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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初走到門口,就見到蘇氏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母親,這事妾身如何能聽天由命?妾身只要一想起淮兒小時候,抱在懷里的模樣,再看他連一聲阿娘都喊不出,心肝兒就要碎了?!?/br> 聞此,老夫人眼眶亦紅了,顫巍巍的扶著拐杖坐下。 看到老夫人這副樣子,宛初不由得淚盈于睫。 她外婆如今也是這個年紀(jì)了。歲月變遷,臉上的皺紋日漸加深,甚至連曾經(jīng)漆黑的瞳孔都已變得渾濁。攥著葫蘆的手不由得緊了緊,心里越發(fā)焦急,不愿看到老夫人這個樣子。 正愁如何把老夫人和蘇氏支開,恰好江時卿看向這邊,她晃了晃手中的葫蘆。 江時卿了然,接過蘇氏手里的藥道:“祖母,母親,你們守了一夜,先去歇歇吧?!?/br> 蘇氏不肯,坐在床邊,一遍又一遍撫摸江時淮的額頭。 “不行,我要等淮兒醒來。” 江沐青拉著蘇氏的手臂道:“阿娘,你和祖母去歇息片刻,我和大哥試一試,興許二哥等會醒來就會吃藥。” 老夫人眼里布滿血絲,一個老人一夜未眠,到底有些撐不住。 見此,蘇氏嘆了口氣:“母親,我陪你去養(yǎng)壽堂休息吧。” 她緩緩起身,攙著老夫人往外走,回頭囑咐道:“卿兒,若是有好轉(zhuǎn)立刻通知我們。” 江時卿點(diǎn)頭,一臉肅色道:“沐青,我來喂藥,你去拿幾顆蜜餞來?!?/br> 江沐青瞥了眼宛初,忌憚江時卿的威嚴(yán),灰溜溜地跑了出去。 見沐青已被支開,宛初立馬撂下瓷勺,拿出葫蘆。 正欲放在江時淮心口,卻被江時卿一把奪過去。 他細(xì)細(xì)端詳一番,有些遲疑。 “大人不必懷疑,妾不會做傷天害理之事,只愿能得償所愿,救小公子一命?!蓖鸪醯?。 江時卿不語,只是目光復(fù)雜,蹙眉看著她。 最終,松了手。 宛初將葫蘆靠近江時淮。 葫蘆發(fā)出淺白色的盈潤的光芒,富有靈力的光包裹江時淮的身體,環(huán)繞著他。而葫蘆也一點(diǎn)點(diǎn)地滲入心口,漸漸與江時淮融為一體。 毫無血色的臉發(fā)出暖光,江時淮的雙眸逐漸打開,從混沌變?yōu)榍宄?,黑白分明?/br> 饒是兩世為人,此情此景之下,江時卿也愣了半晌。 “咳咳咳……”江時淮捂著胸口,止不住的咳嗽。驀地側(cè)過頭,吐出一口粘稠的黑血。 宛初忙打一盆熱水,江時卿拿出毛巾替他擦拭嘴邊的血跡。 rou眼可見的,江時淮臉上有了血色。 “大……哥?!苯瓡r淮氣若游絲地喊著,露出疑惑道:“我怎么了?” 聽他能說話,江時卿懸著的心終是落下。 這時,手拿蜜餞的江沐青幾乎驚訝得說不出一句話。轉(zhuǎn)身又往外走:“我去通知阿娘和祖母?!?/br> 江時卿一只手托著弟弟的后脖子,扶他坐起,拍著他的后背:“沒事,吐出來就好了。可有什么不舒服嗎?” 江時淮仍有些迷糊,搖頭道:“頭昏,想喝水?!?/br> 婢女將茶水遞過來,宛初拿著棉花沾水,輕輕滋潤他的嘴唇。 這時,聞訊而來的蘇氏見地上一灘黑血,兒子已恢復(fù)血色,幾乎是喜極而泣。 老太太走得慢,她緩緩跨過門檻,走到床前,把左手帶著的佛珠摘了下來,閉上眼睛,慢慢地揉搓著,一下又一下,喃喃念道:“謝謝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br> 由這一幕,江時卿想到在湖邊,百姓跪拜水神的情形。 前世的妖孽,這輩子已救了三條命。 善惡皆在一念之間,或許,他也該放下往日的偏見,好好待她。 * 是夜,月朗星疏。 江時淮已恢復(fù)大半,江家上下皆松了口氣。 只是前夜喝酒的朋友眾多,半點(diǎn)不記得是誰替他斟酒,亦不記得誰將他送回來。 待他入睡后,江時卿才放心離開。 如今侯府在明,敵人在暗,他須想個法子保護(hù)家人。他在朝廷樹敵眾多,從他處無從得手,便盯上侯府的人。明日定要在暗處增派幾個人手,護(hù)衛(wèi)侯府周全。 他眼眶微紅,身心俱憊?;氐絻?nèi)室,臨坐窗前,望著一輪白月,思考前塵往事,眼皮漸漸不由控制地耷拉下來。 不知不覺,又入了那一片灼灼的桃花林。 女子一身白衣,踏著月色穿過林子,走到他面前。和女妖同是一張臉,只是面上難掩淡薄和清冷。 分明是同一張臉,散發(fā)著完全不同的氣息。 眼前的女子,既非前世女妖那樣媚態(tài)萬千,亦非如今女妖這般這樣純真無邪,而是像不落凡塵,無情無欲的仙子。 只是見到他的那一刻,眼眸忽而晶亮起來,如同散落凡間的星輝,露出淺淺的,略帶羞怯的笑容。 她伸出柔軟的柔荑,撥弄木籃中的花瓣,依偎在他的身側(cè),聲音溫柔甜軟。 “夫君,又有桃花釀喝了?!?/br> 江時卿的瞳孔驟然睜大。 夫君? 第24章 無心 把她當(dāng)暖床之物嗎 翌日,寧安侯府。 王尚書怒不可遏,將手中的白玉瓷碗怒摔到地上,水花四濺,碎瓷遍地。 下人們站在兩邊,渾身發(fā)抖,誰也不敢往前半分,生怕另一只茶盞一不小心砸在自己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