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jīng)跟蹤上了。

    齊路遙看了看手表，此時已經(jīng)是距離次日不到十五分鐘的深夜了，此時明明已經(jīng)沒有要趕著某個固定時間的死任務(wù)，但是齊路遙依舊有種被時間拿著大刀夾在脖子上不停奔跑的壓迫感。

    迅速追上。齊路遙道，我不確定他們倆會不會被什么人滅口。

    我不關(guān)心他們的死活。齊路遙似是畫蛇添足地補了一句，我只想要他們口中的情報。

    肩扛著齊路遙飛奔其實并沒有對夏星河的移動速度產(chǎn)生多大的影響，齊路遙一路默默忍受這掛面一般的上下顛簸，一面咽著撲面而來的夜風(fēng)，逼迫自己大腦清醒。

    事實上，強烈的預(yù)感告訴他，這件事十之八九是個誘騙他們的陷阱。

    找到并且聯(lián)系上他們倆的過程實在是有些簡單過頭了，陌生男人擁有檢測IP的技術(shù)顯然也不是普通公民能擁有的，最明顯的就是那兩張在鏡頭前毫不遮掩的臉，似乎生怕他們看不清一般。

    盡管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大寫的可以，但是強烈的好奇心以及無法忍耐的崩潰感，已經(jīng)不允許他再任由自己眼前的線索飛走了。

    他們離我們多遠？倒掛在肩上的齊路遙問道。

    很近。夏星河伸手刷了一輛智能車，皇二院。

    聽到這三個字的一瞬間，齊路遙幾乎篤定了此行他們倆是自投羅網(wǎng)這一想法了。

    這整件事情似乎在皇二院達成了一個小小的閉環(huán)，從這里開始，又即將在這里收尾。

    醫(yī)院里游走的喪尸數(shù)量很多，好在夏星河來城區(qū)之前就做好了充分的儲備工作，長刀一下一個之后，兩個人終于追上了實際上根本沒有動過的顯示定位的紅點。

    齊路遙看著走廊盡頭暗綠色的燈光，熒熒如鬼火一般顯得陰森異常這本是象征新生和傳承的地方，此時卻彰顯出幾近死亡的恐怖氣息。

    地點是住院部三樓產(chǎn)房，這個頗具儀式感的選址讓齊路遙不免一陣犯惡心。

    她不會真覺得自己是個偉大的母親把？齊路遙忍著反胃的沖動，推開了樓道防火門的一瞬間，他幾乎都要直接吐出來。

    明碼標(biāo)價五百萬，出賣自己的卵子和zigong，等到孩子在外面野蠻生長成熟后，再企圖一分錢不花就憑空多一個大孝子？

    不過比起那個拿了錢擼了一發(fā)就跑路的Alpha，這個多少還孕育了自己的Omega已經(jīng)算是對他有情有義了。

    齊路遙想，硬是要矮子里挑個將軍的話，他可能寧愿自己姓任，畢竟這兩位不同工卻同酬、甚至齊文洲還拿到了自己這個絕世大天才的冠姓權(quán)，細究下來多少還是有些諷刺的。

    媽的。齊路遙沒來由地罵了一句，似乎是在緩解憤懣，又更像是在給自己緩解緊張。

    夏星河似乎很習(xí)慣他這樣的說話模式，只是開口幫著助興：對，去他媽的。

    和夏星河一番你唱我和之后，齊路遙的情緒松弛了很多，于是握緊了拳頭，闊步走向那扇亮著的門。

    齊路遙其實有悄悄設(shè)想過和這個女人見面時，對方會有怎樣的情緒反應(yīng)。

    他甚至想好了，如果對方開始不要臉地來一出血濃于水的狗血認親戲碼、哭著嚎著告訴他自己當(dāng)年又多苦多難，他一定會用最具殺傷力的嘲諷讓她無顏再出現(xiàn)在自己的面前。

    但事實確實讓齊路遙十分失望。

    他推開門時，那個坐在病床上的女人只是倉促地抬頭看了他一眼，緊接著低頭匆匆在那大背包之中找尋著什么，行動之瑟縮宛如一個正在進行地下交易的不法分子，絲毫沒有母子見面的任何興奮感。

