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子！路過的人看見他，朝海夢悠極大幅度地擺手，我超喜歡今晚的《悖論》！

    對對，你就是我心中的林??！

    謝謝，謝謝。

    海夢悠笑著致意，腳步?jīng)]停，卻發(fā)現(xiàn)前方的江亦愁腳步輕輕頓了頓。

    也不知道是哪一句觸到了他的神經(jīng)。

    江。海夢悠跟上去，你是不是在生氣我改動你的故事。我

    江亦愁忽然停住腳步，海夢悠反應(yīng)不及，險些直接撞上他的背。

    江亦愁微微側(cè)臉，目光垂落：不是。我你讓我自己待一會吧。我得理一理。

    說完他一步也沒再停過，直接走進了自己的休息室大門。

    海夢悠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內(nèi)部陳設(shè)，大門已經(jīng)輕輕闔上。

    門口的阿諾原本神情松弛地站著，一瞥見海夢悠，立即開始原地擺頭。

    海夢悠哭笑不得：看到人你就說不出來話是吧。

    阿諾不明所以地抽抽了幾下。

    算了。你在就好。海夢悠小退一步，照顧好你的主人。

    直到次日正午，都沒見著江亦愁的人。

    《悖論》的勁頭還沒過，海夢悠也得避著點哄鬧的人群，才能偷得片刻清靜。

    給。

    一份簡裝降解纖維餅干放在桌面上。

    海夢悠抬頭，韓清曙捶著自己的胳膊腿坐了下來，他剛安排完物資機器人發(fā)午餐的任務(wù)，順便給海夢悠留了一份。

    謝謝。海夢悠隨手攬過餅干，手卻頓在空中，江亦愁那邊發(fā)了么？

    發(fā)了。韓清曙嚼著電容脆餅，昨天晚餐、今天早餐、今天午餐，我都發(fā)了?？晌铱捶祷氐奈镔Y機器人記錄，三份都在門口放著呢，估計壓根沒出門。

    海夢悠垂下眼簾。

    韓清曙問：你不去管一管？

    我管？海夢悠有些僵硬地笑了笑，為什么要我管。

    你最近不和他走的蠻近，還一起搞共感籠嘛，我以為你們是好朋友呢。

    海夢悠沒答話。

    我之前聽溫夕提過，說江亦愁這人，經(jīng)常幾天幾天的消失，他老粉說其實他都窩在家里畫畫，畫的入迷就會忘記時間，不吃不喝，好像就靠著一堆破畫活。呸，不能說是破畫，不然待會溫夕要敲我。

    知道。海夢悠心不在焉。

    你反應(yīng)怎么這么冷淡啊。韓清曙有些不解，平時，你恨不得連掃地機器人都搞人文關(guān)懷呢。

    其實他還覺得上將今天有些煩躁，但他不太敢說。

    海夢悠皺眉反問：有么？

    有。

    韓清曙在心里答。

    悠！江江的那個管家來了！溫夕扒著門邊，探出半個身子，可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全是請請請先生，急死我了。

