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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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侍女忙道:主兒說這干什么?再說了,外頭那位公子住的院子,也說不定不是王爺買的呢? 紅衣公子冷笑了一聲。 他的身都是王爺贖的,上哪兒弄銀子來買宅子?再者說,長樂坊正中心的宅院,還是坐北朝南的,沒個幾千兩銀子,能買得下來嗎? 侍女諾諾地說不出話來。 便見那紅衣公子似是越說越氣,嗓音也拔高了幾分。 府中的銀子向來都是我在管,你說,府上都沒有流水,王爺上哪兒去弄的那么些銀兩,給那小狐貍精買宅子?今兒個我一定要去找王爺問清楚,不然,干脆教他快些將我發(fā)賣了,也好過在這兒受這稀里糊涂的氣 那侍女連忙攔他,兩人拉拉扯扯,徑直進(jìn)了安隱堂。 許久之后,那刑部官員才緩緩從暗處走出來。 他震驚得雙手都在發(fā)抖。 他決然沒想到,只是走個過場的例行調(diào)查,卻讓他撞上了這么大的一樁秘密。 原來那銀子是靖王殿下貪去的?頂風(fēng)作案貪皇上千秋宴的銀兩,就是因?yàn)楦系逆覂春?,貪銀子去養(yǎng)外室? 他沒有拿主意的資格,震驚之余,他只知需立馬回宮,將這件大事趕緊知會圣上。 安隱堂內(nèi),一片融融的春光。 見著顧長筠領(lǐng)著丫鬟徑直進(jìn)了院子,孟潛山嚇了一跳,匆匆迎上前,想攔卻不大敢。 這顧夫人雖說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卻也沒見過往王爺院里湊的啊? 見著他欲言又止的一副呆傻模樣,顧長筠眉峰一挑,朝著他笑道:怎的,孟潛山,見著本夫人,高興得不會說話了? 孟潛山滿臉苦笑,朝著他問了安。 顧夫人,今兒個是什么好日子?不巧,王爺剛剛歇下,您若有什么事,奴才代您知會王爺一聲便好 他跟在顧長筠旁側(cè),一邊說好話,一邊試圖攔住他。 便見顧長筠眉眼一橫,瞥了他一眼,一把將他推開,徑直往江隨舟的主屋里走去。 還想誑我,當(dāng)我沒看見,方才剛好有人從這兒出去? 說著話,他一路行上了石階,推開了江隨舟的房門。 聽到門口的動靜,江隨舟側(cè)目往那個方向看去,便見火一般的一團(tuán)艷紅,徑直進(jìn)了自己的房。 江隨舟放了心。 他知道,這是顧長筠事成之后,來給他報信的。 便見顧長筠對上了他的目光,一邊往里走,一邊風(fēng)情萬種地沖他拋了個媚眼。 江隨舟被酸得牙根都倒了。 他瞥了顧長筠一眼,便要收回目光,就見這人笑了幾聲,迎到了他的床榻邊。 妾身不告而來,王爺不會怪罪吧?他笑道。 江隨舟淡淡看著他,由著他演。 便見行過禮的顧長筠兀自站起身來,在他床榻邊坐了下來。 王爺勿怪,實(shí)是妾身幾日都沒見到王爺,心下?lián)鷳n,才擅自前來探望您的。他說。 江隨舟漠然道:做好了? 顧長筠自是知道他問的是什么。 他笑嘻嘻地拿肩膀撞了撞他:王爺對我還不放心? 