    于是齊路遙便也收起了最后一絲多余的情感，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

    夏星河在自己背后警戒樓道口，那人只是背朝著自己，居然就讓齊路遙產(chǎn)生了搖搖欲墜的不安全感。

    戀愛就是會慣得人沒出息。齊路遙腦子里閃現(xiàn)過這一句話后，又一次端起了架子，冰冷地接過女人遞來的一份報告。

    我看不懂。女人開口的聲音有些發(fā)抖，似乎在忌憚著什么，但是他們說你能看得懂。

    任晴的表情無論從哪個角度都能引起齊路遙劇烈的生理不適，他有些煩躁地接過那人遞來的檔案能讓這個普通公民隨身攜帶轉(zhuǎn)交的，一定不會是什么重要文件。

    齊路遙下意識降低自己的期待著，但當(dāng)他低頭看著報告封面上的一串大字，手心的血液突然涼了下去。

    帝國之腦培育計劃實驗體齊路遙資料檔案。

    第90章 天昏地暗04

    直覺告訴齊路遙，他手上的這份資料將會帶著一份改變他人生軌跡的爆炸性消息，從他生活的生活里生生劈出一道無法抹除的裂痕來。

    所以短時間內(nèi)，齊路遙并沒有打開那份資料的打算。

    他只是故作鎮(zhèn)定地把東西交給夏星河，然后扭頭，和他的卵細胞及zigong提供者展開交談。

    這就是他們讓你帶給我的？齊路遙想讓自己盡可能看起來沒有那么風(fēng)度盡失，所以死死壓住自己的聲音，生怕暴露出了一絲邊緣化的情緒來。

    但那女人的眼中只是露出一絲迷茫和漫無邊際的無知：啊是吧

    這遲鈍的反應(yīng)讓齊路遙覺得驚奇。

    說句不謙虛的，他的智力水平就算放在整個Omega群體中都算是首屈一指的佼佼者，按照生物學(xué)遺傳定律，他的jingzi和卵細胞提供者也應(yīng)當(dāng)有著不俗的生理條件才對。

    但任晴從出場為止到現(xiàn)在，給他的印象只是一個沒有怎么念過書的、甚至有些傻愣愣的女性O(shè)mega。

    齊路遙這才想起，自己根本沒有讓夏星河去查她和齊文洲的履歷資料，興許是對自己的基因自信過了頭，他完全沒想過這兩個人為什么會窮到出賣自己的生殖細胞的地步。

    再去看眼前這個女人的穿著打扮衣服和鞋子都是不錯的牌子，但是搭配起來極其詭異，一看就是忽然拿到巨款完全不知道怎么用的暴發(fā)戶。

    說起來也不算準(zhǔn)確，從齊路遙出生到現(xiàn)在，他們拿到那五百萬至少也有27年了，眼前的情況更像是他們富有起來就立刻揮霍了去，然后接著這次和齊路遙會面的機會，又狠狠撈了一筆、重新富了起來的樣子。

    這樣的猜測讓齊路遙產(chǎn)生了無盡的厭惡，他十分嫌棄自己的體內(nèi)留著這樣的人的血，哪怕自己永遠不可能變得像他們一樣。

    是皇室的人，還是清水的人？齊路遙快速掃干凈腦海里那些讓人厭惡的雜念，冷下聲音問她，他們讓你來做什么？

    任晴：啊嗯我不知道

    齊路遙忽然覺得對方選擇這樣一個家伙來交易，簡直就是精妙絕倫的不二選擇。

    與其選擇一位口風(fēng)嚴密的線人對接，不如選一個根本無安全不了解交易內(nèi)容的人來傳遞情報，這樣哪怕對方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也不可能套出半點有用的信息來。

    他忍耐著自己已經(jīng)瀕臨爆發(fā)的怒火，再一次問道：他們有沒有戴面具？白色的那種？

    任晴雙目放空地回憶了一下，緊接著才搖搖頭：他們沒來找我。

    這句話重音在我，齊路遙立刻敏感地道：你的意思是，戴面具的人沒來找你，但是來找別人了，是嗎？

    看著任晴為難的表情，齊路遙一把按住她的肩膀：他們找了齊文洲對不對？我的這份檔案，齊文洲也有，是不是？

    任晴被他嚇得向后退了一步，緊接著吞吐道：我不知道能不能說

    這句話直接在齊路遙心里劃上了一個肯定符號，緊接著他快速回頭，問著正在翻看資料的夏星河：

    這文件什么內(nèi)容？我要知道清水拿走他的理由。

    但此時，一向非常聽話的夏星河突然冷下眼神，幾乎條件反射般將那文檔藏在了身后。

    他對上齊路遙有些狐疑的目光，語氣前所未有的堅定：

    什么都沒有，這是份假資料。

    資料是真的，星盟和皇室的電子印章造不了假，但是最后有些缺頁，應(yīng)當(dāng)是在拿來之前就缺失的。

    某廢棄寫字樓內(nèi)，鹿柴手里拿著齊文洲遞過來的資料，神色冷漠地站在墨遠游的身側(cè)。

    那人的身體已經(jīng)因為后遺癥變得瘦削而病態(tài)，但那潑墨面具的背后，黝黑的雙目宛如燃著黑夜的火，明亮狂熱得讓人恐懼。

    你可以走了。他對齊文洲揮揮手，聲音因為極度興奮而壓抑不住地上揚，錢已經(jīng)打進你的賬戶了。

    看著那個男人果斷轉(zhuǎn)身離去的背影，墨遠游信手摘下面具，卡在了鹿柴剛剛從面具后解放的臉上。

    只是一個簡單到不足為奇的動作，墨遠游便看見這人的耳根騰地?zé)饋怼?/br>
    這人就是這樣，平日里看起來又多純情無害，歡.叫起來的時候就有多么浪.蕩不羈。