    哦。海夢悠立即起身，剛邁出一步，回身揭了韓清曙的鴨舌帽，借我一用。

    三分鐘后，溫夕和韓清曙目瞪口呆。

    什么都問不出來的管家機器人阿諾，海夢悠把帽子朝他頭上一扣，阿諾當(dāng)場封印解除，原地來了一段雙押rap。

    聽完rap，海夢悠才知道，江亦愁有十幾個小時沒和阿諾聯(lián)系了，送去的吃的和充能的東西也一點沒碰，阿諾敲了七八次門，更是一點反應(yīng)也沒有。

    他有些擔(dān)心，但不知道該怎么辦，只好來找海夢悠。

    你找我也沒用。海夢悠說，昨天他就生我氣了。

    阿諾帽檐一壓：他是真的中意你，從來不會生你氣。

    溫夕好事地哇哦了一聲。

    海夢悠：

    阿諾：每晚等你的簡訊，白天不斷提到你，說你堅強你是光，為他注入energy！

    海夢悠：你再多押一句，我就不去了。

    *

    江亦愁給天頂下的人搭臨時休息房間的時候，也給自己用硅晶體搭了一間小休息室。

    休息室的黑門緊緊閉著，門口整齊碼著三份統(tǒng)一配發(fā)的食物。

    海夢悠依次撿起食物，抬手輕輕敲了敲門，里面毫無回應(yīng)。

    他的手懸在門鎖上，頓了片刻，畢竟，之前因為誤闖，他們發(fā)生過不太愉快的事情。

    海夢悠回頭看了阿諾一眼，最終還是破解系統(tǒng)，門鎖咔噠一聲彈開。

    門被輕輕推開一條縫：江？

    室內(nèi)一片漆黑，所有的布置都隱匿在暗影里。

    你要不要出來吃點東西。

    毫無應(yīng)答。

    我進去了？

    說完后，海夢悠足足停了一兩分鐘，才虛虛掩門，側(cè)身進入，結(jié)果他沒走幾步，阿諾會錯了他的意思，直接將房門重重帶上。

    海夢悠：

    他在黑暗里站了一會，視覺開始漸漸適應(yīng)，屋子里的細節(jié)也漸漸呈現(xiàn)。

    里面布置的很簡單，幾幅扁平的畫靠墻放著，應(yīng)該是阿諾過來是帶過來的。

    他順著畫往前走，在最后一幅畫的盡頭，看到了江亦愁。

    調(diào)色盤散在地上，江亦愁手里握著畫筆，側(cè)身倒在地上，輕輕闔著眼睛。

    還真是畫畫忘了時間。

    海夢悠輕輕將手里的食物放在地上，目光不自覺停在一旁的畫上。

    屋里太黑，他只能看個大概的輪廓。

    畫面上，似乎是一個人走在無盡的黑暗里，微涼的光從這人身后打來，勾出他回頭時的身影輪廓。

    這幅畫本就巨大，足足有三米多高。人物又被刻意畫得頂天立地，就像是飽含信仰和崇敬畫出來的。

    海夢悠稍微瞇起眼睛，他上前一步，緩緩掀開半掩的黑布。

    披風(fēng)，將星，和被風(fēng)吹亂的銀白發(fā)絲難怪他看得如此眼熟。如果沒猜錯的話，這很有可能畫的是他自己。

    他手里的黑布忽然被人柔滑抽走，江亦愁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醒了過來，伸長胳膊，將整個畫幅掩去大半。

    遮完后，他像是刻意躲著什么，沒敢回頭。

    一點沒吃？海夢悠問。

    江亦愁回身，慢條斯理地收拾地面的畫具，看樣子，他還打算繼續(xù)畫。

    海夢悠忽然覺得有些諷刺。江亦愁能承受住幾萬人的負面情緒，能鼓勵那么多的人，卻沒辦法鼓舞他自己。

    他稍稍上前一步，江，不要把自己的生活過在虛擬里。這些他環(huán)視一周，這畢竟，不是實實在在的東西。

    江亦愁的手一頓：他不是虛擬。

    海夢悠跟著走過去，他抬手，拉開了垂墜的軟簾。

    通過高高的落地窗，可以直接看到《悖論》共感籠。場景江亦愁沒來得及拆，漂亮的星環(huán)還在緩緩轉(zhuǎn)動，天空中，像掛了一條碎冰做的彩虹。

    如果是因為我擅自改了《悖論》后面的結(jié)局，我道歉。海夢悠盯著遠處薄冰一般的星環(huán)，我只是覺得，也許因果不像我們理解的那樣。

    他當(dāng)時那么做，完全是被情緒牽引，根本沒來得及理性考慮。但他百般猶豫，還是選擇了撒謊。

    不，不是因為結(jié)局。

    海夢悠有些疑惑地轉(zhuǎn)身。

    江亦愁卻刻意避開了他的眼睛，望著極遠的地方，輕聲問：理性和直覺相悖的時候，如果要你選，你會選擇相信理智，還是遵從直覺？

    這個啊。海夢悠微微笑了。

    他舒展緊致的背輕輕靠上玻璃窗，你知道在做出決定前的半秒之前，人腦其實已經(jīng)做好選擇了么？那個時候，人連即將到來的決定是什么都不知道。直覺，何嘗不是另一種理

