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渡還沒說完話，原溪已經(jīng)掛掉了電話，快速地打了一個好字給唐渡。

    假如他沒有理解錯的話，唐渡剛才是想要收回那句話了，原溪不想聽到，所以進(jìn)行物理切斷。

    過了一會兒唐渡將一串新的數(shù)字發(fā)給了他，讓他將自己的個人信息發(fā)到這里。

    原溪又往里走了一些，在一片湖邊的長椅上坐下，迅速回憶著上次去日本的時候都需要哪些信息，手上不停地輸入著。

    他不想等到唐渡再次反悔，等到唐渡想他過去了可能會是累贅，或者是意識到五天時間太短，來回非常不值，又跟原溪說算了吧，說畫展未必有那么重要。

    原溪會非常、非常失望。

    短信發(fā)送成功，微信里多了一大串原溪沒來得及看的消息，是朋友們在找他。

    原溪一邊讀著他們發(fā)過來的話，一邊朝他們目前所在的地方走。

    路上的人相較于之前少了許多，原溪很遠(yuǎn)就看到了手里拿著飲料的池洲和余澤明，歐遠(yuǎn)和宋婉婉也站在他們身邊。

    池洲最先看到原溪，推了推余澤明的手肘，兩人便一起走過來。

    余澤明把他手上一杯還未拆過的奶茶遞給原溪，問他：你已經(jīng)去過鬼屋了嗎？

    原溪點(diǎn)了點(diǎn)頭，拆出吸管插奶茶里。

    他要的是草莓牛奶，之前唐渡為他點(diǎn)，但他沒有嘗到的那一種。

    現(xiàn)在時間差不多了，不如我們先過去。宋婉婉提議道。

    余澤明和池洲相互看了一眼，同意了。

    跟著他們走在路上，池洲才為原溪解釋說：要開始放煙花了。

    怪不得游樂項目里人少了這么多，大家都到花園里去看煙火了。

    越到燃放煙花的地點(diǎn)人就越多，原溪被來往的人推著擠著，覺得大家看起來都那么激動開心，而他不爭不搶，心事重重。

    他們帶著原溪到了一個據(jù)說很好的位置，是比較高的地方，可以較為完整地看到整場煙花演出。

    原溪原本沒有波瀾的心被眾人期待的樣子打動了，他鬼使神差地頭一次主動給唐渡打過去一個視頻電話。

    唐渡很久都沒有接起來，而煙花晚會就快開始了。

    原溪盯著舞臺的位置，想唐渡為什么不接呢？是因?yàn)榍『糜惺乱Γ€是在思考原溪為什么要給他打電話，還是說純粹就是不想接。

    第一束燃向高空的煙火是金黃色的，聲音不太大，但在夜空中尤其顯眼。

    電話突然被接通，唐渡握著鋼筆，是正在看文件的姿勢。

    原溪把手機(jī)舉起來對著舞臺，不知道唐渡有沒有在看，會不會覺得是在浪費(fèi)時間，自己也抬頭，眼睛跟著今晚的第二朵煙花望向天空。

    隨便了，無所謂。

    就是想和唐渡一起看煙花而已，僅僅只是覺得他也在看就可以。

    整場煙火晚會持續(xù)了將近半個小時，原溪看得比在開始之前他所能想象到的投入。在最后一束煙花落到地上以后，他才感到些許慌張地去看手機(jī)。

    好在視頻還開著，而唐渡也似乎保持著一直看向屏幕的姿勢。

    他的嘴開開合合，正在說著什么，但晚會一結(jié)束，周圍實(shí)在吵鬧，原溪沒法聽清。

    他一面顧著舉手機(jī)，一面往人少的地方走，難免總是在和別人發(fā)生碰撞。

    好不容易找到了合適的地方，原溪將手機(jī)抬平，看到唐渡皺起眉頭，第一句話就是：走路小心一點(diǎn)，你都多大了還要別人總是看著你嗎？

    原溪被說得低了頭，頭上兩只企鵝懟到屏幕上。

    過了片刻，他聽到唐渡很無奈地說：煙花還可以。

    原溪一時間覺得又是自己錯了，他總是在讓唐渡向他并不認(rèn)同的方向妥協(xié)。

    煙花表演之后池洲和余澤明又找了原溪很久，因他在專注地聽唐渡說話，又打字回復(fù)他，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同伴們分別走散，正在努力接頭。

