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我……”

    靈瑾不知怎么開口。

    從母親口中確切地得知了她真實的身世以后，她就有些在意哥哥的看法。

    靈瑾知道，自己從小到大一直喜歡黏著兄長，可是兄長對她的態(tài)度卻沒有那么明朗。

    她是不是其實給哥哥添了很多麻煩？

    哥哥會不會其實不喜歡她這個不速之客般的meimei？

    哥哥一直以來是怎么看待他們這樣的關系的？

    靈瑾一方面糾結，一方面又覺得自己實在想得太多了。

    無論兄長以前是怎么想的，他們現(xiàn)在關系其實還算不錯，哥哥是會容忍她撒嬌的。世界上還有很多兄妹關系差到跟死敵一般，她與兄長之間的感情雖然不算膩歪，但這樣保持一定距離感的親近說不定反而更為恰當長久。

    靈瑾越想越不知該說什么，索性改口笑了起來：“沒事，我只是忽然想哥哥了，就過來看看。哥哥功課快寫完了嗎？”

    尋瑜隨口道：“功課太簡單，早已寫完，在看些別的書?！?/br>
    “原來是這樣?！?/br>
    靈瑾恍然大悟狀。

    “那我不打擾哥哥，回去睡覺了。兄長晚安?！?/br>
    說著，靈瑾認真對尋瑜行了一禮，便掉頭跑了。

    尋瑜遠遠望著靈瑾消失在走廊盡頭的小身影，長久沒有關門，過了一會兒，眉間擰得更深。

    第12章 大學堂

    數(shù)日后，終于到了大學堂開學的日子。

    靈瑾站在鳳凰城大學堂門前，眼前是重重疊疊重檐廡殿頂高閣，青松立于門前，竹林茂然其中，門內(nèi)一眼望去看不清有幾重樓閣，仿佛深不見底。

    靈瑾是獨自一個人來的，她事先已經(jīng)請父母和哥哥都不要來送她，但即使是她自己的主意，當她初次站在這座歷史悠久的大學府前，竟還是生出一絲緊張。

    靈瑾緩步踏入。

    大學堂是義務制教育，這是翼國的立國之策之一。

    但凡是年滿九歲的雛鳥，無論品種大小出身高低天資好差，一律要進入當?shù)氐拇髮W堂接受官方教育。

    翼國各地都設有大學堂，但其中以都城鳳凰城的這座大學堂歷史最為悠久，迄今已建有八千余年。

    靈瑾走在其中，只見從入口通往布告廣場的路上，要過數(shù)道門樓，每一道門樓的門檻兩側都立了紅柱，紅柱上都有寫有門聯(lián)。

    只見第一道聯(lián)上寫——

    【德配天地，浩然正氣參天穹。】

    【學貫古今，錦繡文章驚海潮?！?/br>
    走了幾步，又見一聯(lián)——

    【志在千秋，何拘功名？】

    【心裝日月，誰與爭驕！】

    靈瑾繼續(xù)往前走，入目又是一聯(lián)——

    【博古通今，意氣勃發(fā)，千載讀書過萬卷?！?/br>
    【端身正氣，風華正茂，少年不狂何時狂？】

    門聯(lián)上的字飛揚恣意、行云流水，看得出書法功底深厚，而行文間卻有一種年少狂狷的昂揚感。

    不知怎么的，靈瑾覺得這幾幅聯(lián)的字行筆之間看著有些眼熟，仿佛在哪里見過。

    靈瑾一聯(lián)一聯(lián)看過去，等走到底，來到新生聚集的大廣場，正好有統(tǒng)一著裝的師兄師姐接應。

    一位身姿偉岸的師兄見靈瑾是一個人過來，主動過來接引。他雙手在寬闊的腰上一插，露齒笑道：“這位小師妹怎么一個人站在這里發(fā)呆？快點過來罷?！?/br>
    靈瑾還沉浸在那些對聯(lián)眼熟的字跡當中，見有師兄主動與她搭話，不由問道：“請問師兄，這一路上的門聯(lián)，你知道是誰寫的嗎？”

    “門聯(lián)？”

    師兄摸了下后腦勺，顯出迷茫的神色，顯然平時不太注意。

    他說：“抱歉，我不太了解……這些門聯(lián)掛在這里已經(jīng)許多年了，平時也沒人仔細看，只好像聽說是幾百年前一位師姐寫的。對了，我記起來一點，那位師姐好像叫竹……竹……”

    “是叫竹依！”

    這時，一個師姐聽到兩人的對話，大步走過來。

    她卷起手中的冊子，在師兄后腦勺上不客氣地敲了一下，道：“你個呆子，連這都忘！竹依上君是七百年前與女君結契的輔臣，也是我們鳳凰城的名人，厲害得很。這些，考試都考過多少次了，還不記得！”

    師兄吃痛地撓著頭，無辜道：“我是習武的啊……”

    師姐沖他翻了個白眼，但轉(zhuǎn)頭看向靈瑾，又笑盈盈的：“這位師妹是第一天來大學堂，是想找參加入學?？嫉膱罂键c吧？不如由我?guī)熋眠^去，順便給師妹介紹一下大學堂的情況如何？”

    這師姐看上去靠譜得多，靈瑾連忙點點頭。

    “師妹隨我來。”

    師姐一邊帶著靈瑾走，一邊娓娓道：“翼國的大學堂跟其他國家的普通學堂不一樣，不需要每天定點上學放學，修煉內(nèi)容在一定范圍內(nèi)是可以自己選擇的，課程時間安排也很自由，只要修足學分就準許畢業(yè)，因此沒有嚴格的畢業(yè)時間，寬松與否、學習什么也因人而異。

