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頁
她吸了口氣,淚眼婆娑,喉口哽咽。她很想說話,可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還有好多的問題沒質(zhì)問她,以后也不會得到答案了。 程煜扶著她,不知道勸慰什么,只好不停地重復(fù):“沒事的沒事的……” 聞雪時深吸一口氣,把眼淚胡亂一抹,推開程煜,跨進那扇門。 是姜佳云,但不再是活生生的姜佳云,甚至有些面目全非。 警察說,她是和聞憫一起出了車禍,車子爆炸起火了。 聞雪時出來的時候,看見匆匆趕來的聞懷白。 聞懷白接到電話就趕了過來,他還沒敢告訴爸媽。這消息太突然了,一個活生生的人,突然就沒了,他自己都有些驚訝。 大哥比他大十幾歲,其實相處的機會也不是很多,關(guān)系算不上特別好。但是到底是血濃于水的親兄弟,難以接受。 聞懷白瞥了眼聞雪時,她坐在椅子上,面如白紙。 姜佳云是她最后的親人了…… 他跨進門,并不需要多久,因為是意外,警察只是按規(guī)章辦事。 出來的時候,門口已經(jīng)沒人。聞懷白往外去,看見聞雪時和那個陪她一起來的男孩子一起坐在臺階上,她靠在那個人肩頭,神色木訥。 “小的時候,有一次她給外婆打電話,外婆說,要不要雪時講兩句?我一顆心提到嗓子眼,心想,如果她要和我說話,我要說什么呢?可是她什么也沒說,只是這樣掛了電話?!甭勓r垂下眼瞼,甚至還能回憶起那時候的心情。 她和姜佳云大概是沒什么母女緣的人,甚至也許是上輩子欠了債,這輩子才做了母女。 聞懷白停住腳步,心猛地一抽。 * 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瞞得過聞父聞母和老爺子,父母對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情緒反應(yīng)十分激烈,聞懷白明白這種事勸也沒用,索性沒勸,只是一根接一根地抽煙。 等他們都哭夠了,才捏著眉心,說起處置后事的事。他們也知道他們倆沒領(lǐng)證,但好歹是在一起過一場,又一起走了,便決定,葬在一塊,挨著。 “至于那個丫頭……”聞懷白一頓,“很快就成年了,我?guī)兔φ疹欀伞!?/br> 他掃過全場,發(fā)現(xiàn)他們有些驚訝,似乎是沒人想起來還有這么回事。 心更疼了。 在大雪天不辭而別,沒人發(fā)現(xiàn),這種時候,仍舊沒人發(fā)現(xiàn)。 * 等處理完那邊的事情,已經(jīng)過去一整天。 夜深人靜,聞懷白站在路燈下,孤影長立??粗鴺巧夏潜K燈,那盞燈一直亮著。 這不是一個明智的決定,摻和她的人生。可是如果撒手不管,更加做不到。思來想去,還是決定給她找個照顧的人。 他自己不行。 他聞懷白從來不做沒把握的事,這件事,他對自己就很沒把握。 是朋友幾經(jīng)輾轉(zhuǎn)找的,一位老教授,快六十歲,老公很早走了,家里只有自己一個人,也沒有子女。 聞懷白按亮屏幕,又熄滅,他不知道怎么開口。 磨磨蹭蹭半個小時,才打通她的電話:“喂,我有件事要跟你說?!?/br> 他一字一句說得很慢,盡量讓自己語氣聽起來沒什么感情色彩。 聞雪時坐在沙發(fā)里,不知為何,起身掀開窗簾,果真看見樓下站著個人。 “什么事?” 聞懷白沉默了幾秒,“跟我走吧,我會照顧你?!?/br> 聞雪時嗤笑了聲,“你是不是有什么圣父情結(jié)?” 跟他走?他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他知道他們之間是什么狀態(tài)嗎? 他這是要折磨她,伸出援手,又冷冰冰地說,我是因為善良和同情才對你好。 如果十七歲和七歲,都要接受對待一個孩子的待遇,未免太過不公。 她說:“不必要了,圣父先生,我怕你把我照顧到床上去?!?/br> 聞懷白臉色冷下來,語氣也冷,順著她的話說下去:“你不就想被我照顧到床上去嗎?” 說話真難聽。當然,他自己也沒好哪里去。 聞雪時把窗簾撥得更開,嘲諷地笑。 聞懷白嘆息一聲,換了個說辭:“跟我去京城,我支付你的一切費用,到你大學(xué)畢業(yè),我會找信得過的人照顧你,不會打擾你。” 他自認為已經(jīng)做得很仁慈,可她卻輕嗤了聲,掛斷電話。 第26章 脫軌 “好,你跟我走?!?/br> 掛斷電話后, 聞雪時把窗簾猛地合上,無端有些生氣。倘若他真有如此善心,何不去資助貧困兒童, 救助失孤家庭? 頓了一秒,如今她也是孤兒了。 無父無母, 無家可歸, 世界上的親緣羈絆都被一劍斬斷, 一無所有。 房間里的電壓似乎變低,燈光忽而變得慘白,聞雪時看向姜佳云房門, 再也不會有人了。哪怕那個人對她一點不重視,總是試圖掌控她……都沒了,再不會有了。 世上和她流同一樣血的人,再也不會有了。 她得承認,聞懷白的確很善于引誘人。在這時刻,他給出的條件這樣吸引人,哪怕知道那是大火,飛蛾也無法停止靠近。 聞雪時不禁以最大的惡意揣測他,也許他從那些相處里看出了她的懦弱, 她無法孤獨地生存下去,所以在此刻給出這樣的條件, 釣她這條愿者上鉤的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