    這句話被徹底堵了回去。

    遵從直覺四個字一出，江亦愁驀然回頭。二人一對視，海夢悠的心就像微微拉緊的弦，細細繃緊。

    他以為江亦愁的眼神是頹廢、消沉的，但江亦愁盯著他，緩緩靠過來的時候，冷淡平靜的瞳孔，里面好像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克制的、渴求的，翻騰得厲害。

    他整個人靠過來的時候，海夢悠腦海忽然劃過一個想法。

    江亦愁根本不是在躲閃，更不是在低沉。他是在用最后的一點理智，近乎痛苦地克制自己。

    他的肩立即被人死死鉗住，江亦愁低頭，深深吻了下來。

    第40章 本能 壓在漂亮的燈光里親吻。

    海夢悠的眼瞳驟然緊縮，他下意識想往后靠，那一剎那，他全身像過電一樣，大腦更是被震驚到一片空白，可對方完全沒給他退讓的余地，扣著他的肩膀?qū)⑺丛诒鶝龅拇皯羯?，甚至連喘息的機會都沒給他，像極度壓抑渴求的人那樣，只不斷、不斷地索取。

    江亦愁的臉極近，他輕輕蹙著眉，眉眼都淹沒在眉骨留下的陰影里，窗外星環(huán)的光澤卻又落在他輕輕顫抖的眼睫上。

    一開始，海夢悠全身繃緊，手指全部緊緊扣在冰涼的玻璃上。江的動作卻越來越密切，無比纏綿，他的吻像澎湃的浪潮，打碎一切秩序，席卷著海夢悠，裹挾著他朝更深處墜去。

    他緩緩闔上眼睛，指尖稍稍松開，無知無覺間，他攀上了江的背。

    這個動作卻給江亦愁帶來了極大的刺激，他把海夢悠整個抱起，親吻著換到了一旁的桌上。

    桌面這一側(cè)沒有光源，幽黑的環(huán)境讓這個吻變得更加親密，愈發(fā)激蕩。

    就在這短短的片刻里，沒有艦長、沒有上將，沒有任何的規(guī)則、責(zé)任，他就是他自己，遵從最直接的本能，和一個才認識不過數(shù)月的人瘋狂親吻。

    而后，他感到了什么涼涼的東西，不知什么時候，江抽出了許多條光纖絲，緊緊環(huán)繞他，光纖絲里熒光躍動，他像被壓在漂亮的燈光里親吻。

    越過江亦愁的肩頭，他還能隱約看到那副足足三米高的畫像。

    在自己的畫像前瘋狂而迷亂地接吻，這更給他一種極端隱秘而詭異的刺激感，這種感覺順著他全身的神經(jīng)回路奔涌，讓人上癮又著迷。

    他緊緊抱著江亦愁，幾乎能聽到自己的心在發(fā)顫。他也能感受得到江的心跳，隔著一層薄薄的衣料，正極有力地沖擊他的胸膛。

    隱秘的角落里，瘋狂不知持續(xù)了多久，江亦愁才稍稍松開，而后稍稍低頭，無比虔誠地吻在他眼睛上。

    溫柔而眷戀的觸感拓上來時，海夢悠忽然冒出一個古怪想法，江，就像是很熟悉他的一切，而他竟然也很熟悉這些親昵的舉動，所有的動作、反應(yīng)全部都配合地水到渠成。

