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拉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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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嘉懿從夢中驚醒。 殘留的片段閃過大腦,她猛地坐起,帶動木床震動。 在書桌前開了盞小燈看書的人回頭,幾步走上前,摸了摸她的額頭,松了口氣,“退燒了。” “我……” 嗓子像含了刀片,干涸得發(fā)疼。白初月遞來水杯,她抿了一口,潤濕嘴唇,“現(xiàn)在幾點了啊。” “十點?!?/br> “哦?!?/br> 她握著水杯走神,白初月說下去煮粥,虛掩了門。 這是他的房間,她的衣服完好,她記得這是她燒得迷迷糊糊時,白初月費了些力氣給她套上的。退燒后的大腦異常清明,她盯著杯中自己的倒影,突然一陣嫌惡。 不想看到自己。 她就是這樣的性格,氣上頭時放狠話,過過后心生悔意,拉下臉面去找人家。若是對方好哄,她們便繼續(xù)做朋友,只是關(guān)系大不如前。如若對方態(tài)度堅決,她們便悄無聲息地散了。 這么多年她的朋友邊走邊散,留下來的寥寥無幾。 那她和白景爍呢? 他會原諒她嗎? 鼻翼兩旁染了粉色,她忍著抽噎的沖動,穿上鞋子跑出房間。 二樓空無一人,一樓的沙發(fā)上有個男人的背影。她重重吐出一口氣,醞釀著如何道歉,那人聽到聲響,回頭瞧見是她,站起來問:“是餓了嗎?” 左眼角下方的淚痣刺目。 秦嘉懿大失所望,頹喪地搖搖頭,“你知道他什么時候回來嗎?” “景爍嗎?他說今晚在外面住,明早不和我們一起走了?!?/br> 然后他看見樓梯上的人臉色蒼白,她似乎想做出什么反應(yīng),可她擠出的笑容比哭還要難看。她頹靡得像一朵暴雨后幸存的花朵,發(fā)出只有自己能聽到的“知道了”,拖著沉重的身軀上樓。 白奉漳叫住她,“沅沅?!?/br> 白奉漳從未叫她的小名,天知道從前秦嘉懿在夢中聽見他喊沅沅,能立刻笑醒??蛇@一天真的到來,卻是把她當(dāng)成弟媳對待,鼓勵她去哄白景爍。而她也沒有想象中激動,她想聽到另一個聲音叫她沅沅,無論飽含什么樣的情緒。 他斟酌著用詞,“我弟弟這個人,嘴硬心軟,看著不近人情,但很好說話……尤其是對你。” 是嗎? 她燃起了點希望,噔噔噔跑上樓,想給他發(fā)消息。 兩人上一次說話是昨天晚上,她走累了,坐在沙灘上耍賴皮,嚷嚷著要吃當(dāng)?shù)氐男〕浴F鋵嵥恢滥睦镔u那東西,只是在網(wǎng)上看到有人推薦??伤娴恼业搅?,拍了菜單給她,問她要哪種。她看不懂上面的文字,讓他隨便買一點。 她在海邊喂他吃,用手喂,也用嘴喂。后來小吃掉進沙子里,她心疼得不得了,卻聽見他說:“我希望可以永遠留在這兒。” 現(xiàn)在,他也許恨不得快些離開,再也不見她吧。 一行字反反復(fù)復(fù)刪減,她撓了撓頭,點開他的朋友圈看。他的朋友圈以前是叁天可見,眼下變成一條橫線。 她幾乎立刻意識到了什么,慌亂地點進他對話框,發(fā)了一個句號。 紅色感嘆號像一個巴掌拍在她臉上。 他一向好哄,哪怕那次頒獎典禮,她只是趕過去探望他,就讓他消了氣。她以為這一次只要多費點時間,矛盾便會迎刃而解??蛇@個感嘆號狠狠嘲諷了她的自信。他不愿意再給她一次機會,連好友位也不肯留著。 她形如木偶,呆愣愣地放下手機。 