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陸封州，在聽完她的話以后，撩起眼皮瞥了一眼桌上那碗湯。明維恰巧才結(jié)束游戲，正在大廳中等待排位。

    注意到陸封州視線的落點，他神色輕輕頓了頓，最終還是沒有像對面的女孩那般，主動那碗去替陸封州盛湯。

    陸封州只讓他拿錢辦床上的事情，并未讓他辦過這些事情。甚至于重回對方身邊以后，就連從前需要陪同他出席場合的條款，也早就隨著那份終止的合同，一并消失得無影無蹤。

    明維捧著手機沒有動，陸封州自己動了起來。他神色自如地從桌邊拿起空碗，一邊隨性應(yīng)付合作方老板的話題，一邊分出些許心神往碗里盛湯。

    那位合作方老板看在眼里，不由得在心中批了兩句明維的不懂事。同時落在自己女朋友身上的目光，也就變得愈發(fā)滿意與順眼起來。

    女孩乖乖將盛好的湯放到了他手邊。合作方老板端起那碗湯，沒有著急去喝，而是不著痕跡地打量起明維的長相來。

    明維這樣的長相與條件，即便完全按照他的模板去找，陸封州也能找到許多比他更乖更聽話的，實在沒有必要還將明維留在身邊。暗忖陸封州找情人的眼光不行，合作方老板眼底流露出幾分惋惜的情緒。

    不想下一秒，就看見陸封州將盛好的那碗湯，擺在了明維面前。

    合作方老板面上明顯愣住，年輕的女朋友也眼露驚訝，唯獨專注打游戲的明維，神色不動如山地抬起頭來，向陸封州投以困惑不解的目光。

    陸封州非但沒有惱怒，反而輕輕笑了一聲，“騰不出手來嗎？”他咬著字音清晰而緩慢地問，“需不需要我喂你？”

    明維眼也不眨地看著他，手機里的游戲人物來不及閃避，被敵方大招擊倒在地。他如同恍然回神般，將手機放回桌上后，立即捧起那碗湯開始喝。

    女孩從滿臉驚訝里回神，若無其事拿起公筷給合作方老板夾菜。合作方老板此時心中五味雜陳，并未顧得上去看自己女朋友，視線在陸封州與明維身上來回打轉(zhuǎn)。

    陸封州也面不改色地給明維夾菜。明維拿著手機似是無動于衷，余光卻忍不住朝碗里看去。出乎他意料的是，陸封州竟然很熟悉他的中餐口味。

    他不知道對方是怎樣得知，又是何時得知，他只是突然不合時宜地想起來，自己曾經(jīng)自告奮勇要給對方做早餐時，卻沒有提前問清楚，陸封州對中西式口味的喜惡。

    他不知道是否在陸封州眼里，這也是屬于逢場作戲的重要流程，但他什么也沒有說，他只是心情復(fù)雜地放下手機，帶著幾分配合吃了起來。

    陸封州給他夾完了菜，又要戴手套給他剝蝦。對面女孩的眼睛里，已經(jīng)滿是遮掩不住的歆羨情緒。那位合作方老板，更是滿臉不得其解的匪夷所思。

    明維忍不住伸出手來，按住了陸封州戴手套的舉動。

    “不想吃？”后者面色如常地側(cè)過臉來問。

    明維從座位里站起來，提出要去上洗手間。包廂沒有衛(wèi)生間，他需要開門走出去。他也沒有說謊，的的確確在洗手間里解決過生理需求，才原路返回吃飯的包廂。

    回到包廂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自己出來后并未將門關(guān)緊。整條空無一人的走廊上，包廂中的說話聲從門縫間放大流出，穿透空氣清晰鉆入明維的耳朵里。

    以他此時離門邊的距離，其實聽不太清包廂中的對話內(nèi)容，只能明顯分辨出來，說話的人是陸封州與那位老板。

    有偶然門外偷聽的經(jīng)歷在先，明維驟然在走廊里止住腳步，忽然有些不太想要繼續(xù)朝前走了。

    他不得不在心底承認(rèn)，自己其實還是有些不愿意，聽到那些自己不想要聽的話。當(dāng)初在休息室外聽到的談話內(nèi)容，雖然已經(jīng)過去不少時日，在對明維來說，仍像是恍如昨日，停留在耳邊清晰可聞。

