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頁
經(jīng)他這么一提醒,云喬才記起昨晚那句話,原以為只是隨口一提,沒想到裴承思竟還當真心心念念惦記著。 她咬了咬唇,輕聲道:“好?!?/br> 繁復的宮裝換成俏麗的騎裝,高高綰起的發(fā)髻半數(shù)編成束起的辮子,沒再用步搖釵環(huán)等飾物,只系了根深紅色的發(fā)帶。 云喬隨著裴承思往山上去時,莫名想起當初送他離開前,自己往附近佛寺燒香、求平安符的情形。 她那時特地挑了個黃道吉日,出門時天氣尚可,偏偏到山腳下后卻變了天,行至半山腰開始落雪。 又不好半途而廢,只能硬著頭皮往山上去。 可山路本就崎嶇難行,還覆了層薄雪,一個不防就會滑倒。 后來,她將那辛苦求來的平安符鄭重其事放在了裴承思的行囊中,叮囑他要好好保管,若是弄丟了,改日必定要同他算賬。 但真等重逢后,諸多麻煩接踵而來,她早就將那平安符拋之腦后,直到此時才想起來。 鬼使神差地,云喬偏過頭去看向裴承思,忽而問道:“從前那個平安符,你還留著嗎?” 裴承思腳步一頓。 他記起舊事,只是幾番輾轉(zhuǎn),從陳家別院到東宮,再到紫宸殿,他也說不清那枚小小的平安符被宮人收到了何處。 沒人敢擅自丟掉他的東西,但裴承思也沒法點頭,厚顏無恥地說自己還留著那平安符。 他沒回答,但事實明明白白地寫在了臉上。 云喬在開口詢問時,就料到會是這么個結(jié)果,更談不上失望,只是搖頭笑了聲。 裴承思被云喬笑得莫名心慌,下意識想去牽她的手,卻被她給避開了。 “你從前不是說,若我沒放好那平安符……要同我算賬的嗎?”裴承思攥緊了手心,嗓子有些啞,“阿喬,你罰我吧?!?/br> 若是從前,云喬興許會佯裝生氣,罰他為自己端茶倒水,可如今她卻只笑而不語,自顧自地往前走。 烈烈山風吹起她束起的長發(fā)與衣上的輕紗,紅色的發(fā)帶隨風翻舞,在夕陽余暉的映襯下,像是振翅欲飛的蝶。 仿佛下一刻就要掙脫他的束縛,任是窮盡所能,也不能再讓她在身邊停留。 “阿喬,”裴承思快步趕上,與云喬并肩而行,“從前是我不好,今后,十倍、百倍的償還你,好不好?” 云喬偏過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好啊?!?/br> 她看著裴承思因這一句話如釋重負,心中續(xù)上了后半句—— “騙你的?!?/br> 在來行宮的路上,裴承思曾說,滿京上下只毫無防備地信她。云喬那時就想,他不該信的。 因她并非沒騙過人,只是從前不會對裴承思扯謊罷了。 可如今會了。 第60章 這日,云喬與裴承思在崖上留了許久。 兩人攏共沒說上多少話,她也沒往日的不耐煩,抱膝席地而坐,看著天際絢爛的云霞發(fā)愣,靜靜地看了許久。 裴承思并沒正經(jīng)看風景,目光大半時間都落在了她身上。 從前的云喬,是個極好看懂的人,尤其是在他面前時,喜怒哀樂幾乎都寫在了臉上??傻窖巯?裴承思卻發(fā)現(xiàn),自己再看不懂云喬的心思。 但能與她這樣平和地相處,已經(jīng)心滿意足。 一直到夕陽落下,僅剩余暉,云喬這才站起身來,隨手撣了撣衣上的塵土,輕聲道:“回去吧?!?/br> 除卻到這里的頭兩日,云喬再沒擔著皇后的名頭在人前露過面。就算是想要出去閑逛,也會換身如青黛一樣的宮女衣裳,裝扮一番,優(yōu)哉游哉地四下賞玩。 雖有意避讓,偶爾還是會湊巧撞見朝臣。 但那些個身居高位的大人們誰都不會留意路邊行禮的小丫鬟,更不會想到,這竟然會是那位看起來雍容端莊的陳皇后。 裴承思知道她的行事,笑過之后,也并沒阻攔。 云喬這日穿了身鵝黃色的侍女宮裝,擦了一層薄薄的暗粉后,還在臉頰上點了些雀斑,輕車熟路地出門。 說來也巧,竟恰巧見著了傅余, 他與兩位武官模樣的年輕人結(jié)伴而行,有說有笑的。 云喬心中一動,若無其事地避讓到路邊,雙手交疊,低頭垂眼,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 目光所及之處,見不著傅余的神色,只能看見那墨色的靴子,一刻不停地走過去。 等這一行人離開后,云喬輕輕地摸了摸臉頰,為自己能在傅余面前蒙混過關而感到些許得意。 然而她還沒得意多久,從湖邊小徑穿過后,假山處一轉(zhuǎn)彎,竟迎面又撞見了傅余。 這回只有傅余一人,云喬驚訝不已,也沒顧得上再裝模作樣地行禮。 她沒忍住回頭看了眼,莫名其妙道:“你,你怎么在這里?” “自然是抄近路過來的。”傅余垂眼打量著她這模樣,倍感稀奇。 云喬撇了撇嘴:“我還當你沒認出來呢。” “怎么可能?”傅余笑了起來,“遠遠見著的時候,我就一眼看出來了?!?/br> 旁人認不出同,是因從沒和云喬打過交道,并不知她私下是何模樣。 可對傅余而言,可以說是輕而易舉。 云喬抬手理著鬢發(fā),笑問道:“你特地折返回來,是有什么事?” 傅余被這再尋常不過的問題問得目光游移,沉默一瞬后,方才開口道:“沒什么要緊事……只是想問問,可有需要我?guī)兔χ帲俊?/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