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如音正準(zhǔn)備發(fā)作，就看見陳東方對著自己一連串地?fù)u頭擺手使眼色, 然后又搶著幫她回答：“杜科長，我們?nèi)缫魰v英語、俄語，最近還在跟著錄音機學(xué)法語?！?/br>
    “哦？除了漢語還會講三國語言？”杜晟提了點興趣，慢慢把身子坐正。

    “說說，每門語言都是什么水平？”

    陸如音拉了把椅子，“咣”地往杜晟對面一放，然后大大拉拉坐下來，兩手往膝蓋上一撐。

    “杜科長，請問您會講法語和俄語嗎？”

    “我會講英語?！倍抨刹惶吲d，他并不會法語和俄語。

    這個陸如音怎么回事？究竟是自己來考察她，還是她來考察自己？

    “您別誤會。”如音笑了笑，“我只是想看看自己的發(fā)音夠不夠標(biāo)準(zhǔn)。”

    “這樣啊。”杜晟臉上色緩和一點，張著兩只鼻孔點了點頭，“你講兩句我聽聽，雖然我沒有學(xué)過，但上京文化局有的是會說這兩門語言的人，發(fā)音標(biāo)不標(biāo)準(zhǔn)我還是可以聽出來?！?/br>
    “T'as quoi dans la boule.”（你腦子進水了吧？）

    “Куицынсы? ”（兔崽子。）

    杜晟沒聽懂。

    不過聽上去好像挺像那么回事的？

    “說說，這兩句是什么意思？”

    “這兩句話的意思是，見到你非常開心。”如音謙虛地笑笑，“您看，我這發(fā)音還行嗎？”

    “你再把剛剛那句法語講一遍?！倍抨烧f，他們科室上個月來了一個從法國回來的女生，他最近正在追人家。

    “T'as quoi dans la boule.”

    杜晟學(xué)了一遍，感覺舌頭有點不夠用。但為了抱得美人歸，又繼續(xù)練了兩遍。

    “用法語夸一個女生漂亮怎么講？”

    “Je suis un sot.”（我是個大傻子）

    杜晟十分認(rèn)真地跟讀兩遍。

    “我看陸知青你的發(fā)音的確還可以。但要想去咱們文化局工作，不能只會說，最主要的是還要會文字翻譯?！倍抨蓮钠ぐ锬贸鰩讖埼母?，放在桌子上。

    “你把這些東西譯出來，我們才能決定讓不讓你來工作。

    如音看了看，是兩篇科普類文章，一篇中譯俄，一篇俄譯中，語法上并不難懂，只是有幾個專業(yè)性詞匯。她很快就翻譯完了。

    杜晟拿著答案一對，發(fā)現(xiàn)居然一個錯也沒有，就連特別標(biāo)注的幾個專業(yè)詞也全都譯了出來。不僅如此，陸如音翻譯的版本還更加生動，語法上也更符合國人的習(xí)慣。

    根據(jù)在人事科多年干活的經(jīng)驗，他知道自己這次是撿到寶了，這才端正態(tài)度。

    “陸知青，你的翻譯水平已經(jīng)達到我們需要的標(biāo)準(zhǔn)，下個月就來上京工作吧?；爻堑氖掷m(xù)我們來辦，路費和路上的住宿費文化局給你報銷?！?/br>
    “杜科長，你只說我能不能去文化局工作，但是還沒問我想不想去呢。”陸如音冷聲道，眉眼之間仍舊含著笑，但屋子里的氣壓卻變得很低。

    “怎么？你不樂意去？”杜晟震驚了。

    上京文化局！多少人擠破頭想去工作的地方。工資高福利好，而且受人尊重。

    居然還有人不樂意去？

    “杜科長，我來鄉(xiāng)下是想要接受再教育，這才不到半年時間就回城，教育的目的何在呢？”

    陸如音言之鑿鑿，說得好像跟真的一樣。

    “再說了，上京是什么地方。哪是我這種普通人能去的地方？”

    杜晟慢慢回過點味兒來。明白是自己剛剛態(tài)度太差，把人給得罪了。

    可是這陸如音的脾氣忒大了吧？文化局讓她去工作是看得起她，怎么現(xiàn)在居然還敢拿喬呢。

    “陸知青，飯可以亂吃，但話可不能亂說。你要是這次不去，以后可就沒機會了。畢竟我們上京可不缺會講外語的人?！倍抨汕么虻馈?/br>
    “既然不缺，那我就更不用去了?！标懭缫舨挪怀远抨蛇@套。

    “你——”杜晟語塞，這陸如音太不識抬舉。他現(xiàn)在就走，看她后不后悔！

    “哼，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辭了。”杜晟氣哼哼地往門外走，陳東方想攔但被如音擋住了。

    走到門口，杜晟見陸如音不僅沒反悔，反而還一副巴不得他趕快離開的樣子，更生氣了。

    他剛剛說了大話，其實不僅是上京，現(xiàn)在全國都很缺會講多門外語的人才，尤其是像陸如音這種既能翻譯文字又有口語能力的人。上面的領(lǐng)導(dǎo)已經(jīng)催了好幾次，讓他們多多挖掘和培養(yǎng)，爭取能多發(fā)現(xiàn)一些有能力的年輕人。

    但近一年以來，他們卻基本上沒什么進展。找到的人不是只會啞巴英語，就是口語里夾雜著口音，要不就是只會英語。

    好不容易找見這么一個符合條件甚至遠遠超出條件的，結(jié)果自己卻給攪黃了！

    雖然這么想著，但杜晟并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么。他資歷深、又是領(lǐng)導(dǎo)，大年初三千里迢迢來這個又窮又破的鄉(xiāng)下，怎么還不能拿出點做派來了？

    罷了，就讓陸如音抱著她的法語詞典爛在鄉(xiāng)下吧。說話做事一派小家子氣。

    杜晟前腳剛走，陳東方就拉住如音著急：“小陸，你咋回事？怎么把人家領(lǐng)導(dǎo)氣跑了。”

    多好的工作機會，就這么白白沒了。這孩子是不是傻？

    “跑了就跑了唄?！标懭缫粲X得這事無所謂。況且她就是想故意氣跑杜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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