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什么，此時明具英極度混亂的大腦里，再一次跳出了方闕如的聲音。

    你喜歡韶頁嗎？

    我

    明具英瞪大眼，看著韶頁慢慢走近，陰影覆上了自己通紅的臉。

    他腦中跳過無數(shù)個念頭，似乎能采取無數(shù)種行動，但最后還是定定坐著，像是有什么決心把他按在了椅子上。

    你韶頁一只手輕輕搭在鋼琴上，微微俯下身，細細看著明具英，真的很容易臉紅。

    感覺自己全身都已僵硬的明具英聽到這句，終于有了點動作猛地抬手摸了摸臉。

    韶頁直起身，笑著繞過明具英，翻開琴蓋，隨意滑了滑琴鍵：看你現(xiàn)在的反應(yīng)，以后也許真有機會試試。

    明具英只覺得嘴唇發(fā)干，背著身舔了舔。

    剛才發(fā)生了什么。

    他感覺自己什么都不清楚，但又什么都清楚。

    他斜坐在琴凳上，能感覺韶頁正在他背后，觸摸著琴鍵。

    別想了。韶頁低沉的聲音近在咫尺，他沒有坐下，而是站在一邊，轉(zhuǎn)過來。

    明具英慢慢挪動身體，慢慢坐正，慢慢仰起頭。

    他的嬰兒肥已褪減干凈，明晰漂亮的線條為他添了靈秀，只是那雙極亮的眼睛現(xiàn)在有些空怔，傻呆呆地看著韶頁。

    韶頁的笑容本有些散漫，突然也凝固了一瞬，再回過神時，已抬手把明具英的臉扭了回去：不用全轉(zhuǎn)過來。

    他吸了口氣，把明具英的手放在琴鍵上：還記不記得之前教你的。

    啊明具英終于開了口，又抬起了臉，眼神似有似無的掃過韶頁的唇角，忘記了

    韶頁點點頭：我

    他想試著彈出第一個音，眼神卻忍不住滑向仍在傻傻看著他的臉。

    手指懸了片刻，重重落下，伴著雜音，韶頁低低道：我也忘了。

    他俯身吻了下去。

    第70章 70 俺也一樣。

    韶頁冰涼的手在發(fā)燙，撫上明具英后頸時，溫度很快融成一片。

    分開時，韶頁偏過頭，停在明具英的頸側(cè)。

    明具英的手始終緊抓著琴凳邊緣，他慢慢回過神，和鼓擂般的心跳聲一起，聽到韶頁的呼吸聲。

    你剛才想了嗎。明具英小聲說。

    什么？

    就被禁言的話。明具英咬咬嘴唇，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不是只有這樣才能聽到你要說的話。

    你認真的嗎？韶頁抬起臉看他，沒想。

    他再次靠近，低低道：現(xiàn)在想。

    而幾乎同時，手機鈴響了。

    韶頁動作頓住，再慢慢從明具英口袋里拿出了他的手機，讓屏幕面對他：接不接。

    明具英一瞬間視線都有些恍惚，在他手指下意識要去點紅色的掛斷鍵前，終于看清了來電顯示人是誰，立刻拿起手機，翻身跑到沙發(fā)另一邊。

    喂？師父？明具英縮成一團，更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努力壓平呼吸。

    誒老八！是二哥！

    二哥？明具英又看了下屏幕，師父呢？

    他出門又忘帶手機了！老八，師父是不是沒跟你說他要去海城找你??？

    ??？明具英撓著額頭，感覺大腦還在發(fā)脹，有些焦躁，來海城？我后天就回去了??？他來海城干嘛？還有為什么我之前找你們你們誰都不理我！

    哎呀，前段忙著忙著反正就是忙！二哥很快岔開話題，你家大不大啊？夠不夠??？擠得話就給他們整個客棧、內(nèi)啥，賓館住，最便宜的！老八，永遠記住二哥說的，人，就是要摳，就算自己親爹來了，該摳還是要摳