    是退還是進，突然之間仿佛就變成了，橫亙在明維心中的世紀(jì)難題。

    但是在明維的自我認(rèn)知中，他并不是一個永遠只將自己埋在沙堆里，永遠只想要去逃避的人。

    更何況，兩人談?wù)摰脑掝}是否與自己有關(guān)，還有待他上前去推門證實。此時就自作多情地下定結(jié)論，未免也為時過早了些。

    或許陸封州從頭至尾不曾提起過他，他們只是在談?wù)撈胀ǖ墓ぷ鲀?nèi)容。在意的人只有停留在門外的明維自己，而并非坐在包廂內(nèi)談笑自若的那兩人。

    游走的思緒與念頭就此打止，明維重新邁開腳步走上前去。

    與那扇門的距離越來越短，門內(nèi)兩人的說話聲就聽得越來越清晰。無從得知那位老板說了些什么話，他聽見陸封州的語氣變得冰冷不悅：“不是隨便玩玩的情人?！?/br>
    沉寂已久的心臟似乎驟停了一秒，繼而不受控制地極速跳動起來。明維站在包廂門外，忍不住抬起手來緊緊按住，自己胸腔中砰砰直跳的那顆心臟。

    不是情人，那是什么？他凝神屏息等待陸封州的下文。

    然而對方卻再無下文了。

    下一秒，明維放在口袋里的手機震動起來。屏幕上跳動的來電名字提醒他，陸封州在打電話找他。

    第82章 女客

    掛掉對方打來的電話，明維握著手機推門走進去。合作方老板神情略微異樣地坐在桌前，包廂內(nèi)誰都沒有說話，唯獨陸封州抬眼朝他望了過來，“怎么去了這么久？”

    “洗手間有點遠。”胸腔內(nèi)的急促心跳已經(jīng)歸于平靜，明維在他身旁坐了下來。

    剩下的用餐時間里，對面的人還想與陸封州談工作時，陸封州卻已經(jīng)不怎么理會與搭腔，只言片語里明顯透露出幾分冷淡與敷衍來。

    這頓飯最后匆匆結(jié)束。陸封州自己開了車過來，兩人吃完飯上車，對方帶他去商場里給娜娜買生日禮物。

    明維在飾品店中挑了一款鉆石項鏈，店內(nèi)的所有飾品價格都不便宜，他原是打算用陸封州給的卡買。只是最后付款的時候，陸封州直接讓店員記在了自己賬下。

    他站在旁邊沒有說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對方替自己付賬的行為。

    買完項鏈出來，大約是臨時起意，陸封州提出要去逛商場里的男裝店。明維自然是沒有任何異議。兩人又乘電梯去了樓上的男裝區(qū)，最后進了離電梯最近的那家高定男裝店內(nèi)。

    高挑漂亮的年輕店員踩著細高跟上前迎接，視線不著痕跡地掃過陸封州與明維，最后將接待重心放在了陸封州身上。引明維與陸封州去休息區(qū)坐下，店員們迅速送來精致的茶點與本季的上新手冊。

    陸封州鮮少有親自來逛商場的時候，店員們顯然是不認(rèn)識兩人，將他們帶去的也是公共區(qū)域里的休息室。

    休息室的卡座間設(shè)有分隔的屏風(fēng)，但還是難以阻擋從屏風(fēng)后飄過來的說話聲。晚飯后的這個時間點，店內(nèi)除了他們兩人，顯然還有其他的客人在。光從聲音上來判斷，坐在屏風(fēng)后的似乎是兩位女性客人。