    “畢業(yè)后也不用急著離開大學堂，如果暫時對自己的能力還不滿意，可以繼續(xù)留在學堂中學習。而且我們鳳凰城的大學堂，擁有翼國最大的藏書庫，珍惜的古書心法數(shù)不勝數(shù)，都是完全對學生開放的，在這里修煉大有益處。

    “……對了，你之前問起的竹依上君，曾經(jīng)就在大學堂里修煉了近百年，與女君結契之前，還曾在大學堂里當過先生，所以學堂中留了不少她的墨寶，你可以去找找。

    “總之，有的人會在這里學到謀生的手藝，四五年內(nèi)就快速畢業(yè)；也有人一直留在學校里修行，打下扎實的修為基礎；還有人會幫學校里的老師做事，到鳳凰宮里輔佐仙官，最后謀求一官半職。

    “每個人的興趣節(jié)奏都是不同的，出路也不同，全看你個人選擇?！?/br>
    靈瑾仔細地聽著，但等師姐說完，她脫口卻問道：“師姐，那位竹依上君……”

    “嗯？怎么了？”

    “不……”

    靈瑾說了一半，又遲疑地停住了。

    她想問的太多，可對“她”了解得又太少，竟反而不知該說什么。

    最后，她問：“竹依上君在大學堂里，是教什么課的？”

    師姐這下可笑了：“竹依上君原形雖只是小小的麻雀，但卻是個全才。她教過的課可多了，從書法到政論，從卜算到我們機關術，你以后就知道了，你絕對避不開她的?！?/br>
    這時，兩人正好走到了。

    師姐指指前面人山人海排著隊的隊伍，說：“前面就是登記入學校考的地方了，你到末尾排隊就行，我就不送了，還有其他新生要接?！?/br>
    靈瑾才漸漸回過神來。

    靈瑾雖然嬌小，卻有一副天然筆直的身姿，如清霜傲雪。聽師姐說了這么多，她便自然行了一禮，道：“我知道了，多謝師姐。”

    “謝什么，不必這么客氣！”

    師姐瀟灑地將手一揮：“你快過去吧。”

    “好?！?/br>
    等目送師姐離開，靈瑾在自己胸口摸了摸，從內(nèi)袋里取出一枚護身符來。

    靈瑾在聽到師姐說出“那些字聯(lián)是竹依上君所書，竹依上君過去曾經(jīng)是女君結契輔臣”的話以后，已微微恍惚，便想起了自己為何覺得那些門聯(lián)的字跡眼熟。

    這枚護身符，靈瑾從小帶到大。

    護身符看上去有些陳舊了，表面用紅色的絲線繡著“平安”二字，里面藏了一張寫有小詩的素絹——

    【結發(fā)三千載，合鳴九萬音。身無玄鳳翼，愿予玉明心?！?/br>
    年幼的時候，靈瑾只以為這是母親給她的，不解這護身符的意思，還奇怪為什么護身符里的小詩好像是情詩。

    但現(xiàn)在，她確定了自己的身世，便逐漸明白過來，這只怕是她親生父母的遺物。

    大學堂門聯(lián)上的字跡，正是與這枚護身符里藏的小詩，字跡相似，肯定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無非是門聯(lián)上的字更瀟灑恣意些，而護身符內(nèi)的小詩大約因為是寫給心上人，字寫得更端莊秀雅一些。

    那首小詩的署名，就是一個“依”字。

    竹依。

    她的親生母親……

    靈瑾捏了捏護身符，然后藏回胸口。

    這枚護身符，她大多數(shù)時候都不離身，一直放在衣服的前襟內(nèi)袋之中。

    靈瑾的思緒不由長久地停留在那幾幅對聯(lián)上，她直到在登記入學?？嫉年犖槔锱抨爼r，還有些渾渾噩噩。

    等輪到她自己了，靈瑾才猛然回過神來。

    負責登記校考的，又是另一位師姐，她月白色長袍，發(fā)頂立玉冠。大約是負責登記太無聊了，她將考試條目往靈瑾面前一遞，便懶洋洋地撐著腮等著。

    靈瑾拿起毛筆，鈍鈍地瀏覽著考試項目。

    關于入學校考，靈瑾事先了解過。

    大學堂的入學校考分文試、武試和技藝三門，每門課下都有十數(shù)種小分類，學生只需要根據(jù)自己擅長的內(nèi)容，選定相關科目去考就行了，最低選五門，多則不封頂。

    所以，如果有自認為百藝精通或者完全不知道自己擅長什么，完全可以花時間全考，由考官來判斷他們的天資。

    靈瑾逼自己集中精神，暫時忘掉其他事，將注意力放到選擇校考項目上來。

    她其實早在家中就想好了要考哪些項目，也做好了心理準備。

    可是，當她翻到“武試”的部分，將目光真正凝在列在最首的“射藝”兩個字上時，靈瑾原本堅定的心境卻忽然產(chǎn)生了一絲動搖，萌生出若有若無的怯意來。

    這不再是在家中自己一個人偷偷射箭了。

    她必須要在所有人面前，在所有大型翼族和小型翼族面前，展示自己的射藝。而她的競爭對手，一大半都將會是有能力拉得開靈弓的大型翼族同齡人。

    “怎么了？”

    負責登記的師姐見靈瑾遲遲不動筆，轉(zhuǎn)過頭催促：“難不成是還沒有想好？”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