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輔大人的小青梅(重生) 第8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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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娘耳朵一熱, 倒是沒想到楊蕙娘會將她先前提過一嘴的話都還記著。 “是, 是他?!?/br> 楊蕙娘眉心一蹙:“所以, 那人如今入宮做了太監(jiān)?” 如娘能尋回她那位重要的人, 楊蕙娘自是替她開心??赡侨巳雽m做了太監(jiān),又怎能給如娘幸福? 楊蕙娘從不覺著女子年歲大了, 守了寡了, 就不能再嫁人了。 這世道對女子忒苛刻, 那勞什子貞節(jié)牌坊就是束縛女子再嫁的索命繩。多少女子為了掙一座貞節(jié)牌坊, 生生將自己的下半輩子的幸福搭了進(jìn)去。 楊蕙娘自個(gè)兒守了那么多年的寡,可不是為了要掙個(gè)什么貞節(jié)牌坊, 只不過是沒遇著合適的人罷了! 對她來說,這合適的人不僅要對她好, 也要對阿黎與阿令好。 這樣的人哪有那般容易遇到?這才蹉跎了那么多年。可如今遇到了孫大當(dāng)家, 她卻是起了再嫁的心思的。 也因此, 一聽到如娘的那位鄰家兄長是個(gè)太監(jiān), 她當(dāng)真是失望極了。 如娘那樣好的人, 過去那些年又受了那么多的苦,楊蕙娘是真希望她能否極泰來,遇著個(gè)良人給她幸福的。 可若那人是太監(jiān),又如何能給她幸?!?/br> 如娘雖不善言辭,可心思敏感,哪能不知曉楊蕙娘是如何想的? 她笑著握住楊蕙娘的手,目光真摯而坦率,道:“活著,已是,不易。能,遇著,便是,大幸?!?/br> 失散了那么多年,她與保英哥哥能活著重逢已是大幸。 旁的她也不求,只想著他在宮里安安生生、長命百歲的,閑暇了來酒肆喝幾口她釀的酒便足矣。 趙保英來酒肆那日,天色晴朗,萬里無云。 連綿了數(shù)日的狂風(fēng)暴雨說停便停。 小福子笑瞇瞇道:“哎呦督公,您看這天藍(lán)得喲,顯然是知曉督公要去見如娘子了,特意給您們放晴的?!?/br> 趙保英淡看他一眼,笑罵道:“一會到了狀元樓,可莫要這般油嘴滑舌?!?/br> 他今日沒穿成泰帝御賜的那套朱紅色官服,只一套簡單的藍(lán)灰色常服,配白玉冠。因著面容清秀陰柔,瞧著就像個(gè)白面書生。 小福子忙道:“督公有所不知,我與狀元樓里的幾位掌柜關(guān)系好著呢!楊掌柜還夸我長了張好嘴,會說話!” 小福子說到這,不免有些自得。 他不僅嘴甜,這張圓潤潤的臉也長得討喜。這才被督公選中,陪他來酒肆吃酒。瞧瞧人高大人,臉長得那般兇,想吃酒都沒得吃。 所以說,武功再高強(qiáng)也比不上一張好臉呢! 酒肆今日歇業(yè),到得酒肆,小福子為了展現(xiàn)他與楊掌柜、姜小娘子的好關(guān)系,下了馬車便殷勤地一口一個(gè)“jiejie”喊著,儼然是這酒肆里的一員。 他昨日來給如娘傳口信時(shí),姜黎她們就知曉他是趙保英的人了,還從他“不小心”說漏的話里得知,宮宴那日趙督公是特地去給她們解圍的。 楊蕙娘本來并不知曉李嬤嬤使壞的事,從小福子嘴里聽說后,心里一陣后怕,對如娘的這位鄰家兄長簡直是感激到不行。 趙保英到的時(shí)候,楊蕙娘不僅和姜黎一同在廚房忙前忙后,還特地將酒肆唯一一間雅間打掃得纖塵不染,給如娘與趙保英好生敘舊。 這雅間說來是當(dāng)初姜黎特地讓隔出來的,想著日后若是霍玨要帶上峰同僚過來吃酒,也能有個(gè)安靜些的地兒,不似大堂,總是吵吵鬧鬧的。 