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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就連這,也都是她一廂情愿的妄想。 “既然這樣,”姬嫣用早已發(fā)啞的嗓,緩慢地笑著道,“臣妾的鳳印就收在身后的匣子中,皇上取走吧,臣妾用不著這東西。” 王修戈袖中的手收緊,他皺緊了眉,朝她道:“朕不會收走。” 姬嫣蒼涼一笑,都到了這個時候了,話已說到了這個份上,他居然還想留著她,綁著她? “論頭腦手腕,貴妃不如你,論見識氣魄,貴妃更遠遠不及,她拿不了這塊印?!?/br> 王修戈平靜地說道。 姬嫣懂,說好聽了便是信任,說難聽了,便是貪心不足,可人豈能這樣,什么都想要?人心更不是可以稱重,拿來算計的! 姬嫣笑道:“臣妾無力無心,也拿不了?!?/br> “皇上,今日你要讓這件事就此作罷,臣妾不再深究下去,可你卻也要知道一點,如果你今日不收走臣妾的鳳印,將來臣妾也不可能服眾?!彼蛩忉專澳阋驗橘F妃失子提了她的品級,將臣妾圈禁于端云宮,不論事實真相如何,每個人都會相信,是臣妾善妒,害得貴妃小產(chǎn)。如此一個善妒嫉恨的女人,怎能母儀天下?既然臣妾不賢亦不忠,德不配位,就請皇上高抬貴手放過姬嫣?!?/br> 她蒼白的臉上淚雨滂沱,幾乎看不見血色,憔悴到這個份上,依舊難掩麗質(zhì)。 王修戈定定地看著她,良久之后,他回過神來,搖了搖頭。 “你不愿意就暫且收著吧。” 他轉(zhuǎn)身朝外走去。 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收住了腳步,轉(zhuǎn)過頭對她道:“朕前幾日看到了你的手書,似乎有替朕廣開后宮的意愿。不過,不必麻煩了,宮里不會再有別人?!?/br> 姬嫣從前以為帝王家無情,現(xiàn)在只覺得,帝王,無情也似有情,端看是否有真能讓他動情之人,一旦有了這樣一個人,則六宮猶如虛設(shè),一心只為一人,堪稱佳話。 只是這其中,她無心攪和進去,卻被迫成了,成全他人佳話的一段河底的橋基、一張墻根的斷梯,無人在意。 王修戈的腳還沒邁到端云宮的宮門口,忽聽到身后一道砸地的聲音,沉悶一響,他倏地扭過頭,只見姬嫣已經(jīng)爬下了軟椅,因為體力不支,而摔倒在地。 他的瞳孔微顫,“你這是做什么?” 姬嫣用手肘撐住冰涼的地面,跪起身,“皇上,真相臣妾不愿再查下去了,也不想要任何交代了,臣妾想回姬家?!?/br> 王修戈不知為何感到一陣煩悶,衣袖一擺,“圈禁解除之后,你便稱病回家吧?!?/br> 末了,補了一句,“記住自己仍是皇后?!?/br> 姬嫣想,如能回家,她真想再也回來了,何必礙了他人的眼,只怕就因為這個端云宮的存在,皇帝和貴妃想要親近都不能完全放松。可她卻還是這個皇后。姬嫣勾了下唇,叩首,謝恩。 …… 王修戈出去端云宮,分明已經(jīng)讓皇后答應(yīng)了不再揪著貴妃,可心情卻比來時還要糟糕,簡直糟糕透頂,郁悶不堪,他走下端云宮眉間的結(jié)都還沒松半分。 高德庸識時務(wù)地過來,殷勤為皇上在前頭打燈,“皇上,咱們要不就擺駕翊凰宮?” 此時天色方露出魚肚微微白色,晨曦籠罩于四方大地,翊凰宮與端云宮于東西兩面矗落形成對峙,高翹的飛檐之上,鱗鱗千瓣的琉璃瓦覆壓著成塊的積雪,交相輝映,澄澈而空明。 “走吧?!蓖跣薷晟孕艘幌履_步,便抬手對高德庸道。 高德庸大著膽子走在前頭,這時天漸漸亮了,他手里的燈籠也熄滅了,走了小半個時辰,抵達了翊凰宮,這時正是晨間,天還尚早,高德庸識趣地守候在翊凰宮外,不敢再進去。 王修戈問守夜的青鶴:“貴妃醒了么?” 青鶴道:“醒了,貴妃一夜未睡?!?/br> 說到這兒,又偷看了眼王修戈的臉色,知曉他是才從端云宮出來,心頭感到有些不快,故意地嗆道:“回皇上的話,貴妃娘娘自從小產(chǎn)之后,便大受打擊,整夜整夜地睡不著,偶爾做夢了,都夢到有人掐她的脖頸,要害小皇子,便掙扎著醒來,奴婢實在是沒有用,勸不了……” 青鶴說著說著,便哽咽了。 王修戈看了她一眼,沒挑破,“朕進去看看她?!?/br> 步入內(nèi)殿,只見貴妃已經(jīng)擁被坐起,人憔悴支離,病態(tài)瘦削,見是王修戈的身影,不禁又滾滾落下淚來,直要往王修戈的身上撲過去。 “皇上!” 王修戈穩(wěn)穩(wěn)地接住了她,方?jīng)]讓她從床榻上跌倒。 潘枝兒細如柳條兒般的臂膀緊緊擁住了他的腰,將帶淚的小臉擠入他的胸膛,無聲無息,只一個勁落淚,王修戈垂下面,只能看到他懷中黑如漆色的顱頂,中間有一團小小的旋,“怎么一夜未睡,你夢到誰要害你?” 潘枝兒不說話,像是不敢說話的模樣。 王修戈有幾分明了,“皇后?她掐你脖子?” 潘枝兒更是搖搖頭,“臣妾豈敢攀誣皇后,只是臣妾苦命,夢到了鬼差來索臣妾孩兒的魂魄嗚嗚嗚……” 王修戈摸摸她的腦袋:“朕是天子,有朕在你身邊,閻王小鬼不敢近你的身,定是你胡思亂想。” 潘枝兒哭嚷:“可是這兩天皇上都不在臣妾身旁……” 她早晨一醒來,就聽說王修戈破天荒去了端云宮,想那皇后聰明,早已傳了一遍沈太醫(yī),定將事情問清楚了,她一定是向皇帝告發(fā)自己了。潘枝兒穩(wěn)住陣腳,以為這時候絕對不能朝皇后反咬一口,免得更加襯托皇后的大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