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工商論
“…….這世上逢人就說士農(nóng)工商,好似一說起來,就是士農(nóng)總是高人一等,那工商便是三等、四等人,總要被人看不起些,這可真是令人發(fā)噱………” 眼見蕭靈兒臉色不善,岳大官人心中暗爽,老神在在的坐在那兒,口中慢悠悠的繼續(xù)數(shù)落道。 “……..要知道這世上,但凡要生存、發(fā)展,就必須百業(yè)紛呈,各有所安才行。 以當今時代來說,我大周地廣人稠,以農(nóng)為本自是對的。但是,農(nóng)雖然能出產(chǎn)稻米、糧食將人養(yǎng)活??扇魶]有種地的器具,又怎么去種地?難不成要靠兩手去挖? 要想要器具,這就要靠工了。工能專司其中,造出各種工具以供各行各業(yè)所需。 農(nóng)夫用的農(nóng)具,樵夫用的斧頭,漁夫用的漁船、漁網(wǎng),天下所有人穿著的衣物,還有你們女孩子用的脂粉、首飾,這些東西,若沒了工,又怎么得來? 怕是沒了工,靈兒妹子你便連衣裳都沒得穿,要學那茹毛飲血的野人,摘樹葉遮身了。哦,飯也吃不上什么好的,多半只是吃些淡而無味的燒烤之類的東西。 因為,沒有工造出煮飯的鍋,沒有工造出制鹽的器皿,你便只能如此了。如果真那樣的話,哎呀,怕是靈兒妹子也難能生的如此相貌了。畢竟,離了精細的食物,這人嘛,長成什么樣也就很難說了。 哦,你聽說過上古之人的相貌嗎?哎呀,一個個長的跟猴子差不多……..啊,是了,你多半是不知道的。這也怪不得你,畢竟這種知識,現(xiàn)在很難學到的……….” 岳大官人掰著手指,一樣一樣的說著。這些話在后世人人皆知,古人也未必不知,但在這時代,卻實在沒有這么清晰的分析。 一番話,讓屋中幾人,除了蕭靈兒外,都聽的津津有味。便是蕭靈兒,雖然心中氣苦,俏臉發(fā)白,但也不得不承認,這登徒子說的極是有理。 “………這工說完了,咱們再來說說商。世人每每說到商人,無不是一副鄙薄不屑之色。張口閉口的,就是商人逐利,一身銅臭,似乎便是天下最無良、最不該存在的一撮兒。 哼哼,可是我倒要問問,要是沒了商人,那些人又怎么能享受到北方的山珍?又如何能享用到南方的海味? 要是沒了商人,那果腹的食物又如何到了自己的家中?難不成要這些個大老爺們自己去地里刨食兒? 沒有商人南貨北運,北貨南調(diào),往來販賣,這天下人又如何能享用到,如此種類繁多的物品? 再往大了說,一個國家沒了商人,則商不興。商不興則國難富,國不富,則無力養(yǎng)士治政、無力養(yǎng)兵保國!如此一來,面臨的后果,豈不是早晚亡國滅種? 嘿,說到治政、治國,便順便說說那些個,整天將除了他們外,其他三等人都不足道也的士子們。 這幫子文人,整日價只會賣弄嘴皮子。正如有句話說的好,惟務雕蟲,專工翰墨,青春作賦,皓首窮經(jīng);筆下雖有千言,胸中實無一策。 他們在攻擊誹謗工商階級時,從來沒想想,沒了工,沒了商,他們用的筆墨紙硯是怎么來的;他們的衣食住行,又有哪樣能離得開工商?要是沒了工商,這些個高高在上的老爺們,便會凍死、餓死,更不要說什么苦讀中舉,入朝為官而成為人上人了。 這倒好,一朝飛上了高枝,轉(zhuǎn)臉便詆毀、中傷讓他們爬上去的人。嘿,這可不是剛?cè)恿擞戯埞鲀?,回頭便打要飯的?世上最無恥者,不外乎此了! 靈兒妹子,蕭大小姐,你看不起我弄的水車,你嘲諷我制造風扇贏利,現(xiàn)在想想,豈不也是跟他們一樣了?失望,我真的太失望了!” 他也是憋的久了,來到這大周一年多了,滿眼所見,身歷其中,對于這個時代的種種不公,雖然在后世多有所聞,但真?zhèn)€親身感受到后,還是深深的被刺激到了。 本來以他的xing子,極是圓滑練達。不管心中多么不平,也絕不會對外露出什么。更何況,在某些方面,他其實還是很愛這個古代時空的。 但是今天,在被美女鄙視了的底線前,又加上這屋中沒有什么岔眼的外人,他便索性借機發(fā)xiele一通。 