此時(shí)的雅間里,趙保英飲了一口花香滿溢的百花酒,笑著道:“我在宮中這些年,過得不難。多虧了當(dāng)初林先生教我識字,甫一進(jìn)宮,我便被調(diào)到御書房里管書墨。這才慢慢入了圣人的眼,安安穩(wěn)穩(wěn)坐到了今日的位置?!?/br> 他的語氣云淡風(fēng)輕,只字不提他當(dāng)初是如何被兄長賣與人牙子,如何被人牙子強(qiáng)行去了勢賣入宮里的,又是如何在旁人的辱罵糟踐中守住這條命,當(dāng)上人人敬畏的趙督公的。 小結(jié)巴眼窩子淺,若是知曉他從前受的苦,大抵要哭上一整日的。 如娘自是不知曉趙保英有過怎樣慘痛的過去,認(rèn)認(rèn)真真地聽趙保英說話,半個(gè)字都舍不得錯(cuò)過。 直到趙保英問她一句:“過去二十九年,你過得可好?” 如娘笑著點(diǎn)頭,也不同他說,他離開定風(fēng)縣沒兩年,爹爹便去世了。后來她嫁了人,沒兩年便守了寡,被惡毒的公婆磋磨了十多年。 若不是遇著了楊蕙娘,興許連上個(gè)冬天都撐不過去。 “好。雖,守了寡,但日子,不難過。遇到了蕙娘后,同她學(xué),釀酒。還,還來了,盛京,遇到,保英哥哥?!?/br> 如娘說這話時(shí),是真心覺著自己不苦的。 她受過苦受過累,遇到過心腸頂頂壞的人??扇缃袼袟钷ツ铩⒗?、阿令這些不是親人勝似親人的人陪著,又遇回了趙保英。 于是,過往的一切苦難都似乎變得不值得一提了。 就像爹爹同她說的,人要往前看往前走。若是困囿于過往,那便如同沼泥縛腳,再也踏不出一步路的。 二人就這般慢慢敘著話,都只撿著好的話說。 絲毫不知,在過往那孤獨(dú)的幾乎暗無天日的日子里,支撐他們走下來的,是他指間扳指與她腕間紅繩里的一顆灰撲撲的珠子。 二十九年前的那個(gè)秋日,如娘撿回來一塊黑漆漆的木頭,非說那是定風(fēng)縣傳說中的鳳凰木,要他磨出兩顆珠子來。 “看,看到,鳳凰木,會有,好運(yùn)。保英哥哥,和,如娘,至少有,一人,會過得好?!鄙倥畯堉鴿駶櫟难?,笑著如是說。 - 都察院。 霍玨正埋頭寫案牘,宗奎從門外進(jìn)來,行至他身后,重重一掌拍在背上,道:“狀元郎,不謝。” 手里的狼毫因著他這一掌硬生生劃出了一條橫杠,寫了半個(gè)時(shí)辰的案牘就此陣亡。 霍玨默然片刻,抬起眼望著宗奎,道:“還請宗大人解釋一句,玨需因何事謝你?” 說著,目光緩緩下移,示意宗奎看看被他那一掌拍壞的案牘。 宗奎瞧了瞧案牘里那長長的一橫杠,下意識摸了摸鼻子。 他也不是故意的。 方才不過是因著知曉了他先前參鎮(zhèn)平侯寵妾滅妻,縱子強(qiáng)搶民女的奏疏被皇上批答,一時(shí)激動(dòng)才拍了下霍玨的背。 宗奎清了清嗓子,道:“柏大人同我說,皇上已經(jīng)同意降鎮(zhèn)平侯的爵位,并且罷了鎮(zhèn)平侯嫡長子的官職,不許他襲爵,鎮(zhèn)平侯的爵位這下是再不能往下傳了?!?/br> 說著,他沖霍玨露出個(gè)“我厲害吧”的眼神,繼續(xù)道:“聽說鎮(zhèn)平侯府的那位大小姐從前沒少辱罵你,我如今替你出了一口氣,你難道不該謝我嗎?誒,狀元郎,做人可不能沒良心,你知道我盯著鎮(zhèn)平侯府,挑燈夜戰(zhàn)寫了多少份奏折嗎?” 宗奎從前只知霍玨出身寒門,也是查鎮(zhèn)平侯府時(shí),方才知曉那徐書瑤同霍玨夫妻二人的過節(jié)。 他這人一貫來護(hù)短,與霍玨相識的時(shí)間雖不久,卻很是欣賞他,心里早就將霍玨當(dāng)做了自己人。 既查出了這樣的事,哪有不替他出一口氣的道理? 這才鍥而不舍地追著鎮(zhèn)平侯府窮追猛打。 霍玨放下手中的狼毫,起身拱手行一禮,道:“如此,玨在此多謝宗大人。” 