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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隱隱覺得,自己能從此事中,得到一些受困已久的問題的答案,也能亡羊補(bǔ)牢地?fù)軄y反正一些什么。 玉清徑直降落在禁閉室門前,兩名掌刑弟子橫劍來攔:“站??!什么人?!” 玉清垂著眼,沒有回話,只是拿起了自己的腰牌,展示給掌刑弟子看。 那冷玉琢成的牌面上,刻有篆體的“玉清”兩個字。 兩名掌刑弟子看清牌面上的字,當(dāng)場跪了下去:“仙尊恕罪!” 玉清抬起眼:“無妨,本尊原是隨意走走,順便來見個故人?!?/br> 掌刑弟子:“是,仙尊,弟子這便把人給您帶出來?!?/br> “不必?!?/br> 玉清說著,輕巧地拈了個印,禁閉室的大門豁然洞開。 她背著手,慢悠悠地踱了進(jìn)去。 日光在沾滿泥污的地面上,推出方方正正的一塊光斑,光斑停住了一瞬,繼而越縮越窄,最終再次淪為黑暗。 門合上,禁閉室內(nèi)伸手不見五指。 玉清沒有用任何照明,就這么大步于暗色中穿行—— 以她的修為,完全可以聽聲辨位;如果她想看,自然也可以單憑一雙眼,看清黑暗中的一切。 只是,她覺得沒必要罷了。 邵棠縮在角落里,抱著膝頭,蜷縮成一個堅不可破的球。 她聽到了人的腳步聲,可她連一句“誰”都沒敢問出來,只是弱弱地哼了一聲。 許是這些日子在禁閉室中,被那些潛伏于黑暗的冷血動物給嚇壞了。 玉清停在邵棠面前,捻了下指尖,打出一團(tuán)火。 火光擦過她的下頜線,照亮她的面容,也照亮她的上半身。 她站在那里,與攬月峰神殿里,那尊被長明燈環(huán)繞的神像一般無二。 邵棠久處黑暗之中,下意識地用手遮了下眼,怯怯地抬起頭,鼻尖還沾著一抹灰。 待看清來人面容后,那雙瞇著的眼猛地張大—— “仙尊!” 她意外地呼了一聲,迅速調(diào)整姿勢拜了下去。 玉清:“你認(rèn)得我?” 邵棠低著頭:“當(dāng)然,仙尊。在您的歸位慶典上,弟子曾遠(yuǎn)遠(yuǎn)地見過您一面?!?/br> 玉清:“哦,還有呢?” 邵棠抬起眼,怔怔地看著玉清: 還有……什么? 玉清:“看來,你還并沒有完全認(rèn)出本尊?!?/br> 她頓了頓,挑起一邊眉毛:“戚瑤便是本尊,本尊便是戚瑤這事,你可知道了?” 邵棠:“弟子有所耳聞。” 玉清:“可你的反應(yīng),并不像是知曉此事。你與戚瑤,不是勾指起誓的……朋友嗎?” 那“朋友”二字被她說得又輕又緩,聽上去真像是在追憶什么似的。 邵棠垂下眼:“是……可,弟子怎敢同仙尊以朋友相論?!?/br> 她說得疏離,疏離得連清冷如玉清這般的人物,都覺得心尖一寒—— 當(dāng)初獨(dú)立天門前、四野無人的寂寥感,再次席卷而來。 她壓了壓心緒,開口仍是清清冷冷:“倒也不必如此。你與本尊差著年歲,興許是無法同與戚瑤那樣親密無間,但你我獨(dú)處時,你將我看做戚瑤就好。” 她說到最后一句話時,自稱的是“我”,而不是“本尊”,再加上那雙眼中的神色冰冷卻執(zhí)拗,邵棠望向她時,當(dāng)真從那張臉上,瞧出了幾分戚瑤的影子。 一股莫大的欣喜毫無預(yù)兆地從邵棠心底沖出,直沖得她眼眶泛紅—— 歸位慶典上,她第一眼瞥見玉清之時,她就在心里悲哀地想,她的阿瑤再也回不來了。 仙尊固然很好,可她的歸來,頂走了同樣很好的阿瑤。 在全仙界都在為仙尊重生而奔走相告、歡欣鼓舞的時候,也只有邵棠偷偷跑到余峨后山,撒了一小把紙錢,倒了一杯濁酒,奠了奠她的阿瑤。 邵棠一直覺得,只要她還記得阿瑤,那阿瑤就不算在這世上徹底消失。 可直到今日,她才恍然發(fā)覺,她此前統(tǒng)統(tǒng)想錯了。 仙尊和阿瑤并不是完全孤立的兩個靈魂,她們其實(shí)徹頭徹尾、從始至終就是一個人,只不過玉清礙于仙尊的身份,流露出來的感情更少,而戚瑤作為她的摯交,對她的依賴更多。 僅此而已。 想通了這節(jié),當(dāng)邵棠再次看向玉清時,她的目光果然溫暖親密了許多—— 不是玉清擠走了戚瑤,而是她在有生之年,看到了阿瑤當(dāng)仙尊的樣子。 玉清觀察到邵棠神色的變化,心里默默舒了一口氣。 她彈了下指尖,指尖處的火苗燃得更旺了些: “本尊問你幾個問題,你不必緊張,也不必考慮你我的身份和其他瑣事,如實(shí)回答就好?!?/br> 邵棠乖巧點(diǎn)頭。 玉清刻意壓了壓聲線,讓她的盤問聽上去更像是無關(guān)痛癢的閑談:“本尊聽說,你是因?yàn)榕c人談情說愛,才被關(guān)到這里的?” 邵棠屬實(shí)沒想到,這第一個問題,竟就有這么難答。 她紅著臉,支吾了一陣,才弱弱地吐出一個“是”字。 “你的……道侶,”玉清斟酌了許久,才挑出了這個恰當(dāng)?shù)姆Q呼,“是李長玉?” 聞言,邵棠猛地抬起眼。 她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但她的眼神已經(jīng)將她出賣得徹徹底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