只是可憐靈兒小妹子,原本鼓著勁兒的,想要給這廝點苦頭吃的想法沒實現(xiàn),反倒是成了獵物的目標,被返回頭來打擊了一頓。 “你……..你……..,你欺負我,我哪有你說的那種心思………” 蕭靈兒已經(jīng)忍了許久了,此時算是再也繃不住了。有心反駁,偏又方才表現(xiàn)的讓人實在誤會,心中又氣又急,那委屈便不可遏止的涌了上來。 纖手指著岳大官人那張遭恨的嘴臉,顫顫了兩聲,終是落下淚來。 她這一哭,岳陵頓時大為后悔。旁邊沈青竹連忙上前安慰,一邊又幽怨的嗔了他一眼。 小胖子蕭寶兒也不干了,悄悄扯了扯岳陵衣袖,埋怨道:“姐夫,你這也說得太重了吧。我jiejie可不是那般膚淺之人,你…..唉,實在是太過了!” 岳陵慚慚的,臉上大是尷尬。 “子鴻,你可是誤會靈兒了。若靈兒真是瞧不起工人、商人,又怎會與沈姑娘交好?更不要說允許寶兒整日窮究那些商事了。” 一旁自始至終沒出聲的璇璣老道,這會兒終是站了出來。說實話,當他聽到蕭靈兒說岳大官人搞水車也會撈錢的話時,心中真是有種戚戚焉的感覺,大嘆這女娃兒眼光精準。 誰知,事情隨即便急轉(zhuǎn)直下,岳大官人滔滔不絕的一番言辭,有理有據(jù),這會兒反倒將蕭靈兒給氣哭了,他便怎么也不能當看不到了。 “呵呵,靈兒啊,其實你也有所不知。子鴻雖說愛錢,甚至也確實在水車一事兒上動了賣錢的心思,但是,他卻是要拿這份錢去走通朝廷的路子,以便使之能最大限度的推廣開來,惠及百姓。呵呵,算了算了,今日大家也都累了,不如且都散了,回去歇息下。待到下午,咱們再來細細推演一番?!?/br> 原來,消去老道怒火,最后竟讓老道最終應下以自己之名賣水車的原因,就是岳陵想到了自己和欽差原禮的關(guān)系,大可利用一下。 按照兩人相交以來的了解,原禮此人應該還是個耿直有為的官員,想來這水車交到他手里,應不會有什么紕漏。 當然,給老道下說詞時,卻不能這么說。自然是自己如何如何正直,賺這筆錢是要結(jié)好巡撫的欽差大人,以便為水車盡快推廣開路云云。 老道昔日也算是在官場混過,自然知道其中關(guān)竅。岳陵這么一說,終于將他說動。這才平心靜氣下來,和他一起細細研究起這個水車來。 所以,現(xiàn)在眼見他也下不來臺,又礙著老友之女的面子,怎能不幫他斡旋? 岳陵正尷尬著,老道既然送上了臺階,豈有不就坡下驢的?趕忙站起身來,扯著小胖子就往外走。 不迭聲的道:“是啊是啊,這天兒真熱,哎呀,這一熱頭就發(fā)昏?;枇祟^說話就有些不靠譜…….還是休息好,休息好哈?!?/br> 他邊走邊說,目光往蕭靈兒那兒瞅了一眼,又連忙回避開。只對著沈青竹悄悄使個眼色。 沈青竹自是還以一個嬌俏的白眼,表示收到。這公母倆,倒也算是相當?shù)挠心?。一個把人欺負了,另一個再上陣善后。 岳大官人得了美人兒一大捆的秋天菠菜,那絲尷尬立時拋到九霄云外。樂的屁顛屁顛的,扯著小胖子落荒而去。 蕭靈兒本就是一時羞急交迸,這才失態(tài)。既得了沈青竹的勸慰,又有老道在旁說辭,心中便已好受許多。 這會兒眼見那登徒子先逃了,而且臨走前那話中頗有歉意,也算是找回些面子。 當下,便也在沈青竹的扶持下起身,盈盈向老道施禮拜別,與沈青竹出了丹房。 兩人走在路上,沈青竹又是百般安慰,言辭中自然不乏刻意罵上幾句岳陵。蕭靈兒低頭聽著,忽然想起那家伙臨走時的狼狽,不由的嘴角微微勾起。 只是又想到自己因為被他數(shù)落,這才當眾落淚失態(tài),不由的一時心里面,羞澀、難堪、氣惱、委屈又是百般紛呈。暗暗咬碎銀牙,這事兒絕不肯就這么算完。 等著吧,哼,欺負完了人,說幾句半軟不軟的話就算完了嗎?后面姑娘跟你扛上了,總要報這一箭之仇才是! 小姑娘心中恨恨的想著,但一時間心緒卻復雜之極,正不知究竟是恨是喜,捉摸不定。 遠遠逃開的岳大官人正拎著袍襟兒急急走著,忽然間激靈靈打個寒顫,不由停下腳步,面上陰晴不定。低聲嘟囔道:“陰風陣陣,不是好兆頭,不是好兆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