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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郡主很吃他這一套,當(dāng)即紅了眼圈控訴道:“你還任由她污蔑我?!?/br> 傅長凜罕見地拿指尖替人拭去了淚珠,彈彈指道:“不許哭了,我送你回王府?!?/br> 他極少服軟,平日里小郡主雖受冷待,卻常是溫軟懂事的。 偶爾將人惹極了,便披上那張柔情的面具,放低身段說兩句軟話。 他音色暖柔,只是那溫情未達(dá)眼底,仿佛只是個冷眼過路的神明,不肯真真切切地踏入這紅塵緣海。 偏偏小郡主看不懂這些,她正滿心滿眼裝著這個英俊自持的權(quán)臣,不知他是這世上薄情之極。 小郡主打從三歲入京起便跟在他身后巴巴地喚著“長凜哥哥”。 傅長凜年長她近九歲,彼時已然是個清雋冷漠的俊美少年。 楚流螢從小生得精致漂亮,小嘴頗甜,講起話來軟軟糯糯嘰里咕嚕個不停,常常將人哄得喜笑顏開。 彼時小流螢攥著少年的衣襟,黑眸盈盈地說著要將人娶回家。 皇帝拊掌大笑,調(diào)侃道:“長凜啊,朕把小流螢指給你做媳婦可好?” 傅長凜那時少年功成,官至丞相。 十五歲的少年人清清冷冷地立著,垂首淡漠又恭敬地回:“臣全聽陛下吩咐?!?/br> 皇帝下旨賜了婚,傅長凜明面上扯著小團(tuán)子接了旨,私下里便一板一眼地教她:“小郡主該尊我一句傅丞相?!?/br> 小流螢便甜甜地喊:“丞相哥哥!” 傅長凜糾正過她許多次,小流螢仍舊撲閃著大眼睛眼巴巴的叫哥哥。 年少的傅丞相無奈,只得隨她。 只是往后的相處中仍立了規(guī)矩,諸如不許再扯他的官袍,不許在他面前抹眼淚云云。 小郡主恪行至今。 傅長凜引著她回了臨王府,將人交到臨王楚承手中,只字未留便回府去了。 不出幾日,宮中忽然傳出定遠(yuǎn)侯被削爵查辦的消息。 定遠(yuǎn)侯暗中招兵買馬擴(kuò)充軍隊(duì),與戎狄十二部王子暗中來往,被御史臺糾察彈劾,鋃鐺入獄。 定遠(yuǎn)侯府被抄,從密室中搜出貪污軍餉千兩黃金,連帶與戎狄來往的信鴿。 密信中那枚印著神秘圖騰的信物卻不知所蹤。 定遠(yuǎn)侯抵死不認(rèn)。 物證不齊,御史臺大費(fèi)一番周折才取齊了證物,坐實(shí)了定遠(yuǎn)侯叛國之罪。 皇帝震怒,連誅應(yīng)氏一姓人,婦眷充軍妓,稚子入奴籍。 定遠(yuǎn)侯好歹也是朝中一方勢力,連根拔起勢必牽動朝堂,傅長凜愈加繁忙起來。 楚流螢卻顧不得這些——她的長兄楚流光回來了。 臨王楚承與發(fā)妻白氏伉儷情深,王府中一無側(cè)妃二無侍妾。 夫妻倆如膠似漆許多年,育有二子,晚來又得了個軟糯秀氣的女兒,安享天倫。 楚流光時任尚書令,執(zhí)掌少府檔案與文書。后被皇帝派去常州賑濟(jì)災(zāi)情,功成返京。 細(xì)細(xì)數(shù)來,兄妹倆竟有一整年不曾會面。 小郡主興高采烈地迎兄長回府,親自下廚做了晶瑩的桂花糖糕和玫瑰凍。 楚流光賑濟(jì)災(zāi)情立了大功,皇帝念他久未歸家,特意批了他幾日假,回府修養(yǎng)。 他于是得了空閑,帶著meimei去城西那家老鋪?zhàn)永镔I現(xiàn)炒的板栗。 天和城繁盛熙攘,楚流光帶著自家小郡主聽了小曲兒,又陪著人乘船直渡到南街口,好不快活。 于是撞見了被冷落許多日的傅丞相。 傅長凜似乎才處理了瑣務(wù),此刻仍是一襲端肅平整的官袍,身后竟還跟著丞相府的老主簿。 楚流螢扯一扯哥哥的衣袖。 楚流光顯然也瞧見了傅長凜,于是揉一揉meimei的腦袋,無奈道:“去罷?!?/br> 粼粼的水紋從船舷層層蕩開,輕舟尚未靠岸。 楚流螢足尖一點(diǎn),輕盈地飛身上了岸。少女雪曇色羅裙似云霧繚繞,落地時因風(fēng)搖曳,恍如煙火里紛揚(yáng)散落的初雪。 她極少穿得這樣素凈,雪曇寡淡的薄色也遮不住美人面上無邊的麗色,俏麗明媚。 “長凜哥哥!”小郡主抱著熱乎乎的糖炒栗子朝他飛奔而來。 傅長凜并不朝她伸手,只看人自己停穩(wěn)了才道:“冒冒失失?!?/br> 楚流螢一向?qū)⑦@視作他冷硬的關(guān)懷,并不氣惱。 她掏了掏裝著板栗的油紙袋,摸出一顆剝好的栗子遞到他唇邊:“是溫?zé)岬摹!?/br> 傅長凜遠(yuǎn)遠(yuǎn)望了眼正朝他走來的楚流光,眸色沉沉看不出情緒,竟罕見地張口吃下了小郡主遞到嘴邊的栗子。 指尖有溫?zé)岬挠|覺一閃而過,楚流螢驚得猛然縮回了手。 傅丞相細(xì)細(xì)品了,評價道:“太甜。” 楚流螢便捧著手中紙袋小聲反駁他:“甜才好吃。” 楚流光心底酸了酸,勉強(qiáng)端出一副溫和風(fēng)雅的世子模樣,作揖道:“傅丞相?!?/br> 傅長凜眸色幽幽地從游船打量到面前的少年郎,最終還是神色寡淡地略一頷首,稱一聲世子,算作回禮。 楚流光不經(jīng)意問道:“傅丞相官服肅正地親自走這一遭,是有甚么要事罷?!?/br> “相府的莊子里出了些棘手的事,”老主簿插話道,“已然擺平了的。” 老主簿姓沈,在傅家宅子里做管事快七十年年,近乎是看著傅家兩代人長大的。 傅長凜的父親一路官至太尉,執(zhí)掌北寧軍政大權(quán)。傅長凜十五拜相,統(tǒng)御百官,震懾朝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