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想著，廖青風(fēng)心中免不了對謝昭升起一絲同情來：想不到謝昭看著腦子靈活，實(shí)際上居然是個只讀圣賢書讀傻了的書呆子，竟然半分情愛都不懂。

    懷著一種莫名的優(yōu)越感，廖青風(fēng)也不生謝昭的氣了。他重新坐回到謝昭身邊，好言相勸：看你這樣子，難不成接受不了這龍陽之好？雖然我不喜歡男子，但我也得勸你一句思想要開明，畢竟咱們朝里喜歡男子的官員多著呢。

    他掰著指頭數(shù)了數(shù)：比如戶部的度支主事，他的心上人是那個看上去兇巴巴的大理評事；比如典客署掌客，他與太醫(yī)署丞在一起好幾年了，好像都住在一起了；哦對了，聽說禮部還有個小官員曾經(jīng)喜歡過你不過你放心，也不知道為什么，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喜歡你了。

    謝昭耳朵嗡嗡的什么都沒聽進(jìn)去，他心跳加快，腦海中只有一句兩情相悅在無限回放。

    難不成他是喜歡殿下的？

    這并不是難以理解，因為殿下哪里都好，對他也好。和這樣的人過一輩子，似乎也是一件很不錯的事情？

    只是殿下會喜歡他嗎？

    謝昭嘆了口氣，心中滿是愁緒：對一個人好并且愿意冒著生命危險救人，這是不是也有可能不是出于這種感情？

    廖青風(fēng)細(xì)想了想，點(diǎn)了點(diǎn)頭：你說的也對，可能他把你同僚當(dāng)做戰(zhàn)友也不一定我如果上了戰(zhàn)場，我也愿意舍身救戰(zhàn)友。

    怎么扯到戰(zhàn)友了？

    謝昭嘴角抽搐，跳過這個話題，直奔中心：那你覺得我這個同僚該怎么做？如果他喜歡這位好友，但是他不知道好友對他是否也是這種感情，他該遠(yuǎn)離嗎？

    廖青風(fēng)吃完了糖炒栗子，一下子有些百無聊賴。

    他隨意拿起身邊的一塊石頭，開始找準(zhǔn)角度朝水面擲出去。那小小的石頭借著巧勁在水面一點(diǎn)，接著又在水上躍出一段，最終沉沒在河心。

    你那同僚的好友有沒有心儀之人？

    謝昭歪了歪頭：大約還沒有？

    你同僚的好友有沒有表示過想要同女子成親？

    這個沒有。

    你同僚的好友排不排斥與你同僚身體接觸？

    這個也沒有。

    既然這樣的話

    廖青風(fēng)接連扔出好幾塊石頭，看著這些石頭一個漂得比一個遠(yuǎn)，他滿意地站起身，拍了拍自己衣擺的灰塵，自信道：讓你好友試著去追求下吧。

    他說得理直氣壯：說不準(zhǔn)成功了，他就有了攜手一生的好伴侶了。大男人就不該婆婆mama的，既然對方也不排斥他，試一試又能怎樣？總比老來后悔好一些。

    這話說得太對了！

    謝昭深感自己今晚找對了人，感動道：廖青風(fēng)，你真是我的好兄弟。都這時候了，他還不忘替自己的謊言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我會把你的話轉(zhuǎn)述給我的同僚的，他一定會十分感激你的好建議。

    見謝昭開心，作為好兄弟廖青風(fēng)也高高興興。

    他神清氣爽地拍胸脯，打包票道：讓你同僚聽我的話準(zhǔn)沒錯。

    雖然也沒有過感情經(jīng)歷，但年輕的金吾衛(wèi)對自己充滿了信心。

    至于那位同僚失敗了后會不會受情傷，又會不會在追求過程中丟盡臉面，這就不關(guān)金吾衛(wèi)的事情了。

    廖青風(fēng)心中輕哼一聲：又不是謝昭的事情，何必那么思慮周全、盡心盡力。大男人丟個臉、受個傷也沒什么，總之先糊弄過去就是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未來的廖青風(fēng)：你們別動，這個巴掌我自己先扇。

