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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輔大人的小青梅(重生) 第124節(jié)

    現(xiàn)如今,王鸞多半也不想讓凌叡活。

    霍玨微微垂下眼,聽到凌叡聲聲泣血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為大周鞠躬盡瘁至今,不說功勞也有苦勞,你們竟然就是這般對待肱股之臣的?我要見皇上!”

    那兩封偽造的密函昨日就呈交到周元庚手上了,此時周元庚恨他入骨,怎可能會見他?

    霍玨神色淡漠地拍了拍官服上的塵埃,提步出了大理寺。

    -

    夜里霍玨回到永福街,一過主院的月門,便見姜黎領(lǐng)著幾個丫鬟婆子在梅樹底下埋酒壇子。

    小娘子見自家郎君立在那靜靜看她,忙笑彎了眉眼,道:“霍玨,你快過來呀!”

    霍玨眉眼倏然一暖,“嗯”一聲便行至樹下,道:“阿黎今日做了什么酒?”

    姜黎笑道:“今年梅花提前開了,早晨起來時,白雪層層疊疊鋪滿枝頭,枝椏都快要被壓彎了。我琢磨著樹上的雪沾著梅香,可別浪費了,便與桃朱、云朱她們一塊采雪釀酒。等到明年,那酒里定然是滿滿的梅花香?!?/br>
    小姑娘說著便指了指地上的酒壇子,“喏,忙乎了一整日,就做出這么七八壇?!?/br>
    只見泛著一地清輝的雪地里,幾個通體碧綠的酒壇子整整齊齊摞在地上,使得清冷料峭的雪夜都似乎多了點暖融融的煙火氣。

    霍玨望了望地上的酒壇子,又望了望小姑娘好似寫著“快夸我”的小臉,笑著應(yīng):“這般清雅的酒能做出七八壇已是不易,阿黎實屬能干?!?/br>
    姜黎抿唇一笑,讓仆婦把酒壇子埋進去梅樹底下,便自顧拉著霍玨進了寢屋。

    郎君的手極暖,姜黎十根青蔥似的手指早就冷得像冰條,被霍玨的大手一握,這才覺察出冷來。

    霍玨緊緊捂著姜黎的手,輕輕蹙起眉,“下回采雪釀酒讓丫鬟婆子來便好,你風(fēng)寒才將將好,可莫要再著涼了。”

    姜黎自知理虧,忙老實挨訓(xùn),順道抱怨了句:“今兒冬天委實太嚴(yán)寒了些,往年的十二月哪會下這么大的雪哪。這樣冷的天,也不知曉多少人要遭罪了。”

    霍玨抬眸望了眼下得紛紛揚揚的雪霰。

    成泰六年的這場大雪從十月開始就沒停下過,一直下到來年的四月底方才歇停。

    整個大周結(jié)結(jié)實實遭遇了一場極其罕見的雪災(zāi)。

    這場雪災(zāi)甚至蔓延到周遭幾個國家,其中北狄的情況最為嚴(yán)峻,不知凍死了多少牛羊。日子一旦過不下去,這些茹毛飲血的游牧民族便又要開始想法子搶別人的糧食。

    就在來年二三月,北狄軍開始瘋狂地攻打大周邊關(guān)的幾座城池,燒殺搶掠,無惡不作,邊關(guān)百姓死傷無數(shù)。

    除了邊關(guān),大周境內(nèi)也不好過。

    流民四竄,連順天府都涌入了不少揭不開鍋跑到皇城腳下祈求皇上賑災(zāi)的災(zāi)民。

    霍玨輕輕摩挲了下手指。

    上輩子這場雪災(zāi)開始時,他已經(jīng)入了宮,許多事情都是聽宮里的內(nèi)侍說。當(dāng)時順天府涌入了太多流民,以至于流民之禍比往年都要嚴(yán)重。

    這輩子,這場雪災(zāi)早就在他的計謀里。

    誠然,他最開始謀算之時,想的不過是要利用這場雪災(zāi)做些什么,至于他能為這場雪災(zāi)做些什么,他根本不在乎,也從未想過。

    可現(xiàn)在,卻是不一樣了。

    夜色寂寥,風(fēng)雪之聲獵獵。

    霍玨想起了離開青州之時,殷道長同他說的因果之論。也想起了那日,無數(shù)青州百姓結(jié)伴前往御史府,請求京里來的御史將青州的民意上達圣聽,好洗去衛(wèi)霍二家的冤屈。

    還有方才小娘子抱怨的那句:“這樣冷的天,也不知曉多少人要遭罪了。”

    進了屋,霍玨挑起個湯婆子遞到姜黎的手上,便繞過黃花梨木屏風(fēng),邊換下官服便同她道:“今年這場雪恐怕會引起些禍?zhǔn)?,阿黎若是?dān)心,我們提前做好準(zhǔn)備便是?!?/br>
    姜黎抱著湯婆子,好奇道:“怎樣做好準(zhǔn)備呀?”