    他隨手把那人攬過來，重重地在他后脖頸的腺體上撕咬了一番，直到那人軟下身子，嚶嚶嗚嗚哭著跟他求饒，他才宛如藥醒一般有些頹靡地抽出身來。

    滿嘴的血腥味兒。墨遠游有些惡心地擦了擦嘴唇，終于不疾不徐地打開了手中的那份資料。

    這就是我們毀掉身子也拼不上的所謂的初代啊。

    他看著那封面上標(biāo)著的齊路遙三個字，笑起來：現(xiàn)在看倒也不新奇了。

    所謂的凝結(jié)體也不過如此嘛。

    墨遠游一把將鹿柴環(huán)進懷里，將那人帶倒進破舊的沙發(fā)之中，下巴蹭著他的耳尖，把報告舉到他面前逼迫著他和自己一起看。

    外置大腦、意識共聯(lián)、切片融合體

    無數(shù)莫名其妙的專業(yè)術(shù)語看得墨遠游腦袋發(fā)脹，但是依舊是在鹿柴哄睡般的聲音中理清了整個脈絡(luò)。

    這是三十年前，由皇室和政府聯(lián)合推出的一個合作項目。

    鹿柴輕柔的聲線中，墨遠游勉強想起父母口中的當(dāng)年在皇室當(dāng)選星盟常任委員之前，和政府的關(guān)系至少沒有鬧到如今這么僵化的地步，各種合作和搭檔也是層出不窮。

    這個項目的主要方向應(yīng)當(dāng)是時空穿越，總項目的牽頭人是秦東晨。

    鹿柴前后研讀了幾遍這個文件，才勉強從蛛絲馬跡中總結(jié)出這樣的一句話來。

    墨遠游耷拉著眼皮，似乎并不意外，于是鹿柴頓了頓，繼續(xù)開口道：

    至于這個帝國之腦培育計劃，應(yīng)當(dāng)是時空穿越項目的一個子項目，大體意思是研究人員已經(jīng)掌握了時空穿越的運作機理，但是幾乎沒有人可以承受得住回到過去的身體負荷，根本原因是人類大腦無法違背熵增定律，在回到過去后，可能會產(chǎn)生腦電波紊亂、大腦皮層受損等一系列后遺癥。

    后來經(jīng)過多次實驗發(fā)現(xiàn)，通過建造類似帝國之腦的大腦模型，與人腦進行共聯(lián)后，在內(nèi)部進行逆熵增處理，就可以有效地解決這個問題。

    鹿柴瞥到墨遠游不耐煩起來這人讀過的書不比自己少，但是病痛已經(jīng)將他最后一絲忍耐力消磨殆盡了，所以他現(xiàn)在聽不得這些復(fù)雜的、需要他動腦的彎彎繞。

    看著那人皺起眉，鹿柴慌忙精煉語言總結(jié)道：

    可以直接理解成，齊老齊路遙的大腦和帝國之腦是異體共生的關(guān)系，本質(zhì)上是為了實現(xiàn)時間穿越而定制的實驗體。

    但是繼續(xù)往下閱讀下去只會，鹿柴突然覺得背脊有些發(fā)涼起來，帝國之腦的運行內(nèi)核是由新生兒的大腦皮質(zhì)構(gòu)成的我剛剛簡單瘦了一下，帝國之腦的運行內(nèi)核大小能達到近兩千立方米

    他沒能說出去的后半句話是如果這個所謂的內(nèi)核，真的是由小孩子的大腦構(gòu)成的話，有多少無辜的孩子、犧牲在了這樣一個所謂的創(chuàng)世紀(jì)科學(xué)實驗之中呢？

    與此同時，雙手背在身后的夏星河，盯著齊路遙對過來的雙目，心情極度復(fù)雜。

    他不知道該怎么讓齊路遙接受這樣一個事實為了他的存在、無數(shù)的新生兒尚未見過光亮就被剖開在了臺前、甚至眼前這女人多少有些不太聰明，也是因為懷上他的時候，被他強烈的腦電波影響了腦部構(gòu)造。

    雖然所有人都是極其無辜的，但他不敢保證齊路遙不會怪罪自己。

    齊路遙一步步朝他走進的時候，他便覺得自己手上的那份材料變得沉重到難以承受。

    夏星河嘗試著調(diào)整呼吸，以確保自己和他對視時，顯得不那么心虛。

    視線相觸碰的一瞬間，夏星河便知道自己藏不住了他確信齊路遙看出了他在撒謊。

    但那人開口卻是另一番風(fēng)景：是嗎？那我們白花了那么多時間了。

    他看著齊路遙轉(zhuǎn)過身，不再看那個反應(yīng)遲緩的女人齊路遙必定是對著檔案的內(nèi)容有了預(yù)感，他現(xiàn)在完全沒有做好心理準(zhǔn)備，所以他選擇，暫時逃避。

    夏星河短暫地松了口氣，但目光很快又集中回自己手中的那份資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