    什么亂七八糟的！明具英呸了一聲，他們什么時候出發(fā)的？

    上午就走啦，估計明天就到。他跟老三和老六一起去的，老六估計帶手機了，你問問他去哪兒接。你知道你六哥那個人，不拍不動。

    那他們要來待

    行了！不帶我就算了，還要老子幫他們報信！二哥突然打斷，等他們玩夠了，你們就一起回來，應(yīng)該還能見你幾天吧？到時候咱哥倆再聊！

    呃。

    嘟

    掛斷了。

    明具英在原地愣了一會兒，緩緩側(cè)躺在地上，再趕緊爬了起來，往后看了看。

    韶頁仍坐在琴凳上，支頭看他，見他望來，問：怎么了？

    明具英腿長，蹲起身時意外會變成小小一只。他探著腦袋，小聲道：@父們@#%@來海@（#了。

    什么？韶頁偏偏頭，我耳朵還沒那么好。

    明具英悶頭跳了幾步，緩緩挪動過去：我?guī)煾杆麄兒孟駚砗３橇恕?/br>
    師父？韶頁看著明具英的眼睛：你不是后天就回去？

    我也不知道他們明天就要到了。

    那韶頁起身，他視線劃過某些地方，最后收整，掩起一些欲望，趁著今天，把你的事都告訴我吧。

    我的事？

    你，你的家人，你的生活。都告訴我。韶頁停下，揚了揚下巴，我先去洗個澡。

    明具英低頭摸了摸衣服，仍覺得全身發(fā)燙，喃喃道：我也想洗。

    ？韶頁怔了怔。

    ？明具英也怔了怔，再趕緊比了個叉，我說我也想自己洗。

    韶頁手指點了點沙發(fā)邊緣：可我沒說我想自己洗。

    明具英咽了口唾沫。

    去客房洗吧。韶頁笑著走過他，我給你拿衣服。

    明具英沖完澡，披上浴袍，呆呆的看著放在客房床邊的衣物。

    他小心地摸了摸那套家居服的邊緣，火速換了上去。

    大小算是合適，他瞥了瞥關(guān)緊的門，再抬起袖子，聞了聞邊角。

    怎么也沒什么韶頁的味道。

    這想法一冒出，他在心里尖嘯了一聲，跳上床翻了個前空翻，動作太大，直接掉到床的另一邊。

    在浴室時，他不斷切換著熱水涼水，人才鎮(zhèn)定下來。

    明具英爬上床，躺了一會兒，想摸一下自己的嘴唇，又覺得不好意思，最后用指尖輕輕撓了撓。

    初吻？

    人生大熒幕的初吻。

    他從沒有過這種體驗，不知道如何形容，甚至不知道如何從記憶里提取。

    那短短的十幾秒模糊到了極點，他只記得另一個人的溫度是那么近。

    明具英恍惚一瞬后，腦中著魔似的再次響起那句話。

    你喜歡韶頁嗎。

    喜歡嗎。

    他慢慢閉上眼，眼前閃過很多畫面。

    第一次見到韶頁，第二次見到韶頁，第三次，第四次

    他閉眼皺著眉，深感自己的回憶都這么沒有營養(yǎng)?？尚奶鴧s越來越快。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只要韶頁在場，他的眼神就很難偏離，曾經(jīng)毫無想法的注視都讓那個人的輪廓更加清晰。

    胸口在躁動，明具英腦中最后跳出的畫面，是在《試試看》住所的露臺。他探頭出去時，韶頁正握著電話，對他很淺的笑了笑，再把視線繞開一些，發(fā)現(xiàn)了他衣服上的帽子，要幫他戴上。

    畫面在快進，但很快停下來，停在韶頁對他慢慢說：

    現(xiàn)在我好像沒有辦法離開你。

    明具英睜開眼，口中喃喃說出了聲。

    好像我也是。

    他坐起身，撐著臉，中指上的戒指擦過唇角。

    真是好晚的回答。

    明具英狗狗祟祟地打開房門，往主臥的方向挪了挪，聽了聽里面的動靜，再貼著墻回到客廳。

    發(fā)現(xiàn)自己坐不住，又去廚房轉(zhuǎn)了一圈。

    韶頁換完衣服出來時，循著聲走到餐廳，抬指叩了叩桌面：只有酒。

    蹲在柜子前摸著下巴的明具英立刻彈起，快速調(diào)整鎮(zhèn)定，嚴肅點頭：我發(fā)現(xiàn)了。

    想喝？韶頁走向酒柜，但你酒品不好。

    明具英一震：還、還可以的。

    韶頁扭頭笑了笑：你說了不算吧？不用看這兒的，過來。

    明具英跟了過去。

    穿過餐廳旁的走廊，打開束燈，明具英才發(fā)現(xiàn)這兒居然還有個比客廳更寬大的空間。里面擺放著成套的音響設(shè)備和投影裝置，地上鋪著絨毯，正中放著一套Jenga。