    設(shè)想今晚謝昭找的是裴邵南：我有個同僚

    裴邵南打斷話：沒好感，不可能，放棄吧。

    于是全文完。

    終于趕在0點(diǎn)前寫完了！開心。

    第46章 說書

    能夠被一國之主信任并派到異國，曾程的確是個很有本事的人。勸說傅陵潛回北燕一事沒有成功，他也沒有立即放棄，反而停留在京城，并且開始以一種足夠高明又足夠潤物細(xì)無聲的方法發(fā)展自己的情報渠道。

    曾程一直在等，等傅陵回心轉(zhuǎn)意。

    他自信傅陵那一晚的回絕不過是由于一時意氣，等回去細(xì)想之后，他一定會明白回去北燕后他所能得到的一切是多么美妙。

    畢竟那可是滔天權(quán)勢和潑天富貴，誰會舍得拒絕呢？

    皇天不負(fù)有心人，在京城待了兩個月后，曾程終于收到了來自于傅陵的回音。只可惜對方不是如他想象中一般來請求自己帶離他回北燕的，而是讓他去查清楚一個人的最近行蹤。

    這個人，就是最近在京城風(fēng)頭頗盛的謝御史謝昭。

    謝延的兒子謝昭？

    曾程皺起眉頭：難不成真如傳言中一樣，殿下對這位謝大人十分特殊？

    這謝家的人果然有本事。

    曾程當(dāng)初有幸見過謝延一面。

    說來并不體面，那一年，二十二歲的謝延帶著謝家軍把北燕的精銳之師打得節(jié)節(jié)敗退，因為損失慘重，曾程被派去與謝延說止戰(zhàn)的事情。

    在未見謝延之前，曾程就已經(jīng)聽說過許多謝延的傳聞。

    可是等到見了真人的那一天，他才知道什么叫百聞不如一見：誰能想到在戰(zhàn)場上所向披靡的謝家軍的領(lǐng)軍人，竟然是個膚白如玉的俊美郎君？

    接收到謝延逝去的消息后，理智上曾程是覺得高興的，畢竟大峪有謝延這樣的人，對北燕自然是一件頭疼的事情。可是從情感上來說，曾程又難免覺得有些遺憾：美玉破碎、名將消逝，這樣的事情總難免意難平。

    曾程憶及這些時日聽到的關(guān)于謝昭的事跡，不由瞇起眼睛。

    該說是虎父無犬子嗎？至少在膽量這一方面，謝昭的確有其父之風(fēng)。

    他蠢蠢欲動地想要做一些事情來扼殺未來危險的萌芽，只是這心思在想到傅陵后又很快消失：如今的首要任務(wù)還是將三皇子迎回北燕才是。

    曾程嘆了口氣，找來手下吩咐道：去查查謝大人最近有沒有見什么人。

    看著領(lǐng)命退下的手下，曾程無奈：怎么費(fèi)盡心思培養(yǎng)起來的人，居然被用來干這種事情了呢實(shí)在是大材小用。

    對于曾程來說這是小事，可是對于傅陵來說，這卻是件重中之重的大事。

    幾日后，他等來了曾程的回復(fù)：除去馮德麟喪禮之日遇到了眾多官員，謝昭在其他的日子里只和幾個往日要好之人見過面。

    意外出在了喪禮那一日？

    傅陵實(shí)在想不明白：難不成真的是喪禮那一日有人對謝昭說了什么話嗎？

    傅陵原本想要去謝昭那里旁敲側(cè)擊，但很快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探究的必要了，因為謝昭又重新恢復(fù)成原先的模樣，不再特意躲避他。

    他來傅陵院子里的次數(shù)更多了。每日吃完晚飯后就翻墻而來，乖巧地在院子里坐著等他來彈琴，若是來得早，謝昭甚至還有興致幫他擦一擦琴。

    除此之外，謝昭每日自御史臺回來，更是換著花樣的給傅陵送東西。

    不再局限于之前送的吃食和書籍，他如今送給傅陵的東西種類更多。今日送一枚玉佩，明日送一把扇子，過一段時間又送上自己親手刻的帶有傅陵名字的印章，實(shí)在殷勤備至。