    霍玨換了身常服出來,聞言也不答,打橫抱起小姑娘便往榻上走,溫聲道:“這事明兒再說,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忙?!?/br>
    姜黎還欲問一句什么重要的事,一抬眼便見他滅了周遭的燭燈,只留了床頭的一盞,還放下了幔帳。

    姜黎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巴掌大的小臉登時火燒火燎的,到了嘴邊的話也生生堵回嗓子眼里。

    算起來,他們自打九月出發(fā)去青州后,就沒再行過榻上之事。

    他這人,別看他平時冷冷淡淡,跟個不食人間煙火的謫仙似的。實則一到榻上就完全換了個人一般,恨不能把她敲骨吸髓吞入腹中。

    清心寡欲了三個月,好不容易這會她病好了,也難怪他要忍不住,當(dāng)然,她自己也不是不想。

    姜黎閉上眼,長臂勾住他的脖頸,主動去親他的嘴角。

    很快便聽他從胸膛里漫出一聲笑,低聲問:“這次,是阿黎來,還是我來?”

    姜黎一聽,也不親他了,忙拿手捂住耳朵,氣急敗壞道:“不許再提!”

    霍玨捉住她手腕,將她的手扣在頭頂,低頭去咬她耳朵,道:“明白了,我來。”

    姜黎:“……”

    外頭的丫鬟仆婦早就在寢屋熄燈后便出了院子,桃朱、云朱抱著手爐往后罩房去。

    幾名婆子走在前頭,忽然聽得身后的桃朱喊了一聲。幾人不明所以地頓住腳步,等著桃朱吩咐。

    “明日小廚房記得煨上湯,多放兩只烏雞和阿膠?!碧抑燧p咳一聲,“從明日開始,這補湯日日燉上。夫人病了一遭,且已經(jīng)入冬了,也該好好補補的。”

    婆子們一聽忙答應(yīng)下來,倒是沒多想。

    等過了年,夫人馬上就要十七了,也的確該好好補補把身子養(yǎng)壯實些,好快點給公子生個小公子小女郎。

    -

    屋子里那盞羸弱的燈火,從戌時搖曳到亥時,才仿佛精疲力盡般地黯淡下去。

    姜黎被霍玨抱回榻上時,眼皮都要睜不開了。

    霍玨啄了啄她的眼角,等她氣息變得勻長了,方才掀被下榻,披著件外袍去了書房。

    何舟何寧守在書房外,見他來了,忙推開書房的門,道:“主子,趙大夫今日來過。”

    霍玨道:“可是圓青大師那里有消息了?”

    何舟頷首道:“趙大夫說圓青大師在九佛塔并未尋著那第二則箴言,不過——”

    何舟說到此,大抵是覺著匪夷所思,下意識便是一頓。

    圓青大師尋不著那第二則箴言,霍玨并不意外。

    上輩子他親自去過那九佛塔,也是一無所獲。若這世間當(dāng)真有第二則箴言,恐怕也只有歷任的大相國寺住持會知曉那箴言藏在何處。

    霍玨面色無波無瀾,并不因著何舟的話而失望,只淡聲問:“不過什么?”

    何舟微微吸了一口氣,道:“圓青大師說,既然尋不著,那他便親自造出一個。他說他此生救人無數(shù),佛祖大抵也不會怪罪于他。就算要怪,他也無懼,大不了他還俗去?!?/br>
    何舟說完,想起那位怒目金剛似的高僧,心里忍不住涌出一股欽佩來。

    這位圓青大師委實是個離經(jīng)叛道之人,一切只遵從本心,壓根兒不被身上的袈裟所束縛。何舟走南闖北這么多年,從不曾遇見過這樣的和尚。

    霍玨聽罷何舟的話,慣來平靜的臉難得地露出一絲意外之色。

    旋即淡淡一笑,提筆沾墨,寫下一封信,遞與何寧道:“明日與趙大夫一同將這信送到藥谷去給圓青大師,大師的好意,我們莫要辜負(fù)。”

    何寧領(lǐng)命退下。

    霍玨卻并未放下筆,執(zhí)筆洋洋灑灑寫了滿滿一頁紙,對何舟道:“白水寨那里還藏著些銀子,明日你去將銀子取來,將上面所列之物采購好?!?/br>
    何舟細細看了眼紙上所列之物,詫異道:“這么多?主子要將這些用物用于何處?”