    他們看到他的時候，原溪正在和唐渡做告別，唐渡說他一會兒還有很多工作，原溪便意識到自己耽誤他太久。

    掛了電話，四個人出現(xiàn)在原溪面前，宋婉婉用手托著下巴，挑眉問他：小溪，你談戀愛了？

    一句話問的三個人莫名其妙，只有原溪臉上在發(fā)高燒。

    他努力地?fù)u頭，但宋婉婉顯然不信，你看看你剛剛拿手機(jī)那個狀態(tài)

    好了，有點(diǎn)晚了，我們回去吧。余澤明出口打斷，有些不高興的樣子。

    原溪一邊點(diǎn)頭一邊在群里給大家發(fā)紅包，為今天大家總是在找他而道歉。

    還在出租車上原溪就收到了自己的航班信息，是第二天很早的飛機(jī)。

    原溪給艾琳發(fā)了消息讓她幫自己收拾三四天的行李，他下車的時候艾琳就說收拾好了。

    因?yàn)轱w機(jī)太早，原溪這晚沒有打算睡覺，而是在畫室里過了一夜，早上匆匆忙忙洗了澡再檢查了一遍東西，原溪便被陳叔送到了機(jī)場。

    他出國的經(jīng)歷并不多，因?yàn)樵胶秃维幍臅r間不多，他也沒有什么能帶他旅游的朋友。

    天還沒亮，機(jī)場里人不算多也很安靜。原溪先給唐渡發(fā)了一條消息，說自己已經(jīng)到機(jī)場了，又拿出準(zhǔn)備好的書來看。

    其實(shí)原溪很暈，但還是撐到了登機(jī)，空姐提醒他關(guān)掉手機(jī)，原溪才在最后看到了唐渡的回復(fù)：好。

    唐渡讓人給原溪買的票是頭等艙，他吃得很好，睡得也很舒服。飛了將近一半，原溪才注意到自己旁邊的位置上是一個金發(fā)碧眼的年輕外國男人。

    正在看一本和他手上類型相似的書。

    男人見他醒了，主動用英文搭話道：你能說英文嗎？

    原溪愣了一下，因?yàn)椴恢涝趺椿卮穑?dāng)然會英語，但不能說話。

    男人見他猶豫這么久，又問：怎么了？

    原溪干脆就搖頭，嘗試著給他比了幾下手語，意思是我不能說話。

    沒想到男人竟然看懂了，和他說自己之前去聾啞學(xué)院做過一段時間的老師，能懂一些簡單的手語，并且自我介紹道可以叫他安德魯。

    安德魯是在中國留學(xué)的學(xué)生，是因?yàn)槊绹信笥殉鍪虏炮s回去。

    原溪表達(dá)了他屬于陌生人好意的關(guān)心，但沒多少心思想聽安德魯繼續(xù)聊下去。

    經(jīng)歷十三個小時的飛行，原溪會回到唐渡身邊。

    到美國又是凌晨，安德魯一路幫原溪提行李，被他拒絕了很多次仍然不松手，原溪沒辦法只好讓他幫忙。

    摔碎的手機(jī)似乎連反應(yīng)都差了一些，一直走到機(jī)場外原溪才終于打開，看到來自那個將航班信息發(fā)送給他的號碼說會在機(jī)場外等他。

    原溪認(rèn)為唐渡有所失誤，這個號碼的語氣像是原溪應(yīng)當(dāng)認(rèn)識他，但原溪并不知道號碼的主人是誰。

    因此走到機(jī)場之外，在安德魯詢問原溪要去哪里，能不能和他順路的時候，原溪還在迷茫自己應(yīng)該找誰。

    安德魯很久沒得到答案，順著原溪的目光在機(jī)場外東張西望，問：是不是有人要來接你？

    原溪點(diǎn)了頭，似乎是已經(jīng)看到了來的人，非常驚喜地跑開了。

    安德魯跟著他的身影望向不遠(yuǎn)處，一輛加長版的保時捷外站了一個穿著黑色長風(fēng)衣的高大男人，眉眼十分英俊。

    原溪小跑著過去撲進(jìn)那人懷中，接著就被他低頭吻了。

    他們親了一小會兒，男人伸手摸了摸原溪的臉，抬起頭來往他這邊看了一眼。

    安德魯覺得那一眼非常不友善，但他也能理解。要是自己的男朋友在飛機(jī)上被人纏了，他也會很生氣。

    只是可惜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十分順眼的，沒想到有人捷足先登了。

    安德魯在原地等了原溪一會兒，決定不再留下來自討苦吃，便將行李箱放下，轉(zhuǎn)身離開了。

    其實(shí)唐渡并沒有和原溪接吻，只是挨著他的嘴角很久。

    原溪察覺到唐渡情緒有些不對，雙手圈著他的腰，身體和他貼得緊緊的。

    唐渡捏完他的臉，輕輕在耳邊問他：你的行李呢？

    原溪這時才想到行李還在安德魯手上，從唐渡懷里退出來去看，發(fā)現(xiàn)安德魯早就沒了蹤影，只剩他的行李箱孤零零地留在原地。

    原溪往那邊指了指，還沒看到唐渡的反應(yīng)便小跑過去拉上了行李箱。

    唐渡會來接他，這是原溪今晚第一件感到驚喜的事情。第二件事是，唐渡沒有帶司機(jī)。

    他把后備箱打開，接了原溪的行李幫他放好，在原溪驚訝的眼神中拉開了駕駛座的門。

    安全帶。

    原溪在副駕駛坐好之后，唐渡提醒了一句。

    這句提示很多余，因?yàn)樵怯捎趯μ贫勺隈{駛座上把著方向盤的姿勢不熟悉很好奇才停頓了一會兒，而不是因?yàn)橥浟艘蛋踩珟А?/br>
    午夜街上車與行人都少得可憐，原溪原本看著前方，后來逐漸就不受控制地盯著唐渡。

