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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執(zhí)仙君攻略手冊[穿書] 第127節(jié)

    他看到小雀兒的那一刻時還沒有認(rèn)出來他身上的黑氣到底是什么,只以為是將要入魔的執(zhí)念之人,可是把他們母子接來閬玉宮的之后,他數(shù)次出手鎮(zhèn)壓后,他就已經(jīng)知道了它到底是什么。

    竟然是當(dāng)年的那只邪物!

    他這七年里除了尋找折花,無時無刻不再尋找答案。他雖然以以命換命之法除掉了邪物,但到底心有不甘,一直在探究這邪物。

    雖然因為接觸的時間太短,而線索又不多,他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但也找到了一些抑制的方法,而那邪物似乎也沒什么意識,就只是一些黑氣,或許會時不時在心智不堅的時候引誘宿主走入邪道,但對于他來說,到底不如在折花身上的時候那么強(qiáng)大,因此也能勉強(qiáng)控制住小雀兒的情況。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折花體中那他早已為已經(jīng)斬去的邪物竟然還留了一點(diǎn)在她的體內(nèi),一直潛伏著。折花在神智不清時想要?dú)⒌粜∪竷?,也是因為兩個出自同源的邪物在無意識之下吞噬的本能。

    它偽裝得實(shí)在是太好,以至于他找到他們母子二人后這么久都沒有發(fā)現(xiàn)它的蹤跡,直到此時,才徹徹底底地被它給予可謂是偷襲的一擊。

    邪物就像是見到了血的水蛭一樣,貪婪地從折花的身上探出頭來,將口器連帶著整個頭顱都鉆進(jìn)小雀兒的身體里,只留下一點(diǎn)點(diǎn)的尾巴在皮膚外瘋狂甩動。

    小雀兒蒙滿血色的眼睛動了動,落在了隨之而來的岑輕衣的身上。

    下一刻,他雙膝半彎,雙臂扭成了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骨骼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咔咔聲,雙手觸地,如同一只吸血蝙蝠一般,“蹭”地一下竄了起來!

    岑輕衣想要躲避,可她的意識卻已經(jīng)完完全全脫離了梅勝雪和小女孩的身體,如同一個局外人,焦急地看著玻璃罩里的斗爭。

    梅勝雪出手如電,指尖一捏就甩出一個法陣,直勾勾地沖向小雀兒,門板一樣拍到了他的臉上!

    這一下雖然不重,但侮辱性極強(qiáng),小雀兒頓時被吸引了注意力,向著梅勝雪攻去。

    這邪物到底在小雀兒身上時就很微弱,就算和折花身上殘留的那一點(diǎn)合體,其力量也不過是當(dāng)年的十分之一,加之梅勝雪一直對其有所研究,純凈又強(qiáng)大的力量頓時流竄過小雀兒的全身,他就像是猛然被強(qiáng)勁的電流過了一遍,渾身劇烈抽搐起來,接著血?dú)鈴碾p眼中退去,他脫離一般從半空中掉了下去。

    梅勝雪本想去接,而折花卻先他一步,將小雀兒抱在了懷里。

    她衣衫尚且?guī)еE,但眼睛已經(jīng)恢復(fù)了原先的溫柔。她抱著小雀兒坐在地上,先是抬眼看了看梅勝雪,復(fù)而垂下眼來。

    明明沒有星星,小雀兒卻覺得自己仿佛看到了漫天的星星,溫柔地落了下來。

    “娘,對不起,我方才沒有控制住我自己。”他的整條手臂的骨頭都已經(jīng)錯位了,聲音因為疼痛而顫抖。

    是因為他,他娘才是這個樣子吧。

    他又讓娘擔(dān)心了。

    他想替她把臉擦干凈,他娘那么注意自己容貌的一個人,臉上怎么都是灰呢。可他的手也在方才的纏斗中變得臟兮兮的,反而越擦越臟。他的眼睛里有些難過,把手收了回去,可卻在中途被抓住了。

    折花心疼地?fù)徇^他的手臂,以僅存的靈力將錯位的骨頭一一歸正,然而邪物入體的感覺她不是沒有試過,即使被壓制住,每一個動作,甚至每一次呼吸都是千刀萬剮的痛。

    她拉著小雀兒臟兮兮的手,靠在自己的臉頰上,眼淚沖掉了她眼下的血跡,又洗去了他手上的灰塵。

    她又一次認(rèn)認(rèn)真真地問:“小雀兒,你信不信娘?”