    陸封州翻開擺在桌邊的手冊，眸光隨意地瀏覽起來。明維對面前的手冊不感興趣，伸出手去捏碟中的點心吃。

    期間還有其他的店員，被屏風(fēng)后的那桌客人叫去過好幾次。從她們的對話內(nèi)容中不難聽出，出聲的那位女性客人，是來給自己的兒子買衣服。

    說話聲逐漸減小消失，隨之而來響起的，是她們起身時傳來的窸窣聲響，以及高跟鞋落在地板瓷磚上的清脆動靜。幾秒過后，明維看見隔壁那桌的客人，拎著昂貴不菲的真皮手包，從自己視野內(nèi)雍容優(yōu)雅地走了過去。

    對方并未看過明維任何一眼，明維卻在不經(jīng)意間，將她的長相看得清清楚楚。認(rèn)出她那張保養(yǎng)不錯的熟悉側(cè)臉時，他動作飛快地低下頭來，眉毛輕輕絞在了一起——

    那是明晨星的親生母親，明鴻儒的太太。

    明太太并沒有看見他，明維很確信這一點。但他也同樣確定，明太太認(rèn)出自己的可能性極大。明鴻儒與明晨星并未見過他，時隔多年認(rèn)不出他來也屬實正常，明太太卻是見過自己的，她甚至才是真正將自己送出國的那個人。

    明維下意識地看向陸封州，腦中已經(jīng)在醞釀離開這里的借口。注意到他投來的目光，后者直接將翻開的手冊推向他，“有喜歡的嗎？”

    他神色微頓，想也不想地開口回答：“沒有?！?/br>
    “真的沒有？”陸封州耐著性子向他確認(rèn)了一遍，“沒有我就幫你選了?！?/br>
    說完以后，不等明維做出任何反應(yīng)，就從卡座前站起身來，吩咐店員帶他們?nèi)ピ囈麻g里。好在試衣間也是單獨隔開的，外面擺著柔軟的真皮沙發(fā)，換衣間正對沙發(fā)的方向，四面都裝有寬大的試衣鏡。

    店員面帶笑容地停在沙發(fā)邊，微微躬身詢問明維，衣服與褲子需要穿多大的碼。陸封州徑直越過明維，精準(zhǔn)無誤地報出了明維的尺碼。

    明維在他的尾音里轉(zhuǎn)過頭來，臉上帶著幾分難掩的詫異神色。陸封州單手撐在沙發(fā)里，身體不著痕跡地朝他傾斜過來，眼底驟然掠過淡淡的笑意，“多抱幾次，就能猜出來了。”

    沒有去看陸封州的眼睛，明維面上還算鎮(zhèn)定地移開了目光，語氣波瀾不驚地哦了一聲。

    陸封州卻沒有就此放過他，又刻意壓低了嗓音，語氣略帶哂笑意味地出聲問：“維維呢？”

    明維在空中胡亂掃動的視線陡然定住，目不斜視地盯著前方?jīng)]說話。

    “維維知道我穿什么碼嗎？”陸封州問。

    明維怎么會不知道，可他不是自己猜出來的，他其實有悄悄翻看過陸封州衣服上的尺碼。但他對陸封州撒了謊：“我不知道?！?/br>
    “真的不知道？”陸封州的視線落在他臉上，良久都沒有動。

    說這句話的時候，對方聲音中的笑意已經(jīng)蕩然無存。心中控制不住地開始猜測，陸封州是不是已經(jīng)在生氣的邊緣，但他仍是堅持自己的回答沒有改口：“不知道?！?/br>
    未料對方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更像是等著他這句回答，“不知道嗎？不知道也沒有關(guān)系，”陸封州眉毛慢慢揚高，“多抱幾次就知道了?！?/br>
    明維略微語塞地抿了抿嘴唇，心跳頻率卻不受控制地亂了幾分。

    店員很快把衣架推了過來，陸封州讓明維自己拿衣服進去換。明維進去后沒多久，他就在換衣間里，聽到了明太太與陸封州寒暄的聲音。

    他已經(jīng)換好店內(nèi)的襯衫與長褲，準(zhǔn)備從換衣間里開門出去。聽到明太太的聲音從門傳來，他又松開了去推門的那只手，轉(zhuǎn)頭坐回身后的軟凳上，打算等對方離開再出去。

