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聊，還以為能提前放學(xué)?！?/br>
    班級里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喧囂持續(xù)了幾秒，很快就歸于平靜。

    明晃晃的日光燈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紀(jì)馳緊緊閉了眼，多希望這黑暗能持續(xù)到明天、明年，最好從此太陽永不升起。

    胸口處，心臟砰砰砰地敲擊著心室。他握了握拳，松開手，也張開了眼。

    “哈哈哈......”少年摸著后腦勺，往同桌那兒瞥一眼，“學(xué)校的供電站也太給力了。”

    不瞥不要緊，一瞥，可把他腸子給悔青了。

    俞橙還維持著背靠墻的姿勢，眼睛瞪得老大，一張臉慘白慘白，像中了邪似的。

    “你......你剛才......”她嘴唇囁嚅著，一句話半天說不完。

    紀(jì)馳故作漫不經(jīng)心的模樣：

    “我跟你開玩笑呢，捂一下嘴而已?！?/br>
    俞橙聽罷，表情未變，眼睛眨了兩下：“就......捂嘴？你沒事干嘛......”

    “都說了開玩笑，我看你怕黑，存心嚇唬你的?！奔o(jì)馳心里緊張的要死，臉卻板起來，“煩死了，快做作業(yè)?！?/br>
    被他莫名其妙吼了一句，俞橙垂下眼，沉默地轉(zhuǎn)向桌面。

    她執(zhí)起桌上的中性筆，接著剛才未整理完的筆記繼續(xù)整理。

    有絲分裂......減數(shù)分裂......

    剛才記到哪一頁來著？

    她胡亂翻著生物書，眼睛囫圇吞棗地跟隨著手的動作，一頁一頁，像在翻一本無字天書。

    長久的尷尬一直延續(xù)到晚自習(xí)下課。

    *

    “你怎么了？”

    肩上被人輕拍一下，俞橙回過頭，勉強(qiáng)扯出一絲笑：“嗨，我沒事?！?/br>
    許茵溫柔地笑笑：“我看你一路發(fā)呆，剛才還差點撞上電線桿?！?/br>
    “噢，我在想一道數(shù)學(xué)題呢?！?/br>
    “果然是學(xué)霸?！痹S茵拉了拉書包帶，稍稍低下頭，“你平時都是一個人嗎？”

    俞橙搖頭：“大部分時間都和舍友一起，今天她們約好去食堂吃夜宵，我沒胃口?！?/br>
    許茵點點頭，神色略顯失望。她糾結(jié)了一會，終于開口道：

    “我剛轉(zhuǎn)來你們班，舍友都是以前班上的同學(xué)，所以我只能一個人上學(xué)放學(xué)......”

    俞橙立即懂了：“你宿舍在5樓吧？我的宿舍在3樓，309，以后你可以加入我們啊，明天一起吃早飯吧?！?/br>
    許茵對上俞橙友好的眼神，隨即放松下來：

    “謝謝！最近一起練了幾次排球，我就覺得你很好相處?！?/br>
    有人作伴的路途，比適才俞橙獨自一人的時候輕松許多。兩個小姑娘一路走一路聊，倒是發(fā)現(xiàn)彼此格外投機(jī)。

    俞橙這個人，無論是面相還說話方式，都很容易讓他人感到信賴親近。女孩子的話題一聊開，就免不了聊到男孩子身上。

    許茵：“你同桌打排球好厲害，可我聽說他是籃球隊隊長呢?！?/br>
    提到紀(jì)馳，俞橙不免一愣，躊躇道：“是......是啊，他體育很好的?！?/br>
    許茵挽著俞橙胳膊，忍不住用手肘蹭了她一下，笑：

    “我看他對你也很好?！?/br>
    “沒有這回事！”俞橙急切地否認(rèn)，“他總是欺負(fù)我，對我一點也不好?！?/br>
    她的反應(yīng)太過激烈，許茵嚇了一跳：“好......好吧，我隨便說說的。其實啊，我轉(zhuǎn)來你們班之前，就聽舍友提過你同桌的名字，我有個舍友特別喜歡他，告白了無數(shù)次呢?！?/br>
    俞橙：“噢......”

    作為紀(jì)馳的同桌，他的受歡迎程度俞橙自然再清楚不過了。

    許茵深吸一口氣：

    “我之前覺得吧，紀(jì)馳不過是長得帥而已，長得帥有什么，帥氣的男生一般都有點毛病?！?/br>
    俞橙腹誹：他是有毛病。

    “可是今天，”許茵緩緩呼氣，“但凡女生在前排攔網(wǎng)的時候，他扣球總是特別輕，真是細(xì)心?！?/br>
    “小橙子，我給你助攻啊?！?/br>
    “賞你一個完美的吊球?！?/br>
    “下次想不想試試扣球？”

    ......