    疼痛山呼海嘯地翻涌而來,即使是從小習(xí)慣了忍受這種來自于內(nèi)部的痛苦,小雀兒也覺得自己仿佛是被從中間劈開,此時連維持住清晰的意識都困難了。

    但他仍然眨眨眼,努力說:“娘,不哭,我信娘的。”

    折花撫摸著他的臉頰,說:“好,那你睡一覺好不好?娘向你保證,你睡一覺起來,一起都會變好的。好不好?”

    “好,那娘可不要……”他話音未落,已經(jīng)痛到失去了意識,一句“不要哭”到底還是沒能說完。

    折花撫了撫他的頭發(fā),指尖懸停在他的眉心之上,畫了一個平安符。

    清正的符咒和留在小雀兒體內(nèi)的那一顆妖丹相呼應(yīng),減輕了幾分他的痛苦。

    折花此時才認(rèn)認(rèn)真真地看向梅勝雪。

    在邪物徹底脫離身體的那一刻,她混亂的記憶全部奇跡般地復(fù)歸原位,終于想起了她此生最牽掛最執(zhí)念的事情。

    七年雖在他們的生命中不值一提,但到底承載了太多,他眉眼間少了幾分青年的意氣,多了幾點(diǎn)中年的滄桑。

    “勝雪?!彼鋈婚_口叫到他的名字。

    重逢以來,因為錯位的記憶,她滿懷仇恨,一直以來都沒有叫過他的名字,要么是“喂”,要么直接了當(dāng)?shù)貙χf話。

    只是此刻,她雖斟酌半晌,那聲“梅郎”最終也沒有叫出口。

    無論如何,已經(jīng)是時過境遷,物是人非了。

    “你知道么?之前我有一句是騙你的,小雀兒他其實(shí)是……”

    據(jù)說人之將死,魂魄會在某一刻奇妙地同天地相連,在轉(zhuǎn)瞬間窺見一點(diǎn)吉光片羽的天意。

    她心頭一動,止住了原來要說的話,只搖了搖頭,溫柔地將小雀兒攬入懷中,又問,“此前你說你找到辦法了,是什么?”

    梅勝雪定定地看著她,嗓子里像是被一塊大石頭壓住,發(fā)不出半點(diǎn)聲音。

    “是什么呢?”

    小雀兒在昏迷中痛苦地抓住了折花的衣服,掙扎起來,可她卻一點(diǎn)都不慌張,只睜著一雙清澈又溫和的眼睛,像是未生變故前那樣盈滿了信任,又問了一遍:“勝雪,是什么呢?”

    她的身形已經(jīng)開始變得透明,嘴角溢出一絲鮮血。這是秘術(shù)反噬、魂飛魄散的先兆。

    梅勝雪閉了閉眼睛,終于開口道:“以至親血rou為引,從魂魄中取出最精純的一縷氣,加以錘煉,鑄成本命法器,或可穩(wěn)固心神、蘊(yùn)養(yǎng)魂魄?!?/br>
    他出聲艱澀,音質(zhì)沙啞,如同繃緊的弦,只要在上面施加一點(diǎn)力量,就可以讓它存存斷裂。

    折花自清醒之后一直漫無著落的心此刻終于落了地。

    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至親血rou為引?我是他唯一在世的至親之人了,我來吧。”

    梅勝雪聲音急切:“可是此法并無十成的把握成功,除非以閬玉宮秘寶‘清明’撫之,可是它在五百年前就已經(jīng)神秘消失,現(xiàn)在無人知道它流落在何處。你——”

    折花微笑著打斷他:“所以呢?”

    梅勝雪看著她的笑容,一時之間所以的話語都卡在了嗓子里。

    “勝雪,小雀兒是我的孩子。當(dāng)年我生下他時,他差點(diǎn)就活不了了。我費(fèi)盡心思把他養(yǎng)大,你難道要我看著他死在我面前么?別說是十成的把握,就算只有一成,我也是要救的。更何況……”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那只手已經(jīng)呈現(xiàn)出一種半透明的狀態(tài),能隱隱約約看見小雀兒的臉。

    “……更何況我已經(jīng)活不了多久了,用我的豈不是更好?”她接著說。

    梅勝雪全身都劇烈顫抖起來。

    秘術(shù)是他一手創(chuàng)造的,他哪里會不知道這個事實(shí)呢?

