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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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說話間,氣氛逐漸轉(zhuǎn)好,絲毫沒有先前蓄勢待發(fā)之感。 燕驚雨離開之時,走到門口又停下,欲言又止,有些遲疑的道,老頭給你的香,你不要再點了,我聞得出,摻了軟筋散。 季無鳴神色莫名的看他,老頭不曾給過我香。 燕驚雨面露不解,可我分明聞見 季無鳴想起先前只有小春來點過熏香,臉色一變,哪還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冷著臉色出了門,在門口四顧,才從門下地縫中尋到一截快燃盡的熏香。 這香放的巧,不仔細尋找并不能看到,難怪燕驚雨只聞其味卻四顧不見。 燕驚雨肯定道,是軟筋散。 好啊,原是家黑店。季無鳴冷笑了一聲,將香丟在地上。 二人匆匆下樓,果見桌上杯盤狼藉,三個都昏迷不醒,燕驚雨撇了眼,眼神流露出不明顯的疑惑,不過他并未出聲。 柜臺空空如也,后廚倒是動靜頗大,最先說話的是個陌生的男人,他道,先前那后生進來可嚇煞我也!幸虧我平時將東西收檢嚴(yán)實,否則便露餡了。你個惡婆娘,平時機靈,那會兒怎不曉得多攔著點。 我哪攔得?。坷习迥锢L了嗓子罵道,你不瞧瞧多兇神惡煞的主,他直奔廚房而來,我能怎么辦?只能盼望著你機靈點。 爹爹,娘親,你們別吵了,我餓了。軟糯的女孩聲音聽起來天真嬌憨。 她一說話倒是將老板娘的火力吸引了過去,你個死丫頭,叫你多事。我讓你拿衣服給他們,你偏偏偷拿我壓箱底的那件。等會宰那女子時,給我把衣服先扒了,若是沾了血腥,仔細你的皮。 好嘛,我便是瞧她好看的緊,只那衣服能勉強配她。 你這死丫頭什么意思?老板娘尖聲喊道。 小春立刻告饒,還提主意道,娘親,她穿來那件衣服我已經(jīng)洗干凈了,看著比這件還好看嘞! 最好是。老板娘哼了一聲。 小春趁熱打鐵,她的皮囊和眼睛我著實喜歡,娘親,等會受個累,剝了給我罷。 眼珠給你就是,皮囊你要著作甚?我瞧那皮囊也甚是歡喜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打著商量,仿佛是在說什么珍珠物什,而非一個人。 被當(dāng)場瓜分干凈的季無鳴氣極反笑,斥道,要我的皮囊和眼珠?就不知你們有沒有命拿! 他反手抽出燕歸天的天意劍便殺了進去。 燕驚雨摸出腰間匕首后腳跟進去,就聽幾聲驚呼,寒光四溢,先是磨刀的壯漢被一劍砍了右手,老板娘哎呀了一聲倒地,被他轉(zhuǎn)手挑斷手筋腳筋,小春見狀摸了一把剔骨刀兇神惡煞砍過去,被季無鳴一腳蹬飛,撞在墻上。 把他們手筋腳筋全都挑了,省的跑。季無鳴將用的不趁手的天意劍丟給燕驚雨,捂著發(fā)悶的胸口咳嗽了兩聲,臉色微寒,神色冷厲。 燕驚雨提著劍沉默上前做事。 三人躺在地上怒罵。 季無鳴回眸一笑,瞇著眼道,不若把舌頭也割了,耳根清靜些。 