說著,他目光掃過臥房,在角落里的霍無咎身上頓了頓,收回了后頭的話。 畢竟房中還有其他人,他想再多說兩句,也要有所顧忌。 順著顧長筠的目光,江隨舟也看見了坐在那里一言不發(fā)的霍無咎。 平日里他們兩人共處一室就是這樣。他的臥房極其寬敞,兩人各據(jù)一方,便能互相誰也不打擾。 但這會兒,他卻覺得霍無咎身上那股勁兒有點(diǎn)別扭。 具體哪里別扭他看不出來。 便見坐在他榻邊的顧長筠目光轉(zhuǎn)了轉(zhuǎn),慣愛招貓逗狗的秉性便又冒了頭。 他笑道:喲,妾身眼拙,竟沒注意到,霍夫人也在這兒呢? 江隨舟眼看著他從自己床邊站起身,朝著霍無咎去了。 霍無咎抬起頭來,看向顧長筠。 他目光沉沉,其中冷冽的情緒,被深藏在了眼底的旋渦之中。 顧長筠渾然未覺,在他面前站定了。 平日里伺候王爺,可辛苦妾身這位弟弟了。他笑著說道。 霍無咎一言不發(fā)。 卻在下一刻,顧長筠伸出了手。 他握住了霍無咎手上的那本書。 呀,霍夫人在看什么書?顧長筠笑瞇瞇地一邊問,一邊要從霍無咎的手上將那本書抽出來。 一下,兩下。 那書卻紋絲未動。 顧長筠眨了眨眼,看向霍無咎。 便見輪椅上那人,緩緩抬起了眼,黑沉沉的一雙眼睛,靜靜地落在了他的臉上。 顧長筠面上的笑容不由自主地僵住了,手下也輕輕松開了那本書。收回手時,他竟下意識地將雙手都背到了身后。 一時間,顧長筠竟有種莫名的猜測。 似乎,如果不是江隨舟在他身后看著的話,面前這人,似乎會一把扼斷他的脖頸。 這是只蓄勢待發(fā)的兇獸,唯一禁錮住他的,只是來自他身后的那道江隨舟的眼神罷了。 顧長筠頭一次清晰地意識到,自己玩脫了,碰了個不該碰的人。 他一時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就在這時,江隨舟冷淡的聲音傳了過來。 本王沒事,你若是閑,就回去。他淡淡道。 顧長筠這才漸漸回過勁來,只覺背后都生起了一層冷汗。 他正要后退一步,卻聽得啪地一聲輕響。 他抬眼看去,便見那本書輕飄飄地落在了旁側(cè)的桌上。坐在他面前的那個人,垂下眼,單手按著輪椅,略一轉(zhuǎn)方向,便徑直往外行去。 直到輪椅聲漸漸遠(yuǎn)去,顧長筠才堪堪收回目光。 便見坐在床榻上的江隨舟滿眼不贊同地看向他。 你閑得沒事,招惹他干什么?江隨舟壓低了聲音說道。 顧長筠回到床榻邊坐了下來,表情有幾分若有所思。 江隨舟離得遠(yuǎn),并沒看到剛才電光火石之間,那兩個人的眼神交流。卻見顧長筠緩緩在他床邊坐下,目光都有些空。 江隨舟抬手指了指他。 將他惹急了,本王可不負(fù)責(zé)救你。江隨舟咬牙切齒。 卻見顧長筠搖了搖頭。 屬下倒覺得,霍無咎似乎不是被屬下惹急的。顧長筠低聲道。 江隨舟皺眉:什么? 就見顧長筠抬起眼來,徑直看向他。 不像。他說?;舴蛉藳]這么小的心眼,平日里屬下招惹他幾句,只要不碰他,他都當(dāng)屬下不存在。 江隨舟瞥了他一眼。 便見顧長筠看著他,忽然露出了兩分笑。 他今日,反倒是像他頓了頓。 像在同屬下拈酸吃醋。 江隨舟一愣。 下一刻,他毫不留情地抬手,一巴掌落在了顧長筠的頭上。 瘋了吧你。他說。 