雖知鎮(zhèn)平侯會被削爵,應(yīng)是干爹在背后出了力。 趙保英是司禮監(jiān)秉筆太監(jiān),內(nèi)閣呈往金鑾殿的奏折都須得由他先過目。眼下成泰帝眼疾日益嚴(yán)重,他如今就是成泰帝的眼睛,必要時(shí),還能替他做出決定。 可宗奎的這一番心意,他不得不謝。 宗奎聳了聳肩,得了霍玨的謝了還要賣個(gè)乖,厚著臉皮道:“倒也不必如此客氣,改日請我到你丈母娘開的酒肆吃吃酒就成?!?/br> 霍玨頷首應(yīng)下,見快要寫完的案牘作了廢,也沒打算繼續(xù)寫,收拾好桌案便準(zhǔn)備提前下值。 宗奎見他要走,忙打趣道:“你這便要下值了?可是要回去給你家娘子幫襯?” 都察院里誰不知這位狀元郎是靠著自家娘子掙的銀子上京赴考的? 前幾日宮宴上又見他對他那位夫人鞍前馬后、關(guān)懷備至的,紛紛笑話他懼內(nèi)。 懼內(nèi)在都察院可不是什么侮辱人的詞兒。 兩位都御史都是怕妻子的,旁的官署的人還諷刺這是都察院的傳統(tǒng)呢。 霍玨聽著宗奎的打趣,提唇笑了笑,沒應(yīng)答。 他自是想著早些回去陪阿黎的,但今日他提早下值,卻是為了趕在干爹離開酒肆之前同他見一面。 畢竟眼下這形勢,干爹不能在外逗留太久。 霍玨猜得不錯(cuò),成泰帝龍?bào)w抱恙,趙保英的確不能離宮太久,在酒肆坐了不到一個(gè)時(shí)辰便要回去。 馬車停在順樂街的街尾,同如娘約好下回再來吃酒后,趙保英便出了酒肆,往街尾去。 正要提腳上車,街尾那棵大槐樹下忽然走出一人,對他拱手道:“趙督公請留步?!?/br> 趙保英放下抬到一半的腳,回眸一望,見是那狀元郎,便笑了笑,道:“霍大人可是有話要說?上來罷,在車?yán)镎f?!?/br> 小福子一貫機(jī)靈,聽見趙保英的話,忙上前開了車門。待得二人上車后,又主動(dòng)關(guān)上門,在門外守著。 上了車,霍玨便道:“玨知曉趙督公不能在外久留,便長話短說。明日趙督公與薛指揮使前往大相國寺徹查靈牌一事,玨可否一同前去?” 趙保英挑了挑眉,去大相國寺查探一事目前并無多少人知曉,這狀元郎從何得知? 摸了摸指上的木珠,他也不問霍玨是聽何人說的,只笑著道:“霍大人是以何身份同咱家說這話?” 心知干爹這人不喜拐彎抹角,霍玨也不繞彎子,坦誠道:“以如娘嬸子侄之身份?!?/br> 趙保英聞言一愣。 如娘說楊蕙娘一家于她有大恩。 原先還以為這狀元郎是想要挾恩圖報(bào),借著大悲樓之事立個(gè)功。 即是要挾恩圖報(bào),那定然會將話說得冠冕堂皇,“為皇上分憂”“為督公效犬馬之力”云云。 不曾想他倒是坦坦蕩蕩地搬出如娘來,言下之意便是說,我拿如娘來當(dāng)嬸子,自然也把趙督公當(dāng)做自己人。即是一家人了,那自然不會說兩家話。 趙保英笑嘆了聲,溫聲道:“霍大人有所不知。此番前去大相國寺,未必能查出什么,你若是想立功,那恐怕是撈不著什么功勞的。如此你可還想去大相國寺?” 霍玨道:“若督公不嫌麻煩,玨愿與督公、薛指揮使一同前往?!?/br> 趙保英意味深長地點(diǎn)點(diǎn)頭,道:“既如此,咱家便同皇上道一聲,明日霍大人在城門處等咱家便是。” 待得霍玨下了馬車,趙保英垂眸沉思了須臾。 先前因著不想打擾如娘的生活,便不曾派人查探過霍玨與楊蕙娘一家的底細(xì)。 趙保英在宮里沉浮了近三十年,一雙眼被淬煉得如同火眼金睛一般,魑魅魍魎早已看盡。 與楊蕙娘、姜黎接觸不過片刻,便知曉這對母女心性純良,非心機(jī)深沉之人。 可那位狀元郎……卻不是普通人。 與這狀元郎接觸越多,便越發(fā)現(xiàn)此人不凡。 眼下這盛京里,能教他覺著深藏不露,非泛泛之輩之人,著實(shí)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