    車開了很久之后，一個紅燈之前，唐渡偏過頭來捏住原溪的下巴，將他的臉拖到自己面前，垂眸問：你到底在看什么？

    看你啊。

    如果原溪會說話，他這次就會說得很直接。

    但原溪最終只是不好意思地往下看。

    唐渡湊過來在他嘴邊啄了一口，淡淡看他一眼，說：回去收拾你。

    唐渡手指松開，綠燈立刻亮起，原溪還保持著像駕駛室微微傾斜的姿勢，身上熱了起來。

    他們在一家酒店門口停下，唐渡下車將鑰匙扔給了泊車小哥，原溪的行李也由酒店送上去。

    在電梯里，唐渡攬著原溪的肩膀，問他：餓不餓？

    原溪搖頭，但唐渡還是拿出手機(jī)給陳景韻打了一個電話，讓她帶些吃的回來。

    進(jìn)了房間，唐渡把他壓在門上，沒有親他，而是先問：給你拿行李箱的人是誰？

    原溪想了一下，和唐渡在一起的那段時間好像覆蓋了他沒有唐渡、獨(dú)自在飛機(jī)上的每一分鐘，讓安德魯?shù)拿志驮谧爝?，同時模糊到說不出來。

    而且唐渡沒有想聽，因?yàn)樗麑⒃獕旱煤芫o，讓他根本拿不出手機(jī)。

    但唐渡看懂了原溪的動作，手指摸著他的臉，又問：你手機(jī)壞了？

    原溪點(diǎn)頭，臉頰在唐渡的手上逐漸發(fā)燙。

    唐渡沒說他手機(jī)壞了，接下來應(yīng)該怎么樣，而是說：你臉好燙啊，原溪，別以為我不知道。

    原溪微微抬眼，在很近的距離里望向他。

    唐渡湊到他耳邊，說話聲像吐氣一樣輕，你想要。

    不然不會一看到他就飛奔過來討抱，不會仰著臉想讓唐渡親他，不會在車上呆呆地看他那么久，不會走路時都想牽他手，不會連看他都不太敢。

    原溪為了出行方便，今天只穿了一件簡單的帶絨衛(wèi)衣。唐渡輕巧地撩起衣擺摸到他的腰，一面嫌棄他瘦得可憐，一面又摸得黏黏糊糊不想放手。

    他拉著原溪的手放到自己腰帶上，聽到原溪的呼吸聲大了許多。

    氣氛和東西都準(zhǔn)備好了，正在這時門鈴卻忽然響了。

    原溪嚇了一跳，腳抬起來踢到門板，發(fā)出很響的聲音，因?yàn)槭荏@而微微瞪大的眼睛無助地看著唐渡。

    唐渡想到是誰來了，揉了揉原溪的頭發(fā)當(dāng)做安撫，拍了拍他的后腰讓他先進(jìn)去。

    按門鈴的是陳景韻，她手里提著打包好的飯食和一個手機(jī)包裝袋，她身后還站了一個酒店服務(wù)員，正打算將原溪的行李帶進(jìn)來。

    唐渡臉色不好，接過東西便讓他們離開了。

    唐渡的房間有很大的會客廳，正中間是一張寬大的辦公桌，上面整齊地堆著許多文件。

    原溪光從這張桌子，就能想象到唐渡這次出差是有多忙。

    他繞著房間走了一圈，只看到了一間臥室。

    原溪站在臥室門前，手握著門把正要打開，被一把推到門上。

