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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氏有孕后,為免重蹈覆轍,半點不敢聲張。 她與同宮的虞氏想方設法地將消息瞞下來,又在陳皇后的默許下,九死一生地將小皇子送出宮。 直到裴承思回京,認祖歸宗,這段離奇舊事才揭露在世人面前,掀起軒然大波。 眾人議論紛紛,但并沒幾個人知道,這背后其實還有一層。 晏、虞二人想著瞞天過海,可世上并沒不漏風的墻,在那將近一年的光景,以韋貴妃那時對后宮掌控,又豈會當真毫無所覺? 但貴妃并沒戳穿。 她厭煩了從前的路數(shù),生出個更為離經(jīng)叛道的想法,將計就計。 貴妃算著日子,令人尋了個同日出生的嬰兒,在她們輾轉將小皇子送出宮時,橫插一手,悄無聲息地來了個“貍貓換太子”。 陳太后提過昔年舊事,說貴妃“像是被這后宮給逼瘋了”。 她是真的瘋了。 恨先帝,也恨皇家毀了她,既掙不脫,便要想方設法地報復回去。 草灰蛇線,伏脈千里。 真正的小皇子早就在二十年前溺死蓮池之中,而寄養(yǎng)在虞家,后又“認祖歸宗”坐上皇位的人,身上流的壓根不是天家血脈。 先帝當年為他賜名,寓意“承嗣”,是大錯特錯。 懷玉尚未講完,裴承思就已經(jīng)猜到來龍去脈,臉色比昏迷時更為灰敗。他近乎憤怒地想要質問,可張了張嘴,卻什么都沒能說出口,唇齒間有血腥氣蔓延開來。 他心中已經(jīng)有偏倚,只是不想承認罷了。 怎么能認下呢? 他這些年來,時時記著自己的出身,也厭惡著先帝,所作所為大都基于此。唯一自在的那幾年,是在桂花鎮(zhèn),頂著“晏廷”這個名字與云喬朝夕相處。 可自入京,就踏上了不歸路。 當年陳景找上門時,他曾有過猶豫。 但他想要為晏氏一族報仇,想要將先帝這個失職的帝王、父親推下高位,也想要證明自己的能力,終于還是應下陳景的邀約。 他認下了“裴承思”這個名字,抹去了晏廷的痕跡,也與云喬漸行漸遠,直至決裂,再無挽回的余地。 可到頭來,竟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他頂著旁人的身份,為了旁人的恩怨而活,恨著不相干的人,擔著不相干的責任…… 然后弄丟了唯一屬于他的珍寶。 這些年來的愛恨,襯得他像個笑話。 作者有話說: 抽空找基友看文討論了下,感覺后面寫的情緒斷層,但這兩天一直沒改好。等我趁著國慶假期從頭捋一遍,再修修,過幾天帶番外一起放出來吧。 然后就是,有個番外可能需要預警下,是多年后云喬的女兒回長安,順道見暮氣沉沉的裴承思…(從來沒寫過兒女角度的番外,但這個是我在開文時候就想好的,如果有讀者介意的話,記得不要買orz _ 以及隨手修了一些前文,67章最后添了劇情,其他改動不算大,沒必要專門回去看,看到提醒忽略就行。 這本之前,我從來沒想過自己能這么翻來覆去修文,內(nèi)耗很嚴重,搞得整個人都處于間歇性垮掉的邊緣。等到標完結,我真的要歇個一年半載了orz 第75章 云喬怔怔地聽著,始終未曾開口。 她自問這些年已經(jīng)算“見多識廣”,饒是如此,依舊被懷玉所述之事駭?shù)健?/br> 緩過來后,她下意識偏過頭去,看向床榻上的裴承思。 昨夜的箭傷雖未奪去裴承思的性命,卻叫他本就不算好的身體雪上加霜。他剛醒來時面色蒼白憔悴,氣息微弱,但精神倒還好,尤其是在見著她安然無恙時,長舒了一口氣。 而如今,他看起來失魂落魄,甚至可以說是了無生機。 撐著他走下去的信念轟然倒塌,高高在上的帝王轉瞬之間從云端跌入了泥沼之中。 越掙扎,陷得越深,也叫他越發(fā)喘不過氣來。 這幾年,就像是上蒼同他開的玩笑,如浮云、如泡影。沉溺其中時毫無所覺,如今回看,方才知道有多可笑。 云喬摩挲著衣袖上的紋樣。 她看出了裴承思的掙扎與痛苦,也很清楚這些從何而來,但依舊沉默著,緩緩收回了目光。 她曾怨過裴承思,也恨過裴承思,尤其在他拿芊芊和元瑛來威脅自己時,是真恨不得他死了才好。 而眼下,那些怨恨都煙消云散了。 被懷玉揭開的真相,于裴承思而言如附骨之疽,比昨夜鮮血淋漓的箭傷更為致命。 皮rou上的傷痛總有愈合的一天,可此事卻注定會折磨他一輩子,成為余生揮之不去的噩夢。 而她與裴承思之間,就到此為止了。 一室寂靜之中,云喬起身想要離開,卻被人扯住了衣袖?;剡^頭,對上了裴承思漆黑的眼眸,黯淡的目光中隱隱帶著些的祈求。 “阿喬……”裴承思聲音微弱,喑啞地喚了她一聲后,僵硬地停在那里,不知該說什么了。 他尚且不知如何面對自己,遑論面對云喬? “我此番提及舊事,是想要同圣上做個交易?!睉延駸o聲地嘆了口氣,打破兩人之間的僵持,“圣上此生不再糾纏,放她天高海闊地遠去,我今后便守口如瓶,直到將這舊事與證據(jù)帶入棺材里?!?/br> “今日之后,您依舊是手掌天下權的帝王?!?/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