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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勢力駁雜,第三日時,忽有某世家在此風(fēng)潮浪尖上托媒人往臨王府提親去了。 傅長凜自當(dāng)日接了圣旨,便日日往臨王府下拜帖,卻盡皆如石沉大海一般杳無回音。 他顧忌著小郡主仍在氣頭上,不敢擅闖,只得老老實實守在府外。 于是便目送著體態(tài)豐腴的媒人,吹噓著賀御史家的二公子如何才高八斗風(fēng)度翩翩,被老管家親自迎入了府中。 賀御史家的二公子,赫然便是那日七夕燈會上,糾纏小郡主的紈绔,賀恭。 傅長凜面色極沉,眸中已然掀起千層驚濤。 他拿左手指腹有意無意地劃著右手指間那枚螭紋盤繞的扳指,語氣晦暗不明地喚道:“陸十。” 黑衣青年無聲現(xiàn)身于他背后。 “清點了賀氏近些年來背了多少血債,由你親自給賀允送去……” 這是警告。 傅長凜神色冷厲地吩咐了一半,抬眸忽見他的小月亮正笑語盈盈地飛奔出來。 他心神一怔。 這樣滿心滿眼的純澈笑意近乎令傅長凜以為,小郡主會如往常的無數(shù)個瞬間一樣,帶著溫?zé)岬陌迪阆蛩几岸鴣怼?/br> 他不自覺地踏出一步,還未來得及伸出手,便有人先他一步捧住了這彎清亮溫柔的月亮。 楚流光捧著她冰冷的手貼在自己頸窩,矮下身去滿眼寵溺地笑道:“怎么不在殿內(nèi)守著,外面風(fēng)寒正盛。” 小郡主軟糯乖覺地貼著他喊哥哥,又湊在楚流光耳邊不知低語了些甚么。 傅長凜一時有些出神。 小郡主從前見到他時,亦總要軟糯地撒嬌要他暖手。 傅長凜總是不耐煩地躲過去,又被小郡主捉住雙手把自己冰涼的小手塞進(jìn)去。 再帶著一身寒氣口音綿軟地問他:涼不涼。 怎會不涼。 小郡主生來體弱,入冬后總是手腳冰冷,又格外畏寒。 傅長凜隱在暗處,看著小郡主被別人捧著雙手哈氣,笑得明麗招人。 他終于有些真切地意識到,這輪溫軟清透的小月亮已經(jīng)離開他很久了。 縱使曾在他身后夜夜照亮,也終于有朝一日,不肯再披落方寸月光。 今年新冬的初雪已接連落了三天,整座天和城有如寒冰中封印的琥珀,通透而瑰麗。 媒人與小郡主錯身而過時,還捧上了賀恭的八字笑說般配。 傅長凜望了眼深門之內(nèi)麗色依舊的小郡主,眼底似乎醞釀起了濃不見底的墨意。 第22章 提親 您與我們二公子實乃天作之合…… 天和城接連三日風(fēng)雪不休,楚流螢才病過一場,被全府上下眾星捧月般呵護(hù)在手掌心里。 如喬倒是請楚錫捎過兩次口信,可惜玉香樓外早已暴雪封門,實在寸步難行。 小郡主日日捧著炭爐與翠袖一同烤栗子,又或抱著那只在深雪中救下的幼貓,靠在窗邊看風(fēng)雪如絮。 傅長凜幾次三番往府中下了拜帖,盡皆被老管家接了去,轉(zhuǎn)身便喂給了通紅的炭火。 依楚承的吩咐,未曾驚擾那位閣中落落寡歡的小郡主。 楚流螢抱著那只已然恢復(fù)得極佳的小奶貓,側(cè)躺在狐絨毯鋪就的綿軟云榻上。 清冷渺然的裙擺自榻側(cè)一路流瀉到滿鋪絨毯的地面上。 容色驚絕。 炭爐中清朗淺淡的草木香,暖融的熱意熏得人直想犯困。 貓在她懷中奶里奶氣地喵了兩嗓子,討好地去舔少女微涼的掌心。 小郡主此刻被滿室的暖浪與微末竹香烘得迷糊,下意識伸手揉了揉它毛絨柔軟的下巴。 小奶貓顯然愛極了這樣的揉搓,在她懷中哼哼唧唧著攤開肚皮,那雙清透似琉璃的藍(lán)眼睛正濕漉漉地望著她。 小郡主被這實在通靈性的奶貓逗得發(fā)笑。 她半闔著清泠漂亮的眼睛,指尖不輕不重地?fù)狭藫县堖錅剀浀南掳汀?/br> 只是才揉了兩下,那只柔嫩的纖手頓住了。 楚流螢毫無預(yù)兆地憶起,從前似乎也有人以這樣輕巧隨性的手法揉過她下頜。 自她很小時起,傅長凜便會如這般刮著她軟嫩的下巴,再微微俯下身來,用極冷冽卻好聽的聲音哄她聽話。 他漫不經(jīng)心地揉著她溫軟的下巴時,是否也如同方才的自己一樣,滿心居高臨下的睥睨與施舍。 小奶貓正被她揉得舒坦,那只微涼而柔軟的手卻忽然停住了。 它不滿地喵嗚了兩聲,帶著滿懷的諂媚蹭過去舔她的指尖,復(fù)又?jǐn)傞_肚皮一副任君采擷的模樣。 翠袖在一旁嘖嘖稱奇道:“郡主,這貓兒誰也不睬,卻似乎單單對您情有獨鐘呢?!?/br> 楚流螢隨手拈來一塊特制的rou粒,原本還在哼哼唧唧鬧著小脾氣的貓,立時湊過去蹭了蹭她白皙的頸窩。 它整顆銜住了rou粒,歪著頭拿小乳牙哼哧哼哧嚼得起勁。 果然很好哄,小郡主滿心譏誚地想。 同她一樣。 小郡主慵懶而淡雅地打了個哈欠,歪在榻上一面漫不經(jīng)心地逗著貓,一面問道:“翠袖,眼下是甚么時辰了?” 翠袖捧著她今日該喝的最后一劑藥,抬頭瞧了眼軒窗外垂垂欲墜的天。 她算了算日子,答道:“郡主,已是酉時了。待今日世子休沐歸府,便可傳晚膳了。” 依照天和城的傳統(tǒng),宮中當(dāng)職的官員每旬一休沐,可趁此時間歸家與親人團(tuán)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