    就連粗神經(jīng)的秉文都瞧出不對勁，問謝昭：您最近是怎么了，是做了什么愧對三皇子的事情嗎？

    謝昭在他的額頭重重彈了下：你說的這是什么話，我像是那種人嗎？他故作高深道，你這小腦瓜，和你說了你也不懂。

    秉文不服氣：有本事您說呀！

    謝昭偏過頭，不中他的激將法：不說不說就不說，就要急死你。

    秉文這邊從謝昭嘴里什么都撬不出來，那一邊傅陵一問，謝昭就換了副模樣，很不好意思地坦白了自己的小心思。

    我只是覺得，謝昭眨眨眼睛，單手支著下巴一動不動看著傅陵，抿了抿唇笑：我對殿下更好，殿下也會對我更好一些。

    他想，最好是有一日殿下覺得他好到了誰也比不上、誰也替代不了。

    謝昭的眼睛生得好，傅陵一直都知道。

    可是他不知道，原來這樣一雙干凈透亮的眼眸全心全意地看著自己，竟然會是這樣一種感受。

    他難得狼狽地移開目光，有一瞬間覺得哪怕謝昭是讓他去摘天上星，去撈水中月，他也會義無反顧地去做。

    只因為這是謝昭。

    這一刻，傅陵不敢看謝昭。

    他還沒反應(yīng)過來，指尖從琴弦上劃過，鳳求凰的曲子就已經(jīng)流瀉而出。

    傅陵心中一跳，停住動作，趁謝昭還沒反應(yīng)過來，他轉(zhuǎn)移話題，鎮(zhèn)靜道：以后不用給我送這么多東西，費(fèi)時間又費(fèi)精力，何必。

    雖然費(fèi)時間又費(fèi)精力，可是我樂意。

    謝昭笑瞇瞇道：我當(dāng)初就說了，殿下當(dāng)我的知己，我就會對殿下好。

    只是知己么

    傅陵喜憂參半，心情復(fù)雜：只是知己而已，謝昭就愿意做到這種地步。他這樣子，實(shí)在是讓人很想更進(jìn)一步，好知道若是成為與他更親密的人，又會被他怎樣對待。

    與此同時，在這段時日內(nèi)，由于太子被斥的事情，朝堂內(nèi)的變動不免越來越多。在朔朝這一日，謝昭驚訝地發(fā)現(xiàn)，原本在翰林院當(dāng)編修的萬旭竟然站在了工部官員的隊列中。

    下了朝之后，裴邵南聽到謝昭的問題后回答：萬大人現(xiàn)在也算是這屆科舉中除了你品級最高的一人他之前的確在翰林院當(dāng)編修，但幾日之前已經(jīng)被成王殿下舉薦為工部從六品員外郎。

    難不成萬旭真和成王關(guān)系匪淺？

    謝昭想到萬旭在馮府里對他說的話，不由咋舌：成王可以這么隨便塞人進(jìn)工部？那當(dāng)初馮大人想要把馮瑞明塞進(jìn)來，怎么就不行了。

    馮瑞明能和萬旭比？

    裴邵南輕嗤一聲：隨隨便便塞人的話，吏部的人當(dāng)然不會同意?？墒侨羰桥e薦的是萬旭這樣成績優(yōu)異又表現(xiàn)出眾的年輕人，吏部的人自然沒理由拒絕。