    卻聽見門外兩人的寒暄話語結(jié)束后，明太太又拐彎抹角地打探起，陸封州親自帶誰來買衣服。

    陸封州并未正面回答，只四兩撥千斤地轉(zhuǎn)移了話題。見明維遲遲沒有換好衣服出來，不由得走上前來抬手敲門問：“換好了嗎？換好就出來?！?/br>
    門內(nèi)安靜了兩秒，明維刻意放輕的聲音隔著那扇門含糊響起：“沒有，褲子拉不上來?！?/br>
    陸封州什么都沒說，直接開門走了進來。抬眼就見明維坐在里面，襯衫上的扣子一粒未扣，長褲的拉鏈也沒有拉上來，露出里面內(nèi)褲的薄薄布料來。

    “站起來，我?guī)湍憷?。”陸封州停在他面前道?/br>
    明維乖乖站了起來。

    陸封州在他面前彎下腰來，指尖捏住他褲襠上的拉鏈頭往上拉。他沒用太大力氣，就將拉鏈頭輕松拉到了頂部。

    “不是很好拉嗎？”陸封州直起腰來，輕瞇眼眸看向他。

    明維聞言，以假亂真般地露出幾分茫然與困惑來，“我不知道?！?/br>
    沒有繼續(xù)追究長褲拉鏈的事，陸封州的視線掃向他露在空氣里的胸膛，“衣服為什么不先扣上？”

    明維面上頓了一秒，淺褐色的眼眸直勾勾地望向他道：“等你來扣。”

    眼底的詫異情緒轉(zhuǎn)瞬而逝，很快就恢復(fù)成如常神色，陸封州伸出手替他將襯衫扣好。對方的雙手從最下方那?？圩?，順著他的胸口緩緩?fù)弦啤?/br>
    陸封州指尖摸上倒數(shù)第二?？圩訒r，明維沒有任何預(yù)兆地伸手抱住了他。

    這大概是兩人和好以后，明維第一次主動抱他。懷中的溫度逐漸讓他心猿意馬，但明維這個突如其來的擁抱，也讓他有些意外，“怎么了？”

    “不是陸總說的嗎？”明維用了些力氣，將對方抱得很緊，他的聲音從陸封州肩頭悶悶地傳出來，“多抱幾次就知道了。”

    心中那根弦好似忽然被撥動，陸封州將他壓向身后的墻邊，拉開與他之間的距離，垂眸盯著他的眼睛問：“維維現(xiàn)在知道了嗎？”

    頂著他仿佛帶有熱度的目光，明維違心地報出假尺碼來。

    陸封州神色不滿地蹙起眉頭，“不對?！?/br>
    明維雙手扶在他腰側(cè)，還未收回去，“那就再抱——”

    他想說再抱一次，陸封州直接利落地打斷了他的話：“維維可以來點更實際的?！?/br>
    似乎無法很好地領(lǐng)會他話中含義，明維面上明顯愣了愣。接著就發(fā)現(xiàn)，陸封州的視線直直落向了他嘴唇的位置。

    沒有太多的遲疑，明維意會地抬起臉來，對準(zhǔn)他的嘴唇吻了上去。

    陸封州按住他肩頭的手指陡然收緊，很快就反客為主地含住了他的嘴唇。

    明維在混亂不穩(wěn)的心跳間閉上眼睛，豎起耳朵留意門外的動靜。聽到高跟鞋的聲音越來越遠，他才終于徹底放下心來。

    他在心中長長松了口氣，卻不曾料想到，從這里離開的明太太，會在兩天以后的下午，以自己在店內(nèi)遺失貴重首飾為由，讓人過來調(diào)取了這晚在店內(nèi)的監(jiān)控。

    第83章 工廠

    明晨星近來心情不好，明太太是看在眼里的。明家的晚餐飯桌上，她主動問起明晨星與陸封州的關(guān)系進展時，對方也都是沉著臉避而不答。

    陸封州前段時間養(yǎng)了情人在身邊，她在與別家太太喝下午茶時，也是略有耳聞，只是當(dāng)時已經(jīng)是她從國外回來，而陸封州也和那個小情人斷了關(guā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