久，應(yīng)該也聽她說過，但凡生靈心中執(zhí)念過盛，極其容易遭受心魔侵蝕，心志不堅者，易被心魔誘導(dǎo)，從而入魔……”

    一號縱然是個木頭梆子，此時也被姜雅說得心頭火氣直冒，恨不得將這家伙揍一頓。

    它不過是一個略微有些自己意識的機關(guān)人罷了，什么執(zhí)念入魔，說得也太過分了。

    姜雅也沒有繼續(xù)作死去撩撥一號的火氣，他很清楚，論戰(zhàn)斗力，一號輕輕松松就能碾壓他。

    哪怕是在仲孫沅那邊，陪伴她數(shù)百年的一號也比七號姜雅的地位重得多。

    一號留在廚房，爪子握著菜刀梆梆綁剁菜，速度和力道比平時都重了好幾分，一副恨不得將砧板都剁開的架勢，嘴里嘀咕著什么話，絮絮叨叨一直沒完沒了。

    “啊——該死的七號，竟然這么詛咒寶寶。誰會執(zhí)念入魔？尊者那么需要本寶寶，她又不會拾掇廚房，也不會做菜做飯，肯定走到哪來都要帶著寶寶的，哪里像是該死的七號，什么都不會做，脾氣還那么討厭……等尊者回來，肯定要讓尊者好好教訓(xùn)七號，什么叫尊敬前輩！”

    “……尊者肯定能踏出最后一步，七號這張烏鴉嘴，呸呸呸——不懷好心，詛咒尊者……”

    然而，等火氣過去，一號卻覺得總是充實的心少了一點兒什么，整個思緒茫然一片，渾渾噩噩的，完全不知道接下來該去做什么。它的任務(wù)是照顧好尊者，尊者不在就留守看家等尊者回來，可若是哪天尊者真的一去不回……或者像烏鴉嘴七號說得那樣，它該怎么辦？

    去追尋尊者的轉(zhuǎn)世？

    可轉(zhuǎn)世之后，尊者就徹底不在這個世界上，轉(zhuǎn)世之后也是另一個嶄新的人，不是它的尊者。

    所以，它要去做什么呢？

    頭一次，一號為一個很荒誕的假設(shè)感到茫然以及說不出的惶恐，心頭的缺憾似乎越來越大。

    它抬起爪子撓了撓自己核心位置，那是它的命脈，也放置著記憶盒匣，是機關(guān)人的“生命”。

    忙碌大半天，一號將它認(rèn)為仲孫沅會喜歡的菜色都做了一遍，然后裝好打包，保證菜品能維持剛出鍋的新鮮美味狀態(tài)。一番忙碌下來，心大健忘的一號已經(jīng)將之前的小波折丟到腦后。

    “尊者來了?！苯趴粗ι厦ο虏灰鄻泛酰z毫不受之前談話影響的一號，心中驀地嘆了一口氣，誰說只有人類會神經(jīng)大條，機關(guān)人一樣也會，而且更加徹底，“要過去么？”

    “當(dāng)然要去，我還要向尊者告狀！”一號叉腰指著姜雅，口氣憤憤不平。

    姜雅聳肩，一副無所謂的姿態(tài)，他了解一號，現(xiàn)在的話說得有多滿，見到尊者之后就能有多呆，根本不可能想起來告狀這碼事的。就算告了，他也沒有問錯，尊者還能以此處罰他？

    天真！

    內(nèi)心給一號戳上各種標(biāo)簽，一“人”一機關(guān)人相攜去迎接仲孫沅。

    “尊者！”一號幾乎是嗅到仲孫沅氣息的第一時間，就亟不可待地踩著小步子飛奔而去。

    “嗯，我回來了?！睂τ谝惶栭_放式的迎接方式，仲孫沅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意外的表情，反而抬手揉了揉對方的腦袋，臉上罕見地露出些許寵溺的笑容，甚至將一號粗苯的身子抱起來。

    一號：“……”幸福來得太突然，它有些暈乎乎的怎么辦？

    旁人看不出來一號的“表情”變化，然而身為它同類的姜雅卻看得分明。別看這家伙亦步亦趨地跟在仲孫沅身后，看似很乖巧，但“臉上”始終飄紅，溫度久居不下。

    嘖，合著他之前那一番苦口婆心全是浮云，一號根本沒有將它放在心上。

    仲孫沅含笑聽著一號嘰嘰喳喳的敘述以及思念，間或摻雜兩句七號的補刀，內(nèi)心生出一股久違的熟悉感。對于修士來講，時間沒有任何意義，然而她這些年的經(jīng)歷，卻令她產(chǎn)生了恍如隔世的感覺，似乎上一次發(fā)生這種場景在數(shù)百年前，而非兩三年前。

    這種情緒并沒有停留多久，仲孫沅神志很快恢復(fù)冷靜狀態(tài)，轉(zhuǎn)而詢問姜雅關(guān)于萬景宸的事情。盡管知道姜雅救回來的萬景宸是“真貨”的可能性高達百分百，然而還是要謹(jǐn)慎一些。

    姜雅容色一肅，“……救回萬景宸先生，這件事情實在是巧合。十字星這些年與聯(lián)邦的交涉越來越頻繁，和軍部的關(guān)系也日益緩和，彼此間偶有合作，也算是互利互助。軍部暫時性打消對十字星的布置，十字星方面自然也要拿出自己的誠意，約束附近星域的黑道勢力?！?/br>
    姜雅接手十字星，背后的助力可是已故元帥太叔妤瑤，在對方戰(zhàn)死之前，姜雅已經(jīng)初步將十字星捏在手里，哪怕元帥戰(zhàn)死，也不能動搖他的地位。在他一系列動作下，地位越發(fā)鞏固。

    正所謂投之以桃，報之以李，姜雅拿了聯(lián)邦軍部暗中給的好處，自然也要拿出自己的誠意。

    他不僅從上到下整理十字星，約束地下生意，還要帶領(lǐng)十字星約束附近星域的搗亂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