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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去了澤西,當了帝王,又回來做什么?” 秦玨似乎沒反應(yīng)到她會這么問,怔愣了一瞬。 女人手指消瘦有力,遠不及秦玨的手美麗,她指尖驀然用力拉動鎖鏈,銀鏈在男人脖頸上勒出一條紅痕,也將他的臉拉到她面前。 “我也曾放你離開,是你自己回來,既然回來,往后便也不必走了。”女帝的聲音是一貫的冷淡,沒有一絲波瀾。 秦玨原本以為她是光明磊落不屑陰謀詭計的人,她就像光一樣璀璨,不帶半點陰暗。 現(xiàn)在他知道,自己錯了,從一開始就錯了。 她的確光明磊落,卻也不像他想的那樣非黑即白。她的確是個強者,卻也并非不屑計謀。她的確冷心冷情,卻也并非無動于衷。 或許,從初見那一刻開始,當她對他說出那句“收起那樣的眼神”時,就是她布局的開端。 他以為自己算無遺策,在她面前示弱獲取她的“責罰”壯大自身,殊不知本就是她故意為之。 那次射雁之行,她難道不知道他就在馬后嗎? 大雁代表的含義,難道身為女帝的她不知嗎? 御獸園中,強者如她,難道還避不開那只獵豹襲擊? 以及她對他的無數(shù)次縱容,秦玨一直帶著不一樣的眼光看她,便以為她待身邊下人都那樣寬容,實際上殺敵無數(shù)的女帝,怎么可能如此容忍這樣一個侍從? 最初時他軟弱無用,被所有人嘲笑,她暗地里助他變強。 后來的他膽大妄為,甚至妄圖噬主,她竟給他指明方向。 想通這一切的秦玨,心中的復(fù)雜無法言說。 首先感受到的,是挫敗。他原本還暗自慶幸,女帝不善計謀,他總算有一樣能夠強過她,能夠靠著這一點令她刮目相看。 實際上人家只是懶得玩,真玩起來他拍馬也不及。 他向往強者,而她是他所見最強之人。他能感到心底對她的情感再次升騰,因為發(fā)覺她比他想象的更強。 緊隨其后的,卻是難以抑制的驚喜。 秦玨從來都覺得是自己在仰望她,是自己在渴求她,她就如高高在上的神明,冷眼看著他意亂情迷。 此時此刻,他意識到,不僅只有他在向往著光,光也在默默注視著暗。 他在向她靠近的時候,她其實也一直在等待。 還有什么,比這更能證明自己呢? 她是當世最強者,卻將目光投注在他身上。無論出于什么原因,都不可否認,這種被承認了自身的感覺,簡直令人瘋狂。 從小,秦玨就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而活。無人期盼他,無人在意他,無人需要他。他活的就像一個透明的人,一個沒有任何意義的存在。 直到這一天,老天告訴他,有一個人將他看在眼里。 那個人是這個世界的寵兒,是舉世的強者。 她承認了他,也就代表著世界承認了他,他在她的目光中,找到了自己的價值。 秦玨的手在顫抖,筋脈間的血液在沸騰。胸口的那根細小的藤蔓像是得到養(yǎng)分,一瞬間瘋狂蔓延開來,無形的觸須從胸前攀爬向全身,帶來一陣陣骨髓里生出來的癢意。 他克制不住眼角發(fā)紅,濃黑的長睫抖動,他輕聲說:“陛下,我與踏雪是一樣的嗎?” 女帝垂眸,眸光淡淡,一字一句回答他說:“踏雪是我的馬,你是我的皇夫?!?/br> 之前一次,女帝也說過這樣的話,秦玨當時并未產(chǎn)生多少實感。他一直覺得那皇夫之位是自己用澤西換來的,而不是她出于真心的肯定。 可這一刻,他發(fā)自內(nèi)心地相信了,并且深信不疑。 至于她選中他的原因? 那根本不重要,他向來只在乎結(jié)果。 “我的榮幸,陛下。”他輕輕笑起來,低啞的嗓音中掩不住的愉悅。 * 女帝大婚,整個都城一片喜氣洋洋。 早早就有宮人在皇宮外派發(fā)喜糖喜餅,任何百姓都能免費領(lǐng)一份,只需要給女帝與皇夫道一句吉祥話便可。 宮內(nèi)則是一片的張燈結(jié)彩、熱火朝天,大興女帝為尊,在外宴請大臣的是女帝,被送進洞房的則是皇夫。 中間還有一套祭拜天地的流程,女帝與皇夫穿著大紅色繁復(fù)華麗的喜服,在無數(shù)人的注目中走過白玉階梯,兩人郎才女貌、姿容無雙,這一刻所有人都忍不住贊一聲天作之合。 婚禮流程很順利就完成了,中間自然不可能有什么插曲,倒是聽聞南方諸國送來不少賀禮,也不知是何用意。 女帝不僅武藝絕世,酒量更是出眾,她在軍營中呆慣了,常常與士兵將領(lǐng)喝酒,對上大興這些斯文的臣子,沒多久就把他們都喝趴下了。 回到寢宮之時,女帝仍然面不改色心不跳,看起來和正常人沒兩樣。 皇帝大婚,一般沒人敢鬧洞房,這回卻是冒出來個膽大的,康寧帶著國子監(jiān)一群少年少女在門外鬧著要看皇夫。 見阿洛過來,康寧忙道:“姐!我說姐夫長得特別好看,這些人還都不信,你讓我們進去看看,給他們長長眼怎么樣!” 眾人全都看向了女帝,等她表態(tài)。 只見女帝冷著臉,將meimei的手從自己手臂扒拉下來,冷冷吐出一句話來:“不許,那是孤的皇夫,好看也只有孤能看?!?/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