    忽然，門口傳來三聲清脆的敲門聲。

    黑暗中，海夢悠的身體輕輕頓住，糾纏而曖昧的氛圍戛然而止。

    兩人有些微妙地拉開些距離。

    江亦愁站在桌前，而海夢悠沒敢抬眼，只看得到對方有些微妙想抓，卻克制著沒敢用力的手。

    屋里沒有回應(yīng)，敲門聲又響了一聲，忐忑又遲疑。

    海夢悠朝門口方向側(cè)臉，語調(diào)無比平靜：誰。

    他的語調(diào)冷靜而清明，仿佛剛才發(fā)生的一切都只是一時脫軌的錯亂。他看到，江亦愁放在他小臂上的手，緩緩地滑了下去。

    門口傳來一句沒底氣的回答：我，溫夕。

    海夢悠迅速整了整衣襟：什么事。

    諾恩斯的人來了，在原先信息泉的地方，邀請你過去。

    知道了。我過去。

    他撐著桌，本想輕輕跳下去，右手卻抓著桌沿，輕頓了片刻。

    江幾乎是貼著他站的，這個距離在擁抱的時候親密而自然，但現(xiàn)在，二人略微分開，卻有種微妙的尷尬感。

    江亦愁見狀，立即小退一步，讓開了些距離。

    謝謝。海夢悠低著頭，一躍而下，他自己心里都亂糟糟的，根本沒敢抬頭看江的表情，匆匆說了一句多少吃點，抽身便離了屋子。

    大門吱呀一聲打開，而后重重地關(guān)上，關(guān)門聲在整個空曠的屋子里來回回蕩。

    江亦愁有些怔然地站在房間里。

    窗外的星環(huán)忽然轉(zhuǎn)到低矮的位置，光源減弱，濃郁洶涌的黑暗立即吞沒了他。

    *

    信息泉前人群聚集，有擔(dān)憂的有看熱鬧的，大多沒什么好臉色。

    海夢悠穿過人群，發(fā)現(xiàn)一排小型掠奪者機器人組成人墻，死命隔絕開人群和諾恩斯的人。而肖被堵著嘴巴，雙手反綁著捆在地上。

    大佬！

    霍恩眼睛一亮，滿臉堆笑迎了上來，肖我?guī)砹?，聽從您發(fā)落！

    海夢悠細微皺眉，瞥了被五花大綁的肖一眼：不至于。你不用抓他來獻殷勤，有什么話，可以直接說。

    霍恩將臉一揚：諾恩斯想見您！

    海夢悠搖頭：不認識。

    就是創(chuàng)立諾恩斯的那位諾恩斯啊，準(zhǔn)國家經(jīng)濟實體領(lǐng)導(dǎo)人，冷星旋穹下九成的東西都是他的！霍恩有些賴皮地笑笑，大佬，你這回真的要騰飛了！

    海夢悠頗為冷淡地哦了一聲，揣著兜：沒那飛來飛去的癖好。

    您當(dāng)然不用飛來飛去，我們諾恩斯首長飛過來見您了！

    霍恩朝一側(cè)讓開，他身后是一輛極盡奢華的浮空車，通體絢彩。他有模有樣地彎腰，殷勤地開了門。

    車門打開的一剎那，海夢悠像被霹靂擊中了一樣，愣在當(dāng)場。

    我可不是來算賬的，這點，你可以放心。

    車內(nèi)，諾恩斯朝他點頭，笑著問：悠，你現(xiàn)在有空么？

    小皇子別去！人群里有人喊了一聲。

    海夢悠默然低頭。

    他定了定自己的情緒，而后低頭進了車門，坐上了懸浮車。

    *

    一路上，他都不記得自己是怎么過來的，只大約感覺到懸浮車進了信息泉，順著地道到了科學(xué)院旋穹，而后諾恩斯親手為他開門，扶著他的背，提醒他注意下車的臺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