    霍玨掛起狼毫,意味深長道:“自是用來過冬?!?/br>
    第112章

    大理寺審案, 尤其是審重案,沒有個一兩個月很難定奪。

    可此次凌叡一案,證據(jù)確鑿, 人證亦是不少。齊昌林、胡提、秦尤, 一個個都認(rèn)了罪。這些人在官場浸yin多年, 早就知曉此時此刻,唯有凌叡死, 他們才可能有活命的機會。

    畢竟,主犯到底與從犯不同。

    十二月十一日, 早朝之上, 朱毓成、宗遮與魯伸一同上呈奏折,定凌叡通敵叛國、構(gòu)陷忠良,意欲謀逆。

    而七年前, 先太子府、青州衛(wèi)、霍二府的謀逆案乃凌叡等人所陷害, 理應(yīng)沉冤昭雪,洗去罪名,公告天下。

    朱毓成手執(zhí)象牙笏,大步一邁, 躬身道:“天理昭昭,法網(wǎng)恢恢。微臣懇請皇上還先太子太孫、衛(wèi)太傅、霍將軍三府清白, 以示圣明!”

    此話一出, 宗遮、魯伸、柏燭等二三品大員齊齊出列, 朗聲道:“還請皇上還三府以清白, 以示圣明?!?/br>
    這形勢已成定局。

    金鑾殿上的其他官員, 甭管官職大小, 都不是愚鈍之人, 一個個心里跟明鏡似的, 陸陸續(xù)續(xù)出列,將方才朱毓成幾人說的話又車轱轆了一遍。

    從前追隨過凌叡的官員,此時更是垂頭縮腦,恨不能尋個地洞將自己埋進去,叫人發(fā)現(xiàn)不了最好。免得一個不慎,就牽連到自己身上。

    成泰帝望著底下這一群臣子,目光微浮,恍惚間耳邊又響起惠陽長公主說過的話:“父皇功德碑泣血,定是因為想念太子哥哥與佑兒了。若是能將太子哥哥與佑兒葬入皇陵,想來父皇也能瞑目。”

    成泰帝下意識摸了摸耳朵,這幾日,自從凌叡被抓后,他確實鮮少聽見父皇罵他的聲音了。

    所以,父皇只是生凌叡那亂臣賊子的氣,而不是在怪他吧……

    惠陽說得對,只要他能好好護住大周的江山,父皇終究會原諒他的。

    思及此,成泰帝頷首,溫聲道:“朕允了?!?/br>
    ……

    雖然猜到王鸞或許有了異心,但凌叡依舊心存僥幸。

    到得此時此刻,他都不愿意相信,那個對他言聽計從,滿心滿眼都只有他的王氏阿鸞會背棄他。

    可他在大理寺獄等了一日又一日,沒等來成泰帝的死訊,只等來了他數(shù)罪并罰之下滿門抄斬的消息。

    凌叡跪坐在草席里,聽著趙保英宣讀完圣旨,終是抬起一雙布滿猙獰血絲的眼,啞聲道:“我想見貴妃娘娘一面?!?/br>
    趙保英溫和一笑,道:“若這是凌大人死前的最后所求,咱家可替大人往乘鸞殿里遞個話。凌大人接旨謝恩罷!”

    接旨?謝恩?

    周元庚要殺他滿門,他還要接什么旨,謝什么恩?

    凌叡似是聽見了什么笑話一般,仰頭大笑。

    “你知曉我為何要扶周元庚做皇帝?就因為他足夠懦弱,足夠蠢!好好好!我接旨,我謝恩!我,要謝謝周元庚那蠢貨為我做的一切!”

    跟在趙保英身后的兩名小太監(jiān),見從前光風(fēng)霽月的凌首輔跟個瘋子似的在那大笑著磕頭,撇了撇嘴,只當(dāng)這人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