這日之后,便漸漸有些個大夫陸續(xù)來到了江隨舟的府上。 這些人究竟有怎樣的本事,不需江隨舟來探查,一應(yīng)全交給了顧長筠。有些沒什么才學(xué),奔著功名利祿來的,都被顧長筠早早趕出了府,還有些不擅治殘疾傷病的,也被他找由頭請了出去。 幾日下來,江隨舟陸續(xù)見了幾個,試探下來,都沒什么實(shí)在的本事。 他也知道,臨安周邊的大夫,但凡有些本事的,都奔著太醫(yī)院去了。真要尋良醫(yī),還需再等等,看他派下去的人,在外地探查的結(jié)果。 漸漸的,窗外的花樹漸漸謝了,變成了郁郁蔥蔥的綠葉。 每隔兩日,顧長筠都會將探查大夫的結(jié)果報告給江隨舟。這幾日,他送來的消息里竟?jié)u漸多了幾分抱怨,說是有個自己送上門來的大夫,自稱華佗在世,百病能消,像個江湖騙子。 單看他身后帶著的那個打手一般人高馬大的徒弟,就覺得不大靠譜。 但是這人似乎又頗有些忽悠人的功夫,即便顧長筠有心想要戳穿他,幾天下來,也找不出他的錯漏,光聽這人天花亂墜,還一個勁地硬要見他主子。 顧長筠告訴江隨舟,自己招架不住,讓他意思意思見一見,最好將這江湖騙子快些趕走,好還他個清靜。江隨舟看著頗覺得有點(diǎn)有趣,甚至真想親眼見見,這位江湖騙子是怎樣一番模樣。 于是,他答應(yīng)下來,第二日一早,便有人將那自找上門的大夫帶到了他的房中。 是個須發(fā)斑白,瞧上去六十來歲的老頭。 因著提前得了顧長筠的消息,江隨舟的目光不由得在那老頭身后逡巡了一圈。 便見跟在他身后的那個徒弟,二十來歲的年紀(jì),個子很高,肩膀又寬,一副孔武有力的模樣,五官生得又正又硬,看上去不像學(xué)醫(yī)的,反倒像個當(dāng)兵的。 江隨舟心下覺得好笑,不又得多看了兩眼。 那兩人在他面前跪下行了禮,江隨舟隨意擺了擺手讓他們起來,淡淡問道。 聽長筠說,你有百病能消的本事?他懶洋洋地端起茶盞,淡淡道。需知,本王不喜歡被騙。 說著,他瞥了那兩人一眼,目光一掠,竟看見跟在那老大夫身后的徒弟,竟往后看了一眼,似乎在瞧霍無咎。 江隨舟皺了皺眉:亂看什么? 那徒弟連忙收回目光,低下頭去,似是忽然被斥責(zé),嚇怕了。 江隨舟的眉頭卻皺得更深了。 在那人飛快收回目光、低下頭的那一剎那,他似乎看到了一抹水光。 那是一個人強(qiáng)忍眼淚、憋紅眼眶時才有的模樣。 第40章 江隨舟頓了頓,眉頭蹙起,垂眼往那大夫的弟子臉上看去。 但這小子頭垂得太低,除了方才一剎那間的一抹水光之外,什么都沒再讓他看見。 江隨舟正欲再看,便聽那老大夫開口道:還請王爺伸出手來。 江隨舟看向他,便見他低眉垂眼,恭敬地候在原處,似在等著給他把脈。 他淡淡瞥了他那徒弟一眼,緩緩伸出手,搭在那老大夫擺出的藥枕上。 你這徒弟,個子倒是挺高。江隨舟收回目光,狀似不經(jīng)意地淡淡問道。 老大夫?qū)⑹种复钤诹怂氖滞笊?,恭敬笑道:王爺見笑。這小子原是個種地的,前些年自北方逃難來此,得小人救他一條性命,才跟在小人身邊。 說著,那老大夫瞥了他徒弟一眼,道:鄉(xiāng)下出來的,沒見過什么世面,王爺勿怪。 江隨舟淡笑一聲,沒再搭腔。 片刻之后,那大夫收回了搭脈的手,在江隨舟面前恭敬地跪了下來。 