嘗鮮 第12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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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一推開門, 暖色燈光便從屋里泄出, 和樓層過道的冷色燈光融為一體。 她站在交界處,神情恍惚。 公寓面積狹小,也沒隔斷, 什么都一覽無遺。 于是,她一下就看到了坐在地毯上的許蘇白。 他穿著藏青色家居服, 手里拿著一件小小的格子襯衫,在幫嘀嘟換衣服。 嘀嘟顯然很興奮,叫聲輕快, 尾音上揚。 在它身下,四仰八叉地躺著一套剛換下的臟衣服。 衣服換到一半, 嘀嘟還露著條胳膊在外面,應是聽到了她的動靜, 許蘇白轉頭看過來。 暖黃光線柔和了他冷厲硬朗的面部輪廓。 四目相接的瞬間,他眸中漾開一抹笑意,眼下的臥蠶顯而易見。 云棲久心頭一震。 身后的聲控燈霎時暗了下去,只余下眼前這一副溫馨融暖的畫面。 許蘇白扳過嘀嘟的身體, 讓它面向她,清朗嗓音如破冰流淌的潺潺春水:“嘀嘟,看看是誰回來了。” “嘀嘟~”一見著她,半個膀子還露在外頭的嘀嘟,立即撲棱兩條小胳膊,一溜煙地滑到玄關處接她。 那雙led顯示屏制成的眼睛,連她的身影都映不出來,卻活似擁有了人類的情感,在笑盈盈地看著她。 “嘀嘟~”它向她索要擁抱,跟個粘人的嬰孩沒什么兩樣。 許蘇白一手撐著沙發(fā),站起身,邁開步子,朝她走來。 見她傻愣在門口,他止步俯身,視線自下而上地打量她,笑說:“嘀嘟mama怎么一動不動的?難不成是我思念成疾,出現(xiàn)了幻覺?” 云棲久佯裝鎮(zhèn)定,順著他的話說:“是的,你思念成疾,出現(xiàn)幻覺了。” 許蘇白粲然一笑,直起上身,逗她道:“但是在我的幻覺里,云六三可沒這么冷淡?!?/br> 云棲久眉骨細微地動了動,撩起眼皮看他的瞬間,他的渾話已經(jīng)脫口而出了: “她應該會熱烈地撲向我,跟我打個響亮的啵,說‘老公,人家想死你了’?!?/br> “……”云棲久眼瞼一跳。 他一句話,叫她心中千回百轉的柔情蕩然無存。 她吐槽:“你想得真美。” 打死她都不可能這么矯揉造作。 “所以才說是幻覺嘛,”許蘇白松懶地倚靠著墻,頭向左歪斜,抵著墻,“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等到我美夢成真的這一天?!?/br> 云棲久對上他那雙燦亮的眼眸,這次沒舍得打擊他,只說:“那你爭取活久一點?!?/br> 許蘇白再次被她逗樂,平直寬闊的肩輕微抖動,“都說禍害遺千年,我必須得等到這一天?!?/br> 云棲久沒再接他話茬,蹲身幫嘀嘟把衣服穿好,話卻是對他說的:“也不知道你這個爸爸怎么當?shù)?,連幫人穿件衣服都穿不好?!?/br> “這不是看你回來了,我太激動嘛?!痹S蘇白說著,幫她把行李箱搬進來,“出去玩了兩天,感覺怎樣?” 云棲久換了雙鞋,躬身抱起嘀嘟,走到沙發(fā)上坐下。 “感覺很好,太久沒見面了,大家好多話要說的?!彼鐚嵉溃瑏砘負崦粥?。 嘀嘟舒服地瞇上眼,小腦袋一下下蹭著她的掌心。 許蘇白儼然主人姿態(tài),去端了一杯熱水給她。 搪瓷杯杯底擱在茶幾上,發(fā)出輕響。 云棲久看著杯口氤氳的水汽,嘴角詭異地緩緩上揚,杏眼彎成兩道月牙,看著像只狡黠的小狐貍:“許蘇白,我這次出去,知道了你的一個小秘密。” 許蘇白挨著她坐,兩條長腿敞著,撈起遙控器打開電視,挑著頻道,“什么秘密?” “一個足夠我開心很久的小秘密?!痹茥脤W他說話,把這句話奉還給他。 她放開嘀嘟,傾身,指尖貼著搪瓷杯,試了試溫度,捧在手里暖手。 許蘇白挑了個體育頻道,漫不經(jīng)心道:“這種小秘密多了去了,你指哪個?” 聞言,云棲久扭頭看他,“什么叫‘這種小秘密多了去了’?許蘇白,我勸你老實交代?!?/br> 許蘇白傲嬌地“哼”了一聲,嘴巴嚴絲合縫地閉著,就是不告訴她。 云棲久喝了口水,就放下杯子,小手揪著他的衣袖,晃了晃,跟他撒嬌:“你說嘛~” 他微抬下巴,眸光向下斜睨她,嘴角勾著不懷好意的笑:“叫聲‘老公’聽聽?!?/br> “不叫?!?/br> 許蘇白“嘖嘖”兩聲:“我總算明白,什么叫做‘提起褲子不認人’了。在床上叫‘老公’叫得自然流暢、婉轉動聽的人,一下了床,就認不得自己的老公了?!?/br> 云棲久臉一熱,撒手不碰他,挪遠了點,“我才沒叫呢?!?