三人看青衣少年面無表情似乎要照做,頓時臉色煞白的緊緊閉上嘴,不敢再出聲。 季無鳴將慘叫聲拋在腦后,快步從那憋悶充斥著血腥味的廚房出來,就見老頭好端端的坐在桌子上吃著酒。 季無鳴眉梢一揚:你沒著道? 老頭一臉古怪的看他,我終日玩藥弄毒,豈能被這點小把戲騙了?第一口便吃出來了。 那你裝暈作甚?季無鳴沒好氣的翻他。 老頭比他還理直氣壯,我一把老骨頭,腿還瘸著,手無縛雞之力,自然識時務(wù)者為俊杰。 你是老骨頭,可你邊上二人不是。季無鳴拆穿他。 你又不喜歡他們,我提醒作甚?老頭哼哼,反正不過蒙汗藥摻了點軟筋散,要不得性命。 再說了,小雀兒在谷中第一年曾以軟筋散果腹,并不會被迷,你又吃了我做的解藥,莫非兩個人還打不過這些雜碎?老頭得瑟不已。 季無鳴從怔忪中回過神來,陰惻惻的看著他,忽而露出一個笑,這便是你在我房中熏滿軟筋散的原因? 老頭霎時噤聲: 那一瞬間,他仿佛看到了地獄十面閻羅。 第7章 安陽城 07. 天色已晚,再加之惡徒盡數(shù)被挑斷手筋腳筋,要跑只能爬出去了,老頭興致而至,順手給他們也喂了一些軟筋散,將迷迷瞪瞪的惡徒們一捆就這么丟在那里。 然后三人彼此對視,明顯都不是好人的三人首次達成共識,決定還是將惡徒交給精于此道的正義俠士們處置。 比如燕歸天和南宮晟。 季無鳴知道老頭肯定藏有解藥,卻沒讓他給燕歸天和南宮晟服用,如老頭所說,他同這二人本來也不對付,即便蒙汗藥和軟筋散混著用,充其量也只是讓他們這一覺睡的更香罷了,與性命無礙。 老頭樂的他不提,興沖沖的指揮燕驚雨,想讓他將這兩位重要的正義俠士隨便丟在那個犄角旮瘩,不要多管。 怎么說也是兄長,燕驚雨自然不會聽他的,沉默的先將燕歸天扛上了樓,塞進空房間里,然后拿了床被褥下來,將兩張空桌一拼這便是南宮晟今晚的床了。 季無鳴看著燕驚雨用被褥將南宮晟一裹,隨意的丟在床上,也不管他是正是反,腳還露在外面。 老頭沒等忙完這些就已經(jīng)困了,上樓去睡,季無鳴端著燭火和燕驚雨一前一后的上樓。 臨進門時果然被喊住。 燕驚雨神色認(rèn)真的看著他,你放心,你的身份我不會告訴別人,老頭就算猜到也不會多言。 季無鳴回頭好整以暇的看著他,等著他的下文。 燕驚雨卻露出遲疑,片刻才言簡意賅道,你隨我一道去南寧,待見過母親后,我便同你一起離開。 季無鳴挑眉,去哪? 燕驚雨沒猶豫,你去哪我便去哪。 我便是叫你入邪宮,你也愿意? 無甚差別,哪里都一樣。燕驚雨一片坦蕩淡然。 這反倒讓季無鳴難住了,只是他向來喜怒不形于色,笑著調(diào)侃道,你若隨我入邪宮,只怕下次打上無盡崖的就不是燕歸天,而是燕南行了。 燕驚雨張口欲言,被季無鳴打斷,天色已晚,早些歇息罷,明日事明日再想,左右我便不愿去南寧,你也終歸會回清州尋我。 季無鳴這話沒錯,燕南行和燕驚雨觀念相悖,早晚得分道揚鑣。 三年前是燕驚雨年歲尚小,又因?qū)τH情的眷戀,選擇了妥協(xié);三年后,燕驚雨心中那點少的可憐的親情早已被時間磨滅,他連至親兄長都已認(rèn)不出來,又怎么會再為了這層薄弱的親緣關(guān)系而再次妥協(xié)呢? 