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無論是否參加了這一輪的學(xué)子，只要聽到了佳句，都會鼓掌叫好，甚至喝彩，這是文人之間的相惜。

    這次翰林院組織的賦詩會參加的人比早前學(xué)子自發(fā)組織的要多很多，第一輪主題聽完，時間已經(jīng)過去很長。

    學(xué)子們忐忑得見著主位上評判官們對比著手中藤茶的紙條。

    雖然早前就排除過明顯覺得不好的，但覺得好的，每個人手中都留了許多。

    不知這次是不是因?yàn)橛兴吻湓丛诘木壒?，每個人都很慎重。

    待得許驕最后一個遞上覺得最好的詩句，宋卿源轉(zhuǎn)眸，目光越過柏靳看她。

    她方才是真的在仔細(xì)斟酌著，尤其是最后三兩張紙，看了許久，才做了決定。

    最后，何進(jìn)開始公布這一輪最佳。

    沈凌選了借景詠志的。

    宋昭選了金戈鐵馬，意氣風(fēng)發(fā)的。

    宋卿源選了河山大好，宏圖大志的。

    柏靳選了將軍百戰(zhàn)死，壯士十年歸類似的。

    許驕頓了頓，不由余光瞥了柏靳一眼。

    等何進(jìn)打開許相選的那句詩時，何進(jìn)再次愣住，目光看許相，微微詫異，怎么會這么巧合……

    何進(jìn)的表情當(dāng)即被現(xiàn)場的學(xué)子們看著眼里。

    因?yàn)橛辛松弦淮钨x詩會的先例在，春風(fēng)樓中的學(xué)子們心中也忽得有了猜測，不是吧，許相還又和太子選了同一句？

    周遭都是竊竊私語聲，宋卿源不會聽不見，宋卿源目光看向何進(jìn)，想起方才許驕確實(shí)是在認(rèn)真挑選，為難了很久，最后才挑選出了覺得好的。

    許驕也不會為了迎合他或是旁人，去挑選自己不覺得好，對旁的學(xué)子不公。

    在其位，許驕知曉做什么事。

    宋卿源眸色有些黯淡。

    他介懷的，是她真的與旁人心意相通，志趣相投。

    長久以來，同許驕默契的只有他一人。

    這種默契讓他覺得舒坦，安心，也理所應(yīng)當(dāng)。

    所以柏靳說起許驕特別的時候，他會覺得介懷，他不想這種他悄悄護(hù)著的特別，被旁人覺察，或是接近。

    他不覺得許驕會如何，但她醋得是她真與除他之外的人默契，甚至，更勝一籌。

    所以當(dāng)宋卿源聽到何進(jìn)念出許驕最后挑選出來的那句詩時，宋卿源一句話都沒說，旁的也什么都沒顯露。

    但心底醋到了極致。

    醋到發(fā)瘋。

    許驕轉(zhuǎn)眸看他，他一眼沒再看她。

    中途小歇，宋卿源也沒怎么說話。

    許驕覺察他有些慪氣。

    旁人看不出來，因?yàn)榈钪幸埠茫饲耙埠?，宋卿源大都是高冷又清貴的模樣……

    其間沈凌正好問起恩科的事情來，許驕問了一聲，宋卿源半搭不理“嗯”了聲。

    許驕不傻，他知曉宋卿源不高興了，雖未顯露，但她如果還看不出來宋卿源心里不舒服了，她白跟他這么久了。

    等到第二輪主題開始。

    四季。

    這次選的學(xué)子便很少，因?yàn)樗募緦?shí)在太平，詩詞更多，想要出彩很難。

    但同樣的，參加這一輪比試的人也很少。

    又有不少人后悔，還不如參加這一場。

    這一場的過程很快，結(jié)果也出來得很快。

    沈凌選了百姓秋收的一首，宋昭選了詠春的一首，柏靳和宋卿源竟然默契得都沒選。

    在兩人眼中，沒一首是入眼的。

    這樣的情況始料不及，宋卿源和柏靳對視一眼，也都相互笑了笑。

    比起同許驕的默契，宋卿源更不喜歡同柏靳的默契。

    只是最后，何進(jìn)念到了許驕挑選的。

    原本，宋卿源是以為許驕也會留空，但何進(jìn)選的這首是借四季想念慈母的。

    宋卿源怔住。

    忽然想到岑夫人。

    一首詩好不好，除卻本身，還有聽到的人所處的環(huán)境，心境，許驕選了這首想念母親的，也讓旁的學(xué)子紛紛觸動。

    這首詩乍一看不好，但實(shí)則很好。

    沒有華麗的辭藻，全程樸實(shí)的筆調(diào)，但濃郁的思念之情在其中。

    春風(fēng)樓中紛紛贊嘆。

    柏靳似是回過神來，看向許驕，“選得真好。”