/br> 他伸手把她扯過來,“叫沒叫過,試一試不就知道了?” 云棲久栽進他懷里,被他摟抱著,他身上干凈清爽的味道和溫熱的體溫,織成一張大網(wǎng),籠住了她。 她小小地掙扎了一下,“我還沒洗澡呢,玩了一天,現(xiàn)在好累,只想好好睡一覺?!?/br> 許蘇白低頭親她耳廓,輕聲耳語:“這么累啊,那老公幫你洗澡澡,哄你睡覺覺?” 云棲久頭皮一麻,雞皮疙瘩瞬間起立,“許蘇白,你真是……” 她斟酌著措辭,生生擠出三個字:“不害臊!” “你厭倦這樣的我了?”許蘇白的眼角眉梢仍掛著淺淡笑意,語氣卻故意帶了點嗔怨,顯得有點委屈。 云棲久眨巴著眼,僵硬地轉移話題:“聽說,大一那年,你生日那天,帶了一束玫瑰,想跟我表白?” 這件事就這么被她直白不留情面地挑出來,許蘇白既不尷尬窘迫,也不羞惱。 他捏著她的下巴,對上她的眼,悠然自得道:“是呀,要不是真把你放心上了,我哪會這么氣你放我鴿子?” 云棲久想起那些她曾錯過的重要時刻,眼眶有點酸澀,羞答答地說:“那……那次表白不成功,你也可以挑別的時候,跟我表白的……” 許蘇白就喜歡看她被他逗得面紅耳赤的模樣,當然,她被他氣得跳腳卻不知如何反駁的模樣,也很可愛。 他問:“我隨便挑個時間表白,你都會答應嗎?” 云棲久一聽,支棱起來,拿喬道:“當然不是!” “所以,我還是等你主動好了?!痹S蘇白低頭吻上她的唇,“因為,我的世界為你二十四小時營業(yè),隨時恭候你的到來?!?/br> - 回到荷宿市,意味著她又要接著當社畜了,也意味著她可以繼續(xù)跟許蘇白膩膩歪歪了。 許蘇白這人慣來不安分,動不動就鬧她。 也不知道今天他抽哪門子的瘋,傍晚來接她下班時,他看她的眼神時不時流露出一種難言的鄙夷,就差直接嗤笑出聲,明明白白地嘲諷她。 云棲久坐在副駕,拿著手機刷新聞消息。 實在無法忽視他頻頻看來的熾熱視線,問:“你看我干嘛?” 等她問了,許蘇白才紆尊降貴地開了金口:“我看到了一段跟你有關的采訪視頻?!?/br> 云棲久乍一聽,沒什么反應。 因為她采訪過的人物多了去了。 過了會兒,才恍然大悟:“哦,你是指采訪我的那個?那人是徐婭的朋友,說要采訪我,我就接了。她人挺好的?!?/br> “她人好不好,跟我沒關系。” 云棲久拇指抵著手機屏幕往下滑動,看下一則消息,“那我的戰(zhàn)地經(jīng)歷,跟你也沒什么關系啊?!?/br> 她這話,可能真是“打蛇打七寸”,正巧打在了許蘇白的致命點上,他竟然沒接上她的話,啞火了。 云棲久狐疑地瞟他一眼。 只一眼,她沒來由亂了心神,趕緊放下手機,身體偏向他,蹙著眉,忐忑地問:“你是不是又背著我干了什么?” 許蘇白那股嘚瑟勁兒早就煙消云散了,現(xiàn)在專心致志地開著車,仿若沒聽到她的話。 他越是這樣,云棲久越是懷疑他。 她沒有咄咄逼人地問他,就這么定定地盯著他,靜心凝神地等,等他開口。 終于,許蘇白嘆了口氣:“我臉皮薄,經(jīng)不起你這么盯著看,都能把我臉皮燒出倆洞來了。” “……”云棲久無語,“你臉皮要是薄的話,世界上就沒人厚臉皮了?!?/br> 車子在紅燈前停下,許蘇白抽空點了根煙,吸了一口。 見云棲久的耐心被他一點一點耗盡,面色越來越差,他才摘下煙,呼出煙圈的同時,瞇起眼,笑了: “還醫(yī)學生呢,云六三,你怎么這么能意yin呢?” 云棲久心一緊,那些被她強行鎮(zhèn)壓在記憶深處的猜測,此時因他一句調(diào)侃,不可遏制地瘋狂涌出,占據(jù)了她的頭腦。 許蘇白撣了撣煙灰,接著道:“就不能是,在研究醫(yī)療機器人的博士生?” 這一句話,為她那些遺留在異國他鄉(xiāng)、已不可考的往事,提供了最強有力的證據(jù)。 一眨眼的短暫時間里,她明了他那句“你是我搭上性命,也要去見一面的人”的深意。 他不是跟她說笑的。 他是真的穿越硝煙戰(zhàn)火,搭上了性命,就為了去見她一面。 于是,她也終于明白,為什么今年夏天與他重逢時,他的種種表現(xiàn),會那么詭異奇怪。 從一開始,他就是抱著跟她復合的想法接近她的。 而她被蒙在鼓里,像個傻子一樣,各種揣測他的心思,還被他擺了好幾道。 難怪他會說,她曾說過,她愛他愛得要死。 也難怪他那時會開玩笑,說她家怎么沒有浴缸。 她醍醐灌頂,從未覺得大腦能如此通透清明,仿佛一下頓悟了浩瀚俗世的種種因果。 紅燈在倒數(shù),只剩最后三個數(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