    他問謝昭：怎么突然關(guān)注到這個人了？他有什么不對嗎？

    沒什么。

    謝昭不好意思把萬旭對他說的話說給裴邵南聽，總覺得自己這樣是泄露了萬旭的隱私，于是只能含含糊糊道：我覺得成王好像挺器重他的。

    裴邵南見他半遮半掩，心中雖然好奇，但還是沒問出來。

    他頷首：你都這樣說了，我自然會多關(guān)注他一點(diǎn)。

    休沐日那一天，謝昭回絕了廖青風(fēng)出去騎馬的邀請，與傅陵二人來到了許久未至的元娘的茶館里。

    小峰見到謝昭喜出望外，小臉都激動得紅彤彤的，趕緊帶著謝昭和傅陵來到了二樓的一處雅間內(nèi)：謝大人，三皇子，我馬上給你們準(zhǔn)備茶水和零食。

    謝昭問：元娘今日不在么？

    小峰點(diǎn)點(diǎn)頭：我娘和附近酒樓的老板娘約著去胭脂鋪了。他摸了摸后腦勺，害羞道：我現(xiàn)在一個人在茶館里也能應(yīng)付得過來。

    看樣子解決了馮瑞明的問題后，元娘和小峰的日子的確輕松快樂很多。

    謝昭欣慰地摸了摸小峰的頭：小峰真是長大了。

    小峰羞紅了臉，跑下去給謝昭和傅陵準(zhǔn)備茶水吃食去了。

    謝昭與傅陵正坐在雅間內(nèi)笑著聊了會天，就聽到茶館樓下忽的響起了一陣?yán)讋拥恼坡暫秃脦茁暫炔事暋?/br>
    恰巧小峰此時端了東西上來，謝昭便問道：茶館下面是來了什么人嗎？好大的響動。

    是娘請來的說書先生。如今每到休沐日，這位胡先生就會來到茶館內(nèi)講故事。

    小峰回答道：別的茶館都有說書先生，我娘也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tài)請來了胡先生。誰知道胡先生的說書本事實(shí)在太好，故事都講得跌宕起伏，大家都愛聽得不行，因此休沐日來的人也多了，茶館果然生意更好了。

    跌宕起伏的故事？

    謝昭起了好奇心，他對傅陵說：我們也去外頭聽一聽吧。

    謝昭的要求，傅陵向來是只會答應(yīng)的。

    因此兩人在雅間中稍坐了一會兒，就出來倚著二樓的圍欄向下看去，果然見到茶館一樓的正中間正站了個穿著灰色布衫、唇上有兩撇小胡子的中年男人。

    想來他就是小峰口中的胡先生。

    似乎是正在說什么絕佳的好故事，這位胡先生說得那叫一個眉飛色舞口若懸河，兩撇小胡子一動一動的，教謝昭看了樂得不行。

    只可惜在細(xì)細(xì)聽了一段胡先生的故事后，謝昭很快就笑不出來了。

    在下相信，小謝大人瘸著一條腿勇闖禁庭，彈劾馮尚書父子一事，大家已經(jīng)熟悉聽得都要滾瓜爛熟了?？墒呛芏嗳硕疾恢?，小謝大人之所以能夠成功進(jìn)入殿中，憑借的不僅僅是自己的一腔為民除害的孤膽，其中也少不了金吾衛(wèi)廖大人的幫助！

    大家都知道廖大人和小謝大人的關(guān)系非同尋常，兩人一起吃糖炒栗子的畫面許多人都見過。因此在下斗膽猜測，那一日小謝大人能躲過訓(xùn)練專業(yè)的金吾衛(wèi)們的追趕，自然有廖大人幫忙的原因在里面。

    在下的猜測也并非空xue來風(fēng)，畢竟當(dāng)日事成之后，還有人親眼目睹小謝大人和廖大人在酒樓里吃飯，你給我夾一個鹵蛋，我給你夾一個豬蹄，場面溫馨至極。

    大家伙說說，廖大人冒著被圣上責(zé)怪的危險也要幫助小謝大人進(jìn)入大殿，而小謝大人瘸著一條腿也要蹦上酒樓二層去喂廖大人吃鹵蛋，這種情誼深不深！

    胡先生說得慷慨激昂，下面的聽客們也聽得熱血沸騰。

    更何況謝昭替百姓們除了馮瑞明這樣的大害，廖青風(fēng)也是守護(hù)京城三年的正義金吾衛(wèi)，兩人都群眾基礎(chǔ)廣泛。

    聽客們都捧場地大喊：深深深！情誼深！

    胡先生得意地笑了，謝昭卻想哭了。

    他偷瞄了一眼身旁面無表情的傅陵，簡直欲哭無淚：廖青風(fēng)的確幫了我，我也的確和他吃了飯可是、可是！他說得不對

    可是了半天，他也沒說出哪里不對來。

    廖青風(fēng)那一日幫他了嗎？幫了。

    他瘸著腿和廖青風(fēng)去吃飯了嗎？吃了。

    他給廖青風(fēng)夾鹵蛋了嗎？也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