    俞橙猛地甩了甩頭，將手臂從許茵臂彎里抽出來：

    “到三樓了，我先走啦，再見。”

    “這么快啊......那晚安啦?！?/br>
    “晚安?！?/br>
    回到宿舍，俞橙把書包放到書桌上，然后洗漱換衣，今晚再也沒有打開過書包。

    “奇怪。”舍友調(diào)侃她，“你今天這么早上床啊，難得沒有學(xué)習(xí)到熄燈?！?/br>
    俞橙應(yīng)道：“今天有點累。”

    舍友：“哦，等我洗把臉，馬上就好。”

    不到熄燈鈴響，309宿舍最后一名還未上床的女生匆匆洗漱完畢，關(guān)掉了宿舍大燈。

    落地窗前的窗簾緊密拉合，透不進(jìn)一絲光。

    室內(nèi)的光亮就這樣被瞬間奪去，陷入漆黑一片。

    俞橙將棉被拉到頸部，緊緊壓住頜下。

    什么捂嘴......

    仿若場景重現(xiàn)，當(dāng)周遭再次陷入濃重的黑暗，俞橙不禁屏住呼吸。

    鼻尖相抵，呼吸相觸。

    那分明是吻啊。

    *****

    西邊天際已然鋪滿粉紫霞光，離落日不遠(yuǎn)了。

    梁錚盤腿坐在排球場旁邊的草地上，手里捏著一顆臍橙，時不時雜耍一般扔來接去。

    紀(jì)馳今天早上莫名其妙買了一袋子橙子去上課，他本來以為那是要送給俞橙的，沒想到到了傍晚，橙子一顆沒少，還全在袋子里躺著。

    排球場上，9班學(xué)生正在訓(xùn)練。

    “天黑了。”班長叫停，“大家辛苦啦，趕緊去吃飯吧?！?/br>
    紀(jì)馳抱著一個排球往梁錚這邊走來。他彎下腰，將球塞進(jìn)網(wǎng)兜中。

    “走，吃飯吧。”

    梁錚朝他伸手：“拉我起來?！?/br>
    “德行?！奔o(jì)馳踹他一腳，最后還是把他拉了起來。

    兩個男生單肩掛著書包，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走在十幾個學(xué)生的最前頭。

    紀(jì)馳用礦泉水洗干凈手，忍不住扭頭往后面望了一眼。

    梁錚：“兩天都沒理你了？”

    沒瞧到人，紀(jì)馳悻悻扭回頭，垂眸不語。

    “你小子是不是干了什么缺德事?。俊?/br>
    紀(jì)馳喉中一噎，側(cè)目瞪他：“關(guān)你屁事?！?/br>
    梁錚：“我這不是太想有個小嫂子了么。”

    “去你媽的。”

    紀(jì)馳用濕淋淋的右手拍他腦袋，梁錚后腦勺一涼，兩個人又沒輕沒重地扭打在一起。

    他們班班長是個太平洋警察，看到什么都要管：

    “別鬧了，還上不上晚自習(xí)啦?！?/br>
    “好的長官。”紀(jì)馳賣了個笑，面朝班長的時候，剛好得空又往后面瞅了一眼，“俞橙呢？”

    班長：“在后面吧?！?/br>
    梁錚干脆地扯住他：“咱等等唄?！?/br>
    紀(jì)馳于是“半推半就”地放慢腳步。等到后面的女生們都趕上來了，他還是沒找到俞橙。

    “許茵?！奔o(jì)馳習(xí)慣性地摸著后腦勺，“俞橙沒和你一起?。俊?/br>
    許茵停下腳步想了想：“噢，剛才芝芝讓她去器材室還排球了。”

    紀(jì)馳聽罷，忍不住皺起眉。

    他們班練習(xí)用的兩個排球是管學(xué)校體育部借的，每天用完都要登記歸還，但是以前向來是體委找男生去還球，怎么今天換胡芝芝做主，還讓女生去？

    梁錚低聲說：“要不再等等小嫂子？”

    紀(jì)馳瞪他一眼，不言，繼續(xù)向前走。

    走了幾步，他忽然嘆一口氣，又問：“許茵，俞橙剛才往哪走了？”

    許茵往cao場遠(yuǎn)側(cè)指了指。此時夕陽已全部沉入山巒，霞光漸變?yōu)楹谒{(lán)。

    “主席臺吧，器材室不是在那邊嗎？”

    紀(jì)馳忍不住用拳頭捶了一下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