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背著徐令，慢慢地往皇城里走。

    說是背，但其實(shí)兩人體型相差懸殊，徐令的腿有好長一截都拖在地上。

    但他不惱，也不嫌疼，還神志不清地貼在戚瑤耳邊說胡話：

    “自從令兒長大后，師尊這還是頭一次背令兒。嗯……師尊還是和從前一樣，香香的……令兒真羨慕小時(shí)候的自己，每天都可以撒嬌讓師尊抱……”

    戚瑤四肢僵硬，從牙縫里擠出幾個(gè)字：“師叔，慎言?！?/br>
    不然等幻境打破后兩兩相對，有你尷尬的。

    可徐令就像聽不懂人話，還在戚瑤耳邊低聲哼唧。

    戚瑤只好抬起頭，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前的皇城上。

    兩個(gè)幻境疊加的成果在這里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

    寬闊的王道上，一邊是流竄哭號(hào)的周饒遺民，一邊是滾落街頭的球形閃電。

    再抬頭一望，一邊是烽火臺(tái)狼煙，一邊是琢光宗結(jié)界。

    真是妙不可言。

    戚瑤背著個(gè)人型血包，一時(shí)不知該插手哪一邊。

    正猶豫間，敵軍的鐵騎攻了進(jìn)來。

    “不想死的都給我跪下！迎接新王！”

    為首的一人舉著刺刀，刀尖沖著街面一掃，四處跑動(dòng)的百姓紛紛停住腳步，抱著頭乖乖跪好。

    他那一嗓子，把徐令給嚎了起來。

    徐令貼著戚瑤的頸子，懶懶地掀起眼皮，看著戰(zhàn)馬上的人：“師尊……那是個(gè)什么丑東西……”

    戚瑤：……

    敵軍首領(lǐng)聞聲看了過來，一眼看到戚瑤手里提著的東西：“把刀放下！”

    戚瑤回看敵軍首領(lǐng)，平靜地把徐令放到了地上。

    徐令一臉無辜：“師尊……我叫刀啊？”

    戚瑤橫刀身前，頭也不回：“你閉嘴！”

    敵軍首領(lǐng)：“把他們兩個(gè)給我拿下！”

    戚瑤一甩刀刃，戰(zhàn)入敵團(tuán)。

    可敵軍與山匪不同，她一個(gè)人一把刀，很難打敗一個(gè)訓(xùn)練有素的軍隊(duì)。

    于是，并未過上幾招，徐令就眼睜睜看著刺刀從戚瑤的背后伸出，刀尖上，掛了血。

    戚瑤低頭，看到橫亙胸前的冰冷的刺刀。

    徐令艱難地從地上支起上半身，弧度好看的唇角中，有血一股一股地涌出，一雙桃花眼目眥盡裂——

    “師尊——”

    第41章 劫死牢青玉顯靈 牽手手！

    “師尊——”

    聽到這一聲, 戚瑤眼前迅速由暗轉(zhuǎn)明，胸口猛地一抽，她抬手按住前襟, 單膝跪了下去。

    手指扶住的地面，是一整塊白玉, 其上刻著精美的雕花，入手微微泛涼。

    這不是周饒國的王道, 刺入戚瑤胸膛的刺刀也不見了。

    戚瑤大口喘了喘氣，抬眼四望——

    她正處在一個(gè)不大的封閉空間內(nèi)，空間四壁及地面均鑲著白玉, 空間內(nèi)沒有火, 僅有的冷光來自幾顆碩大的夜明珠。

    方才見著的狹窄甬道就在戚瑤身后, 而她心心念念的那個(gè)人, 正被鎖在她面前。

    徐令垂著頭跪在地上, 兩條小臂粗的鐵鏈從屋角垂下，鎖住他的手腕，將那雙十指纖長的手高高吊過頭頂, 破破爛爛又沾滿血污的兩只白袖子褪到肘部, 露出的手臂像玉藕一樣勻稱白皙，卻布了些腫起甚至帶有血痂的鞭痕。

    他的身上，除了撤離垂花宗那晚, 被張不周一掌在胸口轟出的血洞，還密密地布了許多大大小小的傷, 也不知三十三門對他進(jìn)行了怎樣的嚴(yán)刑拷打，直打得最外邊那件輕薄的罩紗都已支離破碎，有一縷無一縷地掛在他身上。

    他有氣無力地掙動(dòng)著，還一聲一聲喚著“師尊”。

    戚瑤嘗試著靠近他一點(diǎn)：“師叔……”

    她微微皺眉。

    徐令沒去理她, 自顧自地喊，漸漸就喊出了哭腔：“師尊——師尊——師尊……”

    他像只被母親拋棄荒野的小獸，傷痕累累的，每喊一聲，就越絕望一分。

    這世上，沒有玉清了，他的呼喚再也得不到回應(yīng)。

    戚瑤連喚許久“師叔”未果，不得已沉下聲：“令兒?！?/br>
    清凌凌的一聲在玉石之間回蕩。

    徐令猛地抬頭，再不掙動(dòng)——

    那雙嘴角掛著一長一短的血痕，白瓷一樣的兩頰也濺上了斑斑點(diǎn)點(diǎn)的血，卻意外生出了一種破碎的美感，我見猶憐。

    他睜開眼，大口喘息，胸口處綻開的布料隨他的身子一翕一合。

    戚瑤收起滿面擔(dān)憂，又佯裝出一副冷眼旁觀的樣子：“師叔剛剛中了幻境?！?/br>
    徐令看著她，音節(jié)夾雜在顫抖的吐息中：“小師侄……你……”

    戚瑤攥著“歸去來”，給他看了一眼：“路邊上隨便撿的，別胡亂感動(dòng)，不是專程來救你，只是無事四處溜達(dá)?！?/br>
    她不會(huì)騙人，連謊話都編不圓。

    徐令垂下頭，氣若游絲地笑了一聲：“小白眼狼……”

    戚瑤沒理他，走上前拽了拽鎖住他手腕的鐵鏈——

    那鐵鏈?zhǔn)鞘墒男F打造，百年不腐，千年不朽，她若帶了長生劍來，借著玉清仙尊的神力，或可砍兩下試試，尋常仙器定斬不開這粗重的家伙。

    在她研究鐵鏈時(shí)，徐令忽然咳了兩聲，咳得氣息奄奄的，幾乎聽不著動(dòng)靜。

    戚瑤垂眼：“你煙斗呢？”

    徐令苦笑一聲：“早被他們繳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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