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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偏墨受傷不輕,至今仍舊將養(yǎng)在國公府,便托白老國公親自來過一趟。 傅家的禮卻始終被臨王不咸不淡地謝絕了。 今日他奉了皇帝的命來臨王府辦一樁公務(wù),才終于有機會站在小郡主窗外遠遠地望上一眼。 傅長凜孤身立于冰天雪地之中,目送沈斂捧著不知甚么稀罕物什腳步輕快地自小郡主殿中走出。 他自然認得這位楚敘白身邊曾赫赫有名的幕僚,也略知此人是如何的心高氣傲與渴求功名。 小郡主既有心干預這朝中權(quán)爭,沈斂無疑是一大助力。 只是他私心里無論如何都不愿小郡主與旁人有一分一毫的糾葛。 他亦可成為小郡主手中最鋒利的一把刀。 傅長凜望了眼那扇緊闔窗,滿心皆是小郡主那雙一閃而過的清瀅漂亮的黑眸。 一道陌生的女聲不知何時靠近了窗邊,帶著清亮與溫柔道:“傷都沒好利索呢,不許再吹冷風?!?/br> 小郡主放松時總帶著江南溫軟綿柔的口音,乍一聽便如同撒嬌一樣:“喬喬,太悶啦……” 身后有小廝恭敬地請道:“傅相,王府后院畢竟有女兒家的私宅,您該回了?!?/br> 傅長凜負手默然許久,終歸隨著小廝的指引出了王府。 沿途盡是凌雪怒放的寒梅,在幽深曲折的石徑兩旁連成一片接天的緋色。 這里原本種的并不是紅梅,而是小郡主自江南帶來的幽蘭。 這位天真爛漫的小郡主初來乍到,不識得天和城地居王朝北方,凜冬漫長。 她細心侍候的蘭花在初秋來時一夜之間被秋霜殺盡,小團子那日休沐之后再來宮中上學時哭得梨花帶雨。 國子監(jiān)一眾少年們眼巴巴地守著這撲簌撲簌掉眼淚的小祖宗束手無策。 她彼時初至天和城,官話才學了點皮毛,只軟糯溫綿地不知控訴著甚么。 傅長凜少年游歷極廣,略懂一些江南的土語,才勉強辨出她說著“花”“秋霜”一類的字眼。 這小傻子,將江南才養(yǎng)得活的幽蘭帶到了凜冬苦寒的京師。 傅長凜抹去她眼尾的濕痕。 彼時他已漸漸抽條,儼然一副翩翩少年郎的冷雋模樣,需得蹲下身去才能與這小小一團勉強平視。 傅長凜無奈道:“不許哭了,下次休沐,我為你種一片凌霜而開的花海?!?/br> 他果然沒有食言。 彼時初出江南,沒見過甚么世面的小團子呆立于紅梅樹下,仰頭努力去嗅那點似乎糾纏著冰雪的暗香,眼睛里都似閃著浩瀚星河。 傅長凜默然穿過那片已生得極為繁茂的梅林,一身累累的傷痕都隱隱泛出痛意來。 七日之后便是冬狩。 天和城民風開明,世家女子皆可入圍獵場與男子一樣縱馬狩獵。 小郡主往年總是跟在他身后,雖沒甚么成績,但總歸安全。 今年若這小祖宗若要進圍獵場必然不愿與他一道,傅長凜隱隱有些放心不下。 第31章 冬狩 帶著你可笑的懺悔,滾 冬狩曾是朝中演武的形式之一, 卻因著極受歷代皇帝青睞而一直留存至今,甚至成了朝中格外盛大的一門活動。 皇家的圍獵場近乎囊括了北郊整座山林,林中飛禽走獸無所不有。 在圍獵中摘得魁首者, 便有資格同皇帝討一道賞賜。 往年皆是傅長凜縱馬奪魁。 他不愛皇帝賞下的金銀珠寶一類,常是討一匹好馬, 亦或是為身后的漂亮小郡主討個皇宮里才有的稀罕玩意兒來。 后來傅長凜逐漸年長些, 過了加冠之年便鮮少如此鋒芒畢露了, 而是無聲將這樣嶄露頭角的機會讓予朝中更為年輕的后輩。 這個王朝的肱股之臣已垂垂老去,新的一代雖有幾個龍鳳,卻皆意外地早夭。 譬如病死的太子, 與埋葬于幽誅關(guān)暴雪之下的楚敘白。 皇帝子嗣單薄,而今年歲最大的嫡子,卻竟是年僅八歲的楚端懿。 今年的冬狩天寒一如既往。 小郡主一襲繁瑣華貴的宮裝跟在圣駕之后,輕淡地瞧著觀禮臺下百官的跪伏與朝拜。 傅長凜早年便蒙皇帝特赦,只一身慣常的玄色長袍孤身立于烏泱泱的跪伏著的百官之間,向圣駕微微俯首。 他身量極長,又天生一副冷雋深邃的好相貌,在人群中極為扎眼。 皇帝威然免了百官之禮,在觀禮臺上至高處從容落座。 冬狩乃是一年中最為盛大的活動之一。 這片曠遠的山林早在百十年前便被皇家御征, 依山傍水地建起了行宮。 行宮背后便是圍獵場,中間常布有重兵把守以保隨行的女眷。 行宮之首便是這座占地極廣的觀禮臺, 臺上設(shè)有坐席,以便皇室共觀校閱禮。 這場冬獵足足要辦九天九夜, 禁軍校閱禮便是開幕。 觀禮臺不許外姓臣民踏足半步是老祖宗定死的規(guī)矩, 傅大丞相縱有通天的權(quán)勢,亦只得在臺下與眾臣共坐。 他倒并不介懷這些,只不動聲色地抬眸去瞧那位華冠盛裝的小郡主。 她領(lǐng)著一干皇室子嗣端坐于右席, 捧著手爐側(cè)耳淡淡聽著小皇子楚端懿在他耳邊絮叨。 傅長凜的目光太過專注且不加掩飾,小郡主遙遙側(cè)首過去與他對望一眼,不悅地別過頭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