    許驕看了看他，淡淡笑了笑。

    余光瞥到宋卿源時，宋卿源看向她，她挪開目光。

    宋卿源臉色更不好看了幾分。

    ……

    等到第三輪，主題是夫人。

    很少會有賦詩會以此主題，這是沈凌挑選的主題，尤其是這樣的場合，往往見到不一樣的觀念和沖突。

    不少人寧肯不碰這個主題，也不愿意旁人窺視自己的為人和內(nèi)心。

    這一輪很少人選。

    進(jìn)行也是最快的。

    宋昭選了夫君上戰(zhàn)場思君的，其實(shí)是借夫人之口說男子的。

    沈凌選了從女子視角看民生疾苦的，雖然取巧，但是鮮明。

    柏靳選了巾幗不讓須眉。

    宋卿源選了相互扶持。

    等到許驕這里，宋卿源其實(shí)好奇……

    但何進(jìn)是說相爺未選。

    場中紛紛遺憾，早前就聽說相爺為了青梅竹馬搶親，相爺一直以來在朝中的形象就是一絲不茍，矜矜業(yè)業(yè)，但之前的搶親反倒讓相爺身上多了幾分男女情長和悲壯隱忍的色彩，反而更像個活人。

    所以相爺?shù)木p聞，大家津津樂道，原本，也好奇相爺對夫人的態(tài)度，卻都沒想到相爺一個未取。

    相爺?shù)男乃贾鴮?shí)不怎么好猜。

    許驕沒有選。

    她不想旁人窺探她的心思，尤其是眼下宋卿源在。

    宋卿源忽得心底尤其一抹煩躁，很煩躁。

    ……

    主題進(jìn)行到第四輪，是為官。

    頓時，春風(fēng)樓所有沒有參加的學(xué)子近乎都瞄準(zhǔn)了這個主題。

    恩科本就是為了入仕為官，還有比這個主題更能提前在主考官和天子面前表達(dá)自己仕途意愿的嗎？

    于是這一輪的嘗試者只少于第一輪。

    不少人連壓箱底的論點(diǎn)都拿出來賦詩了，就為了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jī)會。

    宋卿源想到的都是在眀鎮(zhèn)時候，她攀著他的后頸，說著盼海晏河清，國泰民安，百姓居有定所，不必為生計(jì)奔波，無需勞心生死，往來皆富足，孩童有笑……

    這一輪，宋卿源和許驕都棄選。

    許驕給出的理由她是主考官，這一輪不選，避免偏頗。

    宋卿源淡聲道，“朕聽過更好的?！?/br>
    許驕指尖微微蜷了蜷。

    ……

    等到最后一輪，其實(shí)已經(jīng)沒剩多少人參加賦詩會了。

    最好的和最差的幾乎都在最后一輪，兩極分化眼中。

    而且最后一輪的主題是感恩。

    有感念父母養(yǎng)育之恩的，有感念師長教授之恩的，有知遇之恩，有夫妻之恩，越寬泛，越能天馬行空，但最多的，選擇了知遇之恩。

    這也是朝翰林院和主考官表決心的最后一環(huán)。

    作為上位者，宋卿源和柏靳都沒選。

    宋昭選了沙場上忠肝義膽，同袍之恩；沈凌選了養(yǎng)育之恩。

    許驕選了知遇之恩。

    宋卿源臉色微緩。

    在賦詩會這樣的場景，許驕不會刻意討他歡心，她選的，都是她覺得認(rèn)可的，也是她心底深處的。

    在最后一輪，宋卿源的不舒坦反倒慢慢去了些。

    在許驕心里，他才是不同的那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