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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胸口掏出一條晶瑩的鏈子,上面綴著一顆小玉,刻有她的名字。 玉石是母后所贈,照她的說法,是母后贈給李嬤嬤,李嬤嬤又轉(zhuǎn)手送給了她。 王修戈無所謂飯菜之中是否有毒,笑了一下,大快朵頤起來。 用完飯,他看向潘枝兒,道:“我不吃辣。” 潘枝兒用力點頭,“那我下次就不放辣了,殿下你喜歡就好?!?/br> 她將王修戈身旁,那些人從暗格里塞進來的食物端起來,聞了一口,立刻皺起了眉頭:“這是什么?都是餿的!殿下何等金貴之人,怎么能被這樣對待!氣死我了?!?/br> 潘枝兒看著人小,卻勇氣十足,揚言一定告發(fā)他們不可,胸膛氣得一鼓一鼓的。 王修戈朝香案后一躺,半瞇著眼睛看她,覺得她這般,脾氣倒是挺大的,可惜瘦不拉幾,若是被人發(fā)現(xiàn)了,一只手就能像拎小雞崽兒似的將她抓走,還敢口出妄言。在這深宮大內(nèi)之中,不謹言慎行,便是跟他一個下場。 之后,潘枝兒便常常鉆進暗格里偷摸爬進來給他送東西。 其實王修戈知曉這件事辦得危險,如果外傳,被繼后得知,潘枝兒輕則逐出宮去,重則一死。然而,他從來沒有阻止過她來。 掖幽宮里,有鬼的影子。 每當夜晚,不知道什么在地面慢慢地搖晃、挪動,就像惡鬼張開了獠牙,一口一個小朋友。 他聽不到聲音,將屋子里乒乒乓乓砸得滿地都是各種物件,沒有人說話,無法排遣那種害怕,他嚇得在地上發(fā)抖。久而久之,耳朵里會出現(xiàn)類似滴水聲和怪笑的幻覺,有時如同蟬鳴,在耳鼓里炸開。 只有潘枝兒來的時候,才有一個人可以和他說話。 后來他才知道,原來潘枝兒比他還大幾歲。 就像是一個可以依靠的長輩。 潘枝兒憐惜殿下遭遇,給他捎來了兩只火把,還有火折子,教他跳驅(qū)鬼的舞蹈,“挺有用的,殿下有了光,就不會害怕了?!?/br> 他不信,她就舉著火把站起來,火把一晃,整個掖幽宮好像都亮了,“殿下,我去驅(qū)鬼,你看看,這樣就沒有鬼了。” 她在火光里手舞足蹈地跳了起來,就像一只飛舞的火焰蝶?;鹦妓臑R,自她身旁星零掉落。 然后,王修戈看向他的腳,地面上,果然就沒有了鬼影子。他大感吃驚。 潘枝兒比他還大,雖然看著比他瘦小,但她果然是個可靠的人。 但他不想跳舞,他想學武。 有了自己的武力,才不會怕那些“小鬼”。 于是潘枝兒就會捎送一些武學的書籍和兵器進來,守門的人認識她,以前只不過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知道她包袱里藏著劍,不肯放她進去了,潘枝兒性子急躁,和他們爭執(zhí)了起來,咬了守備一口,接著,她趁守備吃痛之際,利索地往暗格里鉆了進來。 她把包袱抖擻開,吐出那柄短劍,渾身毛發(fā)凌亂,糟糕透頂,笑著道:“殿下,你要的劍?!?/br> 王修戈將劍拿了過來,“我會好好練的?!?/br> 她用火把點燃偷摸送來的燈,照亮了書籍,就在一旁看他練劍。 三年轉(zhuǎn)瞬即逝。 那三年,袁皇后占盡寵愛,三皇子魁節(jié)年九歲,卻已經(jīng)受封楚王。 人人都說,皇帝膝下子嗣多數(shù)夭折,皇三子與皇八子間,皇上定然偏愛三皇子楚王,要立他為儲。似乎所有人都已經(jīng)忘記了,烈帝還有一個被關(guān)在掖幽宮,終日不見天日的二皇子。沒人提及他,哪怕只言片語,仿佛金陵城中這個人曾存在的痕跡早已被盡數(shù)抹去。 王修戈的身量已在抽長,比三年前剛關(guān)入掖幽宮時長高了不少,劍術(shù)也有所精進。 然而除了潘枝兒,沒有人知道他這一切的變化。 一日,潘枝兒偷偷溜進掖幽宮,看見王修戈在香案底下坐著拭劍,燭火跳動著,照著小少年陰鷙而深邃已初見崢嶸的眉眼,潘枝兒咬唇道:“殿下,還要多久,你才能從這里出去?!?/br> 王修戈扭頭過來,朝她笑道:“枝兒,你想幫我嗎?” 這三年,外界的事,經(jīng)由潘枝兒的口,他什么都知道。 也是潘枝兒,看著她的殿下,一點一點地陰郁沉默下去的。 她不想這樣,她恨不得殺了外邊那些人,將這個男孩救出去,讓他逃脫牢籠。 然而潘枝兒又太清楚,就算是她死了,她也不可能做到。 元后娘娘和李嬤嬤的深恩,她就算是死了也報答不了。 可盡管如此,她還是不假思索、斬釘截鐵地點頭:“我想!” “你附耳過來。”他朝她招了招手。 潘枝兒爬過去,趴在他的身旁,聽他說話。 等他說完,潘枝兒早已睜大了雙眼,他抬起手,在她的肩膀上輕輕一拍,“我知道這件事一鬧起來,就一發(fā)不可收拾。如果你不愿意幫我,我也理解?!?/br> 潘枝兒難以消化這件事,但是,她咬住了嘴唇,看著仍在這里囚著,受著日復一日苦刑的殿下,她必須要救他出去,萬劫不復也在所不惜!她用力點頭道:“我?guī)偷钕?!?/br> 之后,金陵城中發(fā)生了一些怪事,城外篝火狐鳴,城中童謠四起,宮墻之內(nèi),更有從水中打撈上的巫蠱娃娃,所有的一切都昭示著,天子立楚王為太子,短折少命,楚王中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