說吧。江隨舟抬起手,接過了孟潛山遞上來的熱茶。 便聽那大夫道:小人探過王爺脈搏,略有幾分拙見,只是他頓了頓,接著道。需王爺屏退眾人。 江隨舟垂眼瞥他一眼:怎的,有什么還需私下說? 便見那大夫緩聲道:王爺脈象雖為弱癥,但虛浮于脈象表面,比起染病,似乎還有其他可能。 說到這里,他謹(jǐn)慎地住了口,抬眼看向江隨舟,靜靜等著他接下來的指令。 那目光平靜而通透,看得江隨舟一愣。 他立馬明白,這老大夫是看出了他病癥來頭的蹊蹺。 他心下一頓,目光有些慌亂,第一時間往霍無咎的方向看去。 他沒想到,這大夫瞧上去是個江湖騙子,實(shí)際上卻有幾把刷子。 不過還好,霍無咎靜靜坐在那里,垂著眼看書,似乎并沒注意到他們這邊在說什么,想來也沒聽出這老大夫話中的端倪。 此時,他房里人多口雜,除了那個傻乎乎的孟潛山,還有不少侍女小廝。他給自己下毒之事,是他和顧長筠私下商議的,旁人一概不知,自然也不適合公之于眾,讓更多的人聽見。 他沉吟片刻,淡淡吩咐道:都出去。 孟潛山一愣:王爺? 便見江隨舟的目光在那老大夫和他徒弟身上逡巡一圈,淡聲道:這位老先生既想私下跟本王談,本王便談?wù)効?。你領(lǐng)這位先生的徒弟去側(cè)間,且先喝盞茶。 孟潛山連忙應(yīng)下,屏退了一眾下人,又躬身將那大夫的徒弟請了出去。 便見房中還剩下個霍無咎。 孟潛山一時有些猶豫。 這霍夫人日日宿在主子房中,如今雖要屏退眾人,卻也不知這位夫人算不算在眾人之列? 他連忙看向江隨舟。 卻不等他動作,角落里的霍無咎將書往旁側(cè)一放,徑自按著輪椅,默默行了出去。 孟潛山松了口氣。 這位被王爺放在心尖兒上的主子,自是他招惹不得的。不過也幸好,這位主子雖孤僻,卻自覺得很,讓他這做奴才的,能剩下不少的事兒。 按著江隨舟的吩咐,孟潛山將那大夫的徒弟一路領(lǐng)到了側(cè)間的茶室中,請他暫且坐下。 那位霍夫人也被一并趕了出來,自然不能將他晾在一邊。孟潛山一出門,便殷勤地將他一并請到了茶室,給他們二人一人倒了一杯茶。 待倒好了茶,孟潛山便垂下手,侍立在側(cè)。 霍無咎的目光掃過了一派拘謹(jǐn)?shù)刈诓枳懒硪活^的那人,接著抬眼看向了孟潛山。 這小子的臉上向來藏不住事,最好糊弄不過。 他這會兒雖伺候在這兒,卻難掩面上的著急,一看便是擔(dān)心江隨舟房里的情況,想去守著,卻沒得到命令,只好在這兒忍著。 霍無咎淡聲開口:該干什么干什么去。 孟潛山一愣,連忙看向他。 便見端坐在那兒的霍夫人靜靜放下茶盞,眼都沒抬,道:這里用不著你。 孟潛山如蒙大赦。 剛才聽那似乎很會看病的大夫那么一說,他心下便已經(jīng)懸起來了,只想在門口守著,等著王爺喚他。但是王爺將他一并趕了出去,還要照應(yīng)著這位主兒,他自然不敢輕易走開。 但這會兒不同了,這位主子發(fā)話了! 孟潛山自是知道,王爺不在時,聽這位主子的話準(zhǔn)沒錯。他只當(dāng)是這位主子嫌自己礙眼,匆匆退出去時,還不忘感激涕零,連連沖霍夫人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