    最里面有吧臺和單獨的桌椅，完全是個小酒吧的水準。韶頁打開吧臺內(nèi)的冰箱看了看，回頭道：吃的在這里。

    明具英滑步過去，里面滿當當?shù)亩际切∈常鰩讟痈袊@：都沒過期。

    韶頁轉(zhuǎn)身選酒：可能是方闕如留的。

    明具英正張望著找盤子和杯子，聽后笑道：你們關(guān)系是真的很好。

    韶頁頓了頓，看向他：我跟他不會單獨在這兒。

    他說完后又想了想：偶爾會。但

    嗯？

    明具英動作僵了僵，反應(yīng)過來什么：韶哥我不是那個意思。

    他舔舔嘴唇比劃道：關(guān)系好就是很正常。我跟瓜哥關(guān)系也很好，就他也會來我家放點吃的，或者一起看電視什么的。

    哦

    明具英點頭：嗯

    兩人開始沉默地給食物裝盤。

    取叉子時，韶頁突然把叉子疊在一起，扔到盤子邊。

    明具英正舉著酒杯，下意識做了個防御姿勢。

    韶頁正想轉(zhuǎn)身，看到他的動作，愣了一下，有點哭笑不得：你做什么。

    啊。明具英慢慢放下拳擊手。

    把杯子放下。韶頁說。

    明具英趕緊把杯子放到吧臺上，緊張地站直。

    韶頁盯著他，想說話，但沒說出來。

    最后垂下眼，拿起酒瓶和餐碟，坐到小桌旁：坐吧。

    明具英趕緊拿起酒杯和小叉小跑過去。

    韶頁倒了酒，很快地喝了半杯，手指在桌沿點了點：明天你師父會來？從曉照山？是什么師父？

    剛才明具英跟他說何不樂的事時提到過，何不樂還說要跟他一起回曉照山。

    嗯。

    雖然曉照山是有所提及，但明具英是從沒跟人解釋過自己的神奇家族的，連孟云闊那邊都是半遮半掩，他也不知道后面該從何說起，總結(jié)道：就韶哥，你也知道了，我就是在山上長大的。我一開始跟你說的也不是開玩笑，我真有七個哥哥，和一個爺爺。不過準確來說，是七個師兄，跟一個師父。

    韶頁從一開始就沒覺得那是玩笑，只是他并沒像何不樂那樣仔細的深究調(diào)查。他呷了口酒：是什么山上的門派嗎。

    嗯！明具英雖然內(nèi)心十足自豪，但真講出來還有點怪怪的害羞，迠鄲派。

    韶頁點點頭，好。

    他卷起一片培根：你父母把你送過去的？

    雖然有些難以理解，但他總覺得在明具英身上，似乎什么都不稀奇

    ??？明具英搖搖頭，不是不是，我從出生就在那。

    他說完后頓了頓。他并沒怎么介意過自己特別的身世，不過他也不是不清楚，世人要是聽到他說出那兩個字，會是什么反應(yīng)。

    最終，他還是下定決心道：我是棄嬰，被丟在山門口，跟那個袋子一起。師父他們就把我撿回去了。

    韶頁拿叉的手頓住，定了幾秒。

    有點怪怪的哈明具英干巴巴地笑了笑，他見韶頁不說話，趕忙開始胡亂道，不過是真的沒啥，我?guī)煾杆麄儗ξ姨貏e好，就我一個不用練功，而且

    明具英。韶頁突然很輕地喚道。

    嗯？

    你韶頁低下頭，你還記不記得，大概五歲左右的事？

    怎么突然問這個？

    不記得。明具英茫然地搖搖頭，怎么了嗎韶哥？

    要說童年回憶，是會隱隱約約有些片段，但都是標不上時間的零散段落，更別說指定個年紀了。而且記不起來應(yīng)該也能證明，自己那個年紀沒發(fā)生什么大事吧。

    韶頁似乎在思考什么，過了許久，再緩緩抬起頭。

    瞳色深得可怕。

    明具英看他神色不對，一下有點反應(yīng)過來：韶哥？我剛才的話里有什么情況嗎？是不是讓你想到什么了？是不是有什么我跟你能力的關(guā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