今日在這里的便不是他季無鳴,而是白微雨抑或是叱羅嬋,燕驚雨都會跟著離開。 他去南寧不過是全了最后的念想。 所以無論季無鳴去或不去,燕驚雨最終都會回到清州,來找屬于他這個邪魔外道的容身之所。 翌日清晨,季無鳴方才收氣睜眼。他盤腿運功一夜,內(nèi)傷和蠱毒都已被壓制,只要不大肆運行內(nèi)力基本無礙,只是這傷要好全,少則數(shù)月多則半載。 他體內(nèi)那些亂七八糟的蠱,能在他瀕死的時候救他一命,同樣也會在他傷不致命的情況下,蠶食他的內(nèi)力孕養(yǎng)己身。 此消彼長,倒是讓他不知該喜該憂。 季無鳴搖搖頭笑自己多愁善感,洗漱一番下樓去。 燕驚雨也剛練完功,一身的熱汗,見他下來抹了把臉就往后廚去了,不多時,便麻利的下好了一鍋面條,老頭聞著味進來,笑嘻嘻的主動拿碗裝面。 燕驚雨的廚藝是在天機谷磨練出來的,不算多好也算不得多差,會一些簡單的菜式,東西能煮熟,味道都一致的清湯寡水,一個詞總結(jié)便是:吃不死人。 總比老頭要好。 老頭下廚堪比下毒,煮的一塌糊涂便算了,還總會偷摸著往鍋里摻點東西,燕驚雨初入谷中幾乎是吃了一整年的軟筋散,吃的人消瘦了一大圈。他再不會下廚為了小命也總的學(xué),不過他著實沒天賦,學(xué)了兩年也就勉勉強強,好歹是養(yǎng)回了些rou。 季無鳴還記得少年突出的肩胛骨,硌的人發(fā)疼,本以為是為了更好的隱蔽身形才刻意控制的,沒想到居然是餓出來的。 此時再看他形單影只,便覺得凄風(fēng)苦雨,哪哪都透著可憐。 多吃些。季無鳴反應(yīng)過來前已經(jīng)給他夾了一筷子面,遂不動聲色的收回筷子,道,這里到安陽快馬加鞭也要半日路程,路上怕是不會多耽擱,面條不頂餓,多吃些。 燕驚雨直直盯了他片刻,季無鳴穩(wěn)住心神直視過去,語氣波瀾不興,看我作甚?吃面。 燕驚雨這才埋下頭去。 老頭左看看右看看,不知想了什么,嘿嘿發(fā)笑。 三人將這一鍋面盡數(shù)解決。 老頭吃的算少,但季無鳴和燕驚雨都是正當(dāng)年的大小伙子,季無鳴昨晚就用了一碗面,到如今早已饑腸轆轆,燕驚雨倒是多比他吃一餐飯,還是加了料的,然他早起練功,五臟腑亦是空空。 于是,這看著駭人的一大鍋面,在二人分食間,很快便見了底。 吃的差不多了,燕歸天和南宮晟方才悠悠轉(zhuǎn)醒,一時茫然四顧,不知今夕何夕。 待了解始末后,南宮晟震驚不已,早聽聞有些黑店殺人越貨手段下作,未曾想竟讓我等碰上。聽他們的口氣應(yīng)當(dāng)還不是一次兩次,不知受害者多少。 燕歸天臉含隱怒,沉聲道,如此猖狂惡徒必不能輕饒,此地歸安陽城管轄,便一道押送安陽,交由衙門法辦。 季無鳴:他還以為這大俠是要當(dāng)場殺之以正視聽,原只是扭送官府。 南宮晟似乎并不太滿意這樣的安排,卻也只是皺了皺眉,眼珠子轉(zhuǎn)了一圈,最終同意道,如此也好。 幾人說話間,桌上狼藉被收檢妥帖,廚房已經(jīng)沒了面,但有米和一些處理好的rou、菜。燕驚雨鼻尖聞了聞,后廚常年開火,各種調(diào)料香料混在一起,他昨晚沒有吃出飯菜酒水中有藥,如今也自然聞不出那樣菜中有藥。 