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岸(34)他一聲聲叫著jiejie,她好像就只把
“抱歉,jiejie。” 林桁目視前方,透過反光的電梯門看著衡月,聲音聽上去有點沉。 “沒事?!?/br> 衡月好似不太在意,但林桁想,如果他再次低下頭,她或許還是會下意識避開。 他其實并非沒有察覺,臨近分化完成,衡月格外在意他會否觸碰她的腺體。 尤其在做的時候,像是擔心他會突然咬下去,衡月總會在他低頭親吻她頸項的時候?qū)⑺崎_些許。 “林桁,別咬......”她常這么說。 少年向來聽她的話,以為她只是脖子太敏感,并不多碰,應一聲便乖乖將唇舌挪至其他地方。 現(xiàn)在看來,好像并不止這個原因。 他隱隱意識到有什么東西脫離了他一直以來的認知,只是到此刻為止,尚無法明白那是什么。 衡月的姥姥久居國外,許是預料到人生無常,這次八十歲大壽,竟突然回了國。 壽宴定在明日國慶大節(jié),親朋好友都接到了邀請函。 老太太年齡大了,排面也足,說要見林桁,太上皇傳令似的,還得林桁親自到她面前去給她瞧。 林桁心里裝著事,洗漱完,濕著頭發(fā)默默在收拾書包,而衡月坐在一旁敷著面膜。 忽然,單調(diào)的老式電話鈴聲響起,是沙發(fā)扶手旁的座機。 這座機是物業(yè)裝的,為應急情況準備,一年到頭都用不了幾次。 林桁放下書包,走近看了一眼,對衡月道,“jiejie,6745開頭的號碼?!?/br> 主宅的電話,多半是老太太打過來的,歲數(shù)大了,越來越喜歡用年輕時流行的東西,自欺欺人,仿佛這樣就回到了過去。 衡月敷著面膜不方便,微微抬了下頭,示意林桁接一下。 林桁拿起聽筒,“你好——” 電話鈴聲消失,少年干凈的聲音緊隨響起,在這安靜的夜晚顯得格外清朗。 衡月怔了怔,轉(zhuǎn)頭望向如白楊般挺直脊背站著的人,突然間,腦海深處浮現(xiàn)起一件幾年前發(fā)生的事。 約是叁年前了。 那時候衡月的母親和林青南都還健在,某日,只有衡月在家的時候,家里的電話也是這樣突然響起。 衡月接起電話,那頭似乎信號不好,入耳一段聽不到頭的雜亂電流聲,然而其中的人聲卻又格外清晰。 不是因為聲大,而是因為好聽,是一個清冽而冷漠的少年聲音,說著南河的方言,仿佛夾著風雪。 那人沒有自我介紹,沒有問好,甚至連一句禮貌的稱謂都沒有,電話接通兩秒,衡月就聽對面以一種冷靜的語氣道,“奶奶身體不好,可能熬不了多久了,你什么時候回來見她最后一面?!?/br> 那聲音快速而簡短,似乎并不想和接電話的人多說一句,說完就止了聲,聽筒里只剩人聲消失后多余的雜音。 但那人并沒有掛斷電話,而是在安靜地等待回復。 這段話里的信息有些沉重,亦讓衡月茫頭無緒,過了數(shù)秒,她才出聲,“抱歉,請問你找誰?” 那個時候那人怎么回的呢? 衡月記得電話那頭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長到時過叁年她仍記得跨越幾百公里傳到她耳朵里的那片毫無頻率的的噪音,和嘈雜中突兀而壓抑的寂靜。 很久之后,又可能只有半分鐘的時間,聽筒里才有人聲傳出來。 仍舊十分冷靜,不知道是不是衡月的錯覺,她甚至覺得那聲音比方才要緩和些許。 少年換回了普通話,“對不起,打錯了?!?/br> 咔嚓一聲,隨后便是電話掛斷的忙音。 那不是一個打錯電話的人該有的反應。 當時的衡月并未多想,只當是一個撥錯號的烏龍,很快便將此事拋之腦后,沒想到如今突然憶起,竟然記得如此清晰。 衡月看林桁站在那接著她姥姥的電話,仿佛看見了當年無助的少年,又好像看見了一個明天被老太太甩臉色的小可憐。 “她——”林桁看向衡月,衡月緩緩搖頭,于是林桁道,“她洗澡去了?!?/br> 不知道電話那頭的老太太說了什么,林桁一點點皺起來了眉頭,時而還低低應兩聲。 “好,我記下了,我會替您轉(zhuǎn)告她,您還有其他什么事嗎?” 之后又過了幾分鐘,林桁才掛斷電話。 衡月看向他,“她說什么了?” 少年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匱乏,他沉默了兩秒,道,“她說明天顧行舟也會參加壽宴。” 衡月點頭,慢慢揭下面膜,“還有呢?” 林桁抿了下唇,“沒有了?!?/br> “嗯?”衡月有些疑惑。 衡顧兩家交好,老太太的壽宴自然會邀請顧家,而她一直想撮合衡月和顧行舟,不可能單獨打電話就只為說這事兒。 林桁肯定瞞了自己什么。 衡月看向林桁,然而他卻已經(jīng)轉(zhuǎn)過身,繼續(xù)收拾他背回來的一大迭書本卷子去了。 衡月感到詫異,問道,“她和你通話那么久,就只交代了這件事嗎?” 林桁背對著她,彎著腰,正從書包往外掏東西。 他身高腿長,掏個東西都要比旁人多彎些弧度,衣服前擺自然敞落,從下擺可以望見一小片白皙緊實的腰身。 他動作停了一瞬,過了片刻,才慢慢道,“她說顧行舟年輕有為,和你年紀相仿又知根知底,之后打算定居北州——” 他語氣很淡,就像多年前的那個未知名的電話里聽到的那樣,近乎機械地轉(zhuǎn)述著老太太的話。 衡月聽了幾句,不由得抬手揉了下額角。 果然,老太太是來催婚的,還專門說給林桁這個她老人家眼里的小拖油瓶聽了一遍。 林桁一邊說,一邊心神不定地收拾東西,不經(jīng)意間,掏出的卷子里掉出張粉白色的紙張來,在空中轉(zhuǎn)了兩圈,輕飄飄飛到了衡月腳邊。 衡月彎腰撿起來,打開一看,滿滿一頁字,以“林桁,我喜歡你”為開頭,以“你能做我男朋友嗎?”為結尾。 竟是封表白信。 衡月只掃了兩眼,沒多看,但那兩句話以紅色筆墨書寫,字跡清晰漂亮,想不注意到都難。 衡月第一反應,是寫信的人很有做助理的潛質(zhì),她合上紙張,遞回給林桁。 林桁放學走得急,很多東西一股腦就塞書包里了,壓根不知道自己書包里什么時候多了張紙條。 他接過來看了兩眼,神色怔住,下意識就想解釋,但在看見衡月表情的瞬間后,卻又驀然熄了火。 衡月表情仍舊一如既往的淡,她眉眼微微垂著,看著平板上接下來幾日行程表,眼睫在眸尾落下一層淺薄的陰影,似乎—— 不是似乎,她顯然對這封信并不在意。 林桁怔怔看著她,“......jiejie?” 衡月抬眸,“嗯?怎么了?” “你不問問我嗎?” 衡月不解,“問......什么?” 林桁握緊了手里的紙條,“信,這封信,還有......學校的事?!?/br> 如果顧行舟同她說喜歡,或者別的Alpha向她表白,他知道后,反應絕對不會如衡月這般平靜。 就連那幾張看起來不清不楚的曖昧照片,她都沒有過問。 衡月思考了片刻,問,“以前沒有人給你告過白嗎?” 林桁不知道她為什么會這樣問,但還是老老實實回答,“......沒有。” 衡月露出一副吃驚的神色,仿佛覺得沒人同他告白是件罕見的事,隨后又恍然大悟地揚起唇角,“那 ,恭喜。” 她說罷,還伸手揉了揉他濕潤的頭發(fā)。 但林桁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恭喜,這有什么值得恭喜,顧行舟離婚的時候她也對他說恭喜。 少年的臉色一瞬間有些發(fā)白,他好像終于意識到了一直以來察覺到的異樣感是什么。 他一字一句叫著jiejie,除去zuoai,衡月就好像真的只是把他當作弟弟看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