好半晌,埋頭在臂彎里,肩膀聳動。 她哭聲壓得低,白初月進來時并未想到是這個樣子,說了聲抱歉就要出去,秦嘉懿吸著鼻子說沒事。她送來了白粥,秦嘉懿小口小口吃著,白初月就在一旁發(fā)呆。 秦嘉懿說:“你的廚藝真好?!?/br> 她愣了一下,抿起的笑容羞澀,“謝謝,以前我在美國時不喜歡那邊的食物,久而久之學(xué)會了做飯。” “我到現(xiàn)在也只會煮面呢。”成年后,她第一次和白初月近距離相處,她的母親是位南方人,她繼承了母親溫婉的氣質(zhì),黑長直很配她,一般人模仿不來。 她小聲問:“你們兩個……是什么時候在一起的呀?!?/br> 這是個很禁忌的話題,可那些事情壓在心里已久,白初月沒有能夠分享心事的人,她猶豫片刻,告訴她:“我十八歲生日的時候?!?/br> 她性情乖順,這是她此生唯一一件出格的事情:在她成年那天,她和親侄子上床了。 秦嘉懿作為唯二知道他們關(guān)系的人,又是同齡的女性,白初月忍不住多說了些,“以前家里人找了大師算命,說我和白家命格相克,原本沒人當(dāng)真,但我爺爺住院后,我爸媽很委婉地告訴我,他們希望我能出國讀書?!?/br> 后來她離開了,爺爺也沒能扛過那一次疾病。 “我上高中時,遇到了搶劫犯,是他偶然路過幫了我?!?/br> 在此之前,她甚至沒有白奉漳的聯(lián)系方式。 而那時她驚魂未定,第一句話竟然是:“你也被趕出來了嗎?” “很可笑對不對?”提起白奉漳,她的聲音柔軟了幾分,眼里有光,“他說,我和你不一樣。所以我那時特別討厭他?!?/br> 秦嘉懿撇撇嘴巴,“他們真是親兄弟,都很毒舌?!?/br> “是呀。” 兩個月后,她家附近發(fā)生了惡性殺人事件,獨居的女性惶恐不安。他顧念著那點血緣親情,接她去他的住處。 白初月也說不清到底是什么事情讓他轉(zhuǎn)變了態(tài)度,總之他們的關(guān)系日復(fù)一日的緩和,他不再冷言冷語相對。直到她十八歲生日那天,他們喝了酒,他壓著她倒在沙發(fā)上,問她:“你要不要我?!?/br> 許是遠離了熟人,沒有人時時刻刻提醒她,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又或許她被他的眼神蠱惑,她點了頭,便一發(fā)不可收拾。 白初月說:“他沒有你想的那么好,他很強勢,稍微有點主見的人和他在一起,都會受不了他?!?/br> 而她習(xí)慣逆來順受,沒有主見。 是在勸她放棄白奉漳嗎?但她聽了這些戀愛史,居然沒有一絲異樣心情。 白粥見底,勺子和碗碰出清脆的響聲,她心煩意亂,“那你們以后打算怎么辦啊?” 白初月答得輕飄飄:“走一步看一步,也許會分開吧,分開對我們來說是個好事?!?/br> 秦嘉懿認為她并非沒有主見,她很有想法。她不知道該如何安慰白初月,后者揭過這個沉重的話題,又坐了十分鐘,和她道了晚安。 秦嘉懿留在了白景爍的房間里,躺著他睡過的床。后半夜了,神經(jīng)仍舊興奮,她翻來覆去,爬起來給他發(fā)消息。 【今晚白初月給我講他們的戀愛史,我一點都不難過,好奇怪哦】 【你說我是不是根本不喜歡白奉漳】 她絮絮叨叨說了好多,可他怎么會回復(fù)她,只有一個接一個的感嘆號。她給他發(fā)過好友申請,但宛如石沉大海。 拉黑她了嗎? 她又想哭了,以前她都不知道自己這么愛哭。 【我錯了,你不要這樣好不好】 水滴在屏幕上綻放開,可回應(yīng)她的,依然是鮮紅的感嘆號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