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陣外狼群飛撲而來,千萬箭矢如雨般傾瀉而下,將狼群整齊兇猛的攻勢打得七零八落。 禁軍守在崖上,逼得狼群再難上前半步。 眾人還未能暫松一口氣,頭頂忽然傳來一聲高亢的鷹鳴。 傅長凜驟然挽弓飛射一箭,遠處卻有另一支箭先他一步,正中鷹腹上的包裹。 無數(shù)紛揚的白色粉末傾瀉而下,隨風揚滿整座山崖。 濃烈的奇香霎時間席卷了所有冰雪與松香。 誘獸香。 賀云存的手段終于完全展露出來,這才是所謂的“辰時三途山崖”。 小郡主揚起斗篷將自己與楚流光遮了個結實,待香粉散盡后將之遠遠拋開。 傅長凜亦拋了黑袍,露出一身玄色勁裝。 狼群登時紅了眼,渾身扎著箭矢不管不顧地向上攻來。 沖天的奇香近乎喚醒了整座山林,空幽的山谷間隱隱回蕩起不知名的低吼與嚎叫。 傅長凜掃視一周,瞥見山崖后那條陡峭橫斜的小徑。 楚流光喝道:“變換陣型,向南撤離?!?/br> 傅長凜接過小郡主手中檀弓,一面在禁軍的掩護下緩緩撤離,一面留心天上盤旋的鷹鷲。 他連殺飛鷹十余只,勉強抵住了暗處的又一輪攻勢。 傅家的殺手在山林間蹲守許久,沿著飛鷹出現(xiàn)的方向拿下元兇。 只是這人卻并非賀云存,而是在逃已久的季原。 殺手飛上崖頂復命時,禁軍早已彈盡糧絕,全憑刀劍與林中兇獸相搏。 三途山上所有兇獸近乎都匯聚于此,場面一時血腥至極。 傅長凜劍上血色斑駁,與楚流光、白偏墨圍成一堵堅不可摧的墻,牢牢護著小郡主,往南面那條陡峭的山路上退。 一眾殺手拔劍沖進了混戰(zhàn)之中。 山巔寒風烈烈,小郡主一頭墨發(fā)狂舞,舉弓立于眾人之間,一箭射殺了身側撲來的巨獸。 山徑陡峭,遍布枯枝巖石。 小郡主勉強御起輕功,磕磕絆絆地向下走。 半山上有扎營留下的大片柴灰。 林間安營時大多燒的是松柴,氣味嗆鼻,這堆木灰簡直比那誘獸香要烈上百倍。 楚流螢心神劇動,快如閃電一般將所有灰燼收在一張皮革制成的帷幕上,又浸上泉水化開。 她將皮革挽好,上百斤重的負擔近乎要壓垮纖薄的脊梁。 小郡主咬牙扛著灰燼,使了輕功不要命一樣飛躍上崖頂。 賀恭早跟著小郡主下了山崖,目送她將柴灰運了上去,意味不明地呢喃了句:“真聰明啊?!?/br> 小郡主卸下皮革,狠狠咳出一口血來,扯過楚流光將他丟進大灘的灰泥之中。 冬日里松柴偏潮,燒不干凈,便更多幾分刺鼻。 楚流光一時不察,吞了一大口進去。 傅長凜逼退一頭巨虎,側眸時忽然瞥見已送出去的小郡主卻竟折了回來。 他分神一瞬,小郡主已瞳孔驟縮向他飛撲而來:“小心!” 傅長凜下意識出劍抵開進攻的猛虎,張開一只手臂來接她。 卻見小郡主與他擦身而過,狠狠撲倒了身側陷入重重圍困的白偏墨。 傅長凜身前那只巨虎揮爪而來,在他頸側留下三道淋漓的血痕。 倘若他再慢一瞬,大約已尸首分離。 小郡主擁著白偏墨翻滾三周,將人狠狠推去了灰泥上。 她抓住空隙一把扯過傅長凜,一樣向楚流光的方向推去。 于小郡主而言,除卻她的二哥哥,旁的皆可分出個輕重緩急來。 總歸傅長凜武藝高強,排在最末位合情合理。 一番周折,眾人終于渾身泥濘地自獸群中脫了身,沿著那道狹窄陡峭的山徑向下飛快撤離。 林中的獸類大多是嗅覺動物,柴灰的刺鼻氣味遮掩了眾人身上的誘獸香,那群野獸自然便將目光別處去了。 崖上盡是橫斜的尸首,足夠令它們瘋狂了。 傅家殺手盡皆傷痕累累,折了數(shù)名。 禁軍甚至幾近全軍覆沒,幸存者十余名,以及兩個貪生怕死的副將。 待離那座山崖足夠遠,眾人才勉強止住腳步,停下來歇一歇。 傅長凜失魂落魄地走在最末。 小郡主果然冰雪聰明,將他的輕功他的手段乃至他的謀略都學了個十成。 輕重緩急,小郡主拎得分明。 他今日也嘗到了遭人背棄的滋味。 被理所當然地排在最微末之位,永遠不被選擇,原來是這樣的徹骨之寒。 他曾經(jīng)太過高高在上,才會覺得是輕描淡寫。 頸側的傷口還在汩汩冒著血,痛意直往心頭rou里鉆,傅長凜倚靠著松木自嘲地笑。 封子真曾繪聲繪色地轉(zhuǎn)述過,下聘那日小郡主守在府門外,撞見過相府的車隊。 她親眼瞧著那隊鐵騎頭也不回地從王府前走過,掉著眼淚倒在了雪地里。 傅長凜初時聽來只有滿懷的愧疚與悔意。 彼時他只是想著入夜已深,王府大約早已安置下了。 何況他一身血腥氣,便決定了明日登門。 于是親手葬送了她滿懷的赤誠。 傅長凜緩緩闔上了那雙泛紅的眼,心疼得渾身發(fā)顫。 殺手首領押回了季原,卻還帶了個令他意想不到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