他索性沒動那些菜,只淘米煮了一鍋白粥。 香味從后廚飄來,勾的空腹的燕歸天和南宮晟肚中作響,一碗平平無奇的白粥愣是吃出了佳肴之感。 南宮晟笑道,原來你們燕家的男人都會做菜,我若有妹子,定要嫁到你燕家去。 燕歸天看著白粥,又看了看一邊洗了手出來在季無鳴邊上坐下的燕驚雨,神情頗為復(fù)雜,半晌只囁喏出一句,小弟長大了許多,父親見了定然會高興。 燕驚雨聞言頓了頓,抿緊唇看他不言不語。 燕歸天心頭一跳,直覺有什么地方不對勁。 手上盡是水,擦擦。冷淡的聲音強勢插進來,季無鳴隨手將一塊繡帕丟在燕驚雨手上。 燕驚雨收回視線低頭用帕子仔細的將手上的水漬一一擦干。 飯吃完了,燕歸天看著院里僅有的兩匹馬,又發(fā)起愁來,不知該怎么將五人及三個惡徒一道帶回安陽城。 南宮晟實在不知怎么辦,唉聲嘆氣道,偏是窮鄉(xiāng)僻壤,只見黃沙和山林,便是有銀兩想租輛馬車都無處可用。 季無鳴想了想,我倒是有辦法。 哦?煩請阿蠻姑娘賜教。南宮晟嬉皮笑臉的湊過去。 季無鳴嫌棄的退開兩步,道,我孑然一身,對此無能為力,但我知曉有人應(yīng)當(dāng)有辦法。 他帶著三人去找老頭。 昏暗的角落里,老頭正拿著藥和燭火圍著惡徒三人桀桀怪笑。 我這里有一味能煉化骨頭的藥,不知道你們中,誰愿意給老頭子試藥?。克溉粶惤?,燭火映在他疤痕猙獰的臉上,更顯得陰森古怪。 被束了手腳堵了口的三人嚇得面色慘白,止不住的掙扎發(fā)抖,拼命搖頭。 老頭扭曲他們眼中恐懼的情緒,陰惻惻的笑著說,別急別急,都有份。 走到門口的三人: 南宮晟扯開唇,呵呵笑了兩聲,搓了搓手臂道,若非我知曉真相,定以為前輩才是那個害人的惡徒。 被害過的季無鳴:你沒說錯,他就是。 老頭看到他們,起身隨意的將拿藥丟進自己嘴里,一瘸一拐的走了出來。 幾人到邊上商議,季無鳴坐到一邊去。 造馬車?老頭不滿的哼哼道,用機關(guān)術(shù)造馬車,簡直大材小用。 燕歸天和南宮晟相視,不知如何是好。 你非要造木鳶我也不攔著。 季無鳴笑著擦拭從后廚得來的剔骨刀,程亮的刀光在烈日下令人無端脖頸發(fā)寒,他輕巧的道,只是今日之內(nèi)若到不了安陽城,我便新賬舊賬跟你一起算。 新賬壓下且說舊賬,從老頭借著谷中機巧逼著季無鳴穿女裝算起,便是好一番計較。 老頭立刻慫了。 燕驚雨從旁路過,幫他說了一句,識時務(wù)者為俊杰。 老頭: 他梗了半晌,酸澀的道,出了谷了,小雀兒已經(jīng)不是谷中的小雀兒了。 不論老頭脾性多么古怪瘋癲,他一手機巧確實令人驚艷。 他就地取材讓人拆了客棧的門板,指揮著燕歸天和南宮晟,這兩位大俠削了楔子、木榫等,待零件齊全后,他著手一拼,便拼出輛簡易卻結(jié)實的馬車來。 這神乎其神的手法,令兩位忙碌了兩個時辰的正道大俠嘆為觀止。 如此手段,當(dāng)真墨子在世。南宮晟夸耀道。 他開扇半掩著臉,瞧那三人跛腳老人、美艷女子、清瘦少年,老弱婦孺占盡,可他總覺得,都不是等閑之輩。 車廂空間很大,五人坐在里面綽綽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