    屬于唐渡的溫?zé)釟庀⒏采蟻?，他聽到唐渡告訴他：吃的到了，但是我要先吃你。

    原溪前一晚完全沒有休息，在飛機(jī)上因?yàn)榕d奮和安德魯，也一直沒有睡著。

    他的大腦已經(jīng)無法處理復(fù)雜的東西，比如唐渡一直在問的那個幫你拿行李的男人是誰他是做什么的以及你為什么會遇到他，為什么會和他一起出來。

    原溪委屈地想他沒有，但是說不出來，顯得回避的態(tài)度讓唐渡有些生氣，就會故意弄得他不舒服。

    他在浴室里就睡了一會兒，被唐渡從浴室抱出來，又累到貼著唐渡的肩膀，連手指都不想動。

    但是唐渡非常不講道理地讓原溪在床上坐好，說他需要吃些東西。

    這時原溪才看到唐渡讓陳景韻買了什么，是一個小小的奶油蛋糕和一碟果盤。

    原溪想找他的手機(jī)和唐渡說點(diǎn)什么，但遲遲沒有找到。

    唐渡沒有幫他，而是在一邊的單人沙發(fā)上坐下來，在陳景韻拎過來的紙袋里找著什么。

    過了一會兒原溪打算放棄了，唐渡卻扔過來一個長方形的盒子，正面印了一張手機(jī)的圖。

    原溪愣了一下，很快意識到自己有和唐渡提過這件事。

    他的屏幕碎掉了，所以沒有在游樂場那天把唐渡看得很清楚，唐渡應(yīng)該也沒有將那場煙花看得很清楚。

    把卡換上去，還有，唐渡點(diǎn)了一根煙，快點(diǎn)吃東西，你該睡了。

    奶油蛋糕仍是草莓味的，原溪吃著蛋糕還有不時抬頭看唐渡，是因?yàn)樗雴査遣皇呛芟矚g草莓。

    水果碟子里最多的也是草莓，比原溪吃過的都要甜一些。

    他吃得很努力，因?yàn)橹捞贫晒ぷ饕院筮€來接他，還應(yīng)該也很累了。

    唐渡在一邊抽煙守著他，看原溪雖然小口但很快地吃掉了所有的東西，還算滿意地吻了他，對他說：草莓挺不錯的。

    漱口之后原溪被唐渡從后抱著躺在床上，床邊的小燈還亮著沒有關(guān)。

    唐渡撐著手肘起了一些身子，在按掉開關(guān)之前看到原溪開開合合說了一些什么。

    他初步判斷是三個字。

    那一刻唐渡感受到曾經(jīng)聽人說過的血液倒流，抬到一半的手停住了，片刻以后落到原溪的鼻尖、嘴唇和臉頰。

    你說什么？

    原溪沒有回答他，雙手從被窩中伸出來，疲憊的雙眼眨了幾下，圈住唐渡貼著他小腹的腰，將上半身抬起一些，落了一個吻在唐渡鎖骨上。

    我想你。

    五一假期開始的第一天，原溪一覺睡到了中午。

    唐渡在手機(jī)上給他留了信息，說今天他很忙，陳景韻會負(fù)責(zé)帶他玩，晚上能一起吃個飯。

    原溪坐在床上頭暈了很久，又躺了一會兒才給陳景韻發(fā)消息說自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