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見有陌生人到家里來，陸母連忙放下了石椿，站起來，在衣服上擦了擦手，緊張地問道：“你……你們是？”

    “伯母，澤洋在家嗎？我是他在書院的同窗！”寇正元上前行禮問道。

    聽說是自家兒子的同學(xué)，他們還穿得這么好，尤其是后面那個長得白白嫩嫩的姑娘，一看就是大戶人家出身，陸母更不自在了，又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你們找澤洋啊，他去山上砍柴了，應(yīng)該快回來了，你們先進(jìn)屋坐下等一會兒吧？”

    “好，勞煩伯母了?！笨苷I(lǐng)著齊晶晶進(jìn)去。

    陸家堂屋的地面也是凹凸不平的泥土地，連齊家的院子都不如。齊晶晶長這么大，從來沒見過如此貧窮的人家，她坐在陸家斷了一根腿又用木頭補(bǔ)上的椅子上，感覺既新奇，又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心酸。

    陸澤明背著柴回來看到他們倆，很是意外，趕緊放下背簍，問道：“寇兄，你怎么來了？這位姑娘是？”

    寇正元有些不自在，低咳了一聲，說：“這是賤內(nèi)！”

    陸澤明連忙行禮：“原來是嫂子，失禮了。不知道你們今日找我有何事？”

    提起這個，寇正元就尷尬了，有些難以啟齒，可天色已晚，出城走了七八里路，他跟齊晶晶已經(jīng)累得不輕了，再走回去，兩人身體有些吃不消。更重要的是，他們沒錢，天黑了也沒法住客棧，回城怎么辦？難道回去求齊家？

    想起許殊那副嘴臉，寇正元就抗拒。他硬著頭皮說：“陸弟，是這樣的，我們遇到點(diǎn)事，能否在你家中借住一宿？”

    陸澤明已經(jīng)看出了寇正元身上那套不合身的衣服，再看寇正元漲紅的臉，顯然是有難處。雖然自己家也很艱難，可對方若不是真的遇到困難，又怎會走這么遠(yuǎn)來求助，于是他很爽快地答應(yīng)了：“當(dāng)然，只是寒舍簡陋，要委屈寇兄和嫂子了?！?/br>
    “不委屈，不委屈，打擾了?！笨苷s緊說。

    于是小兩口便在陸家安頓了下來。

    不過陸澤明家實(shí)在是窮，還要攢錢送他念書，因此家里的伙食非常差，寇正元他們來得又晚，這個點(diǎn)也沒地方去買rou。不過為了招待客人，陸母還是去隔壁鄰居家借了一升米。但因?yàn)槿硕嗝咨伲埨镉旨恿艘恍┧橛衩琢！?/br>
    如此粗糙的飯，寇正元和齊晶晶都吃不習(xí)慣，兩人艱難地吃了一小碗。

    飯后，洗澡也成了問題。陸家家貧，自然是沒專門的浴室浴桶，只是在廁所旁邊隔了一小塊地方洗澡，而且只能提水過去淋浴，想洗熱水澡也得燒水提過去。哪像齊家有專門的丫鬟婆子燒好水，倒進(jìn)浴桶，只等著洗便成了，洗完之后還有人收拾殘局。

    齊晶晶站在黑漆漆狹窄的簡陋浴室里，隔壁是茅廁散發(fā)的臭味，洗了個倉促的澡趕緊擦干身子出來了。洗完澡，她也沒有干凈的衣服穿，陸家窮成這樣，陸母也沒干凈的衣服給她穿，她只能又穿回了自己的衣服。

    寇正元稍微比她好點(diǎn)，借了一身陸澤明的粗布衣裳。

    等躺到陸家散發(fā)著霉味的破木床上，身上蓋著不知用了多久，結(jié)成了死疙瘩的棉被上，寇正元和齊晶晶都沒有說話。兩人第一次意識到生活的艱難。

    而隔壁，陸母也在發(fā)愁，輕聲對兒子說：“你這個同窗看那樣子，出身應(yīng)該不錯吧，苞米飯只吃了一小半，還沒他媳婦吃得多。他是不是非要娶身邊那姑娘，跟家里鬧翻了，所以才跑到咱們家的？”

    陸澤明不欲論同窗是非：“也許吧。娘，他是我同窗，若不是遇到了難處，不會來投奔我們。到底同學(xué)一場，能幫一把就幫一把吧?！?/br>
    陸母嘆氣：“不是娘……哎，家里什么情況你也知道，咱們明日只能吃玉米糊糊了，也不知道他們能不能習(xí)慣?！?/br>
    陸澤明也很清楚寡母將他撫養(yǎng)長大，還送他念書，多不容易，便說：“娘，就吃玉米糊糊。咱們家就這個情況，他們也都看見了，若是不習(xí)慣，那咱們也沒法子?？偛荒転榱嗣孀樱教幗杳捉桢X吧？”

    這倒是，兒子拎得清，踏實(shí)不虛榮，不會為了讓同學(xué)更看得起就打腫臉充胖子，陸母頓時放心了許多，可看著寇正元都帶著媳婦，她又被勾起了心事：“那寇公子比你大不了多少，便早早娶妻了，可憐我兒，投胎到娘的肚子里，這么大年紀(jì)了，還沒娶到媳婦?！?/br>
    “娘，咱們不是說好不提的嗎？咱們家這情況，娶了誰家的姑娘都是來咱們家受罪的。等兒考中了秀才，再考慮這事吧?！标憹擅髡酒鹕恚澳?，你好生休息吧，兒回房抄書了。”

    換了個陌生的環(huán)境，齊晶晶和寇正元都睡不著。

    不知過了多久，齊晶晶肚子有些難受，起身道：“相公，我想去茅房，黑乎乎的，我有些怕，你陪我去吧？”

    “好！”寇正元也睡不著，便起身陪她。

    上完茅房回來，齊晶晶看到陸澤明屋子的門縫里透出光亮，她隨口感嘆了一句：“這個陸公子可真夠刻苦的，白日里要砍柴干活，晚上還要挑燈夜戰(zhàn)?！?/br>
    寇正元輕輕搖頭說：“不是，他晚上應(yīng)該是在抄書?！?/br>
    “抄書？給書局抄書嗎？”齊晶晶感興趣地問道。

    寇正元點(diǎn)頭：“沒錯，陸家的情況你也看到了。去書院每月的束脩，還有筆墨紙硯這些都得花錢。澤洋家貧，便替書局抄書，掙得一些銅錢，維持生計(jì)?！?/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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