    可是若是用她的血rou……

    將活著的她生生投入洗煉池中,這與讓他親手殺了她無異。

    她怎么能這么殘忍呢?

    “快點(diǎn)吧,再不快點(diǎn)就來不及啦?!?/br>
    梅勝雪的手抬了起來,可是卻失去了力氣,一絲靈力都用不出來。

    “勝雪,你還記得初雪時的那場賭約么?你還欠我一個要求呢。”

    梅勝雪說:“……記得?!?/br>
    “那我現(xiàn)在說了,你可不許反悔?!彼鋈恍α似饋?,就像是未經(jīng)人事的少女,眉目間沒有半分陰霾,“我要你閉眼?!?/br>
    ……

    “梅郎,我雖說比你大了不少,又許久沒有下山,這世間許多東西我都已經(jīng)不太熟悉了,可若是論玩起來,有一樣你可比不過我。”

    一到了初雪時期,折花就有些昏昏欲睡,她躺在梅勝雪的懷中,有一搭沒一搭地把玩著他的頭發(fā),忽然仰起臉,眼睛亮晶晶地說。

    “什么?斷不可能!”梅勝雪挑了挑眉,若論玩,他可是個中翹楚。

    “好,那我們就比一比呀。若是我輸了,我就隨你處置,若是你輸了,那你可就要答應(yīng)我一個要求?!?/br>
    昨日她才接受了他的愛意,大抵無論是人是妖,在戀人面前都會露出一些少女的嬌憨,再加上方才飲了一點(diǎn)酒,她也不像平日里那邊溫婉,反倒是顯露出了一點(diǎn)妖族的本性。

    “好,比就比,若是輸了,你可不要不認(rèn)啊?!?/br>
    “那當(dāng)然,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好,比什么?”

    “你決定,就比一次,如何?”

    “好啊,不過比什么,你可都是輸定了。那要不捉麻雀?”折花笑了笑,自己去拿了個藤木筐子倒著扣在雪地上,里面撒了一把玉米,又用一根木棍把它支了起來,系上了一根細(xì)繩,屏息盯著它,待到里面飛進(jìn)了四五只麻雀之后,輕輕一拉繩子,麻雀頓時被關(guān)在了里面,傻乎乎地抬頭看了一圈,又接著低下頭去繼續(xù)吃。

    “五只?!彼龜?shù)了一數(shù),高興道,“該你啦?!?/br>
    梅勝雪不甘示弱地瞇起眼睛,手腳麻利地做了一個更精致的陷阱:“你等著。”

    他屏息凝神,等到麻雀進(jìn)了小十只,他手腕微動,正要拉下細(xì)繩的時候,折花卻忽然踮腳在他下巴上啄了一下。

    他手一抖,線沒拉到底,筐子晃了幾下,到底沒扣下去,可下面的小麻雀卻都受了驚嚇,撲棱棱飛走了。

    “你輸了!”折花臉頰還有些泛紅,眼睛亮亮地看著他。

    梅勝雪說:“jiejie,這可不能算數(shù)?!?/br>
    “怎么就不能算數(shù)了?論這玩的,我可不就是贏了?”

    梅勝雪這才品出了有些不同,挑眉問:“玩什么?”

    “玩弄你的心呀!”折花“咯咯”地笑起來,“我可是妖啊!那凡俗的話本不是說了嘛,妖族最會蠱惑人心啦!”

    “jiejie,你這是又從哪里看了什么亂七八糟的話本?”

    “那你別管,你承認(rèn)是你輸了,對也不對?”

    “好好好,是我輸了。那你想要提一個什么樣的要求呢?”

    “唔……我還沒想好,這樣吧,你記著,等有一天我想好了再告訴你,好不好?”

    ……

    那個隔了快十年的承諾,終于在今日兌了現(xiàn)。

    梅勝雪順從地閉上眼。

    他的眼睛干澀得厲害,連一滴眼淚都沒能流出來。

    據(jù)說心乃五官之主,一切愛恨憂怖,具生于心,而人至心死之時,就已經(jīng)不會流淚了。

    靈力終于從他的指尖洶涌而出,化為雪白的風(fēng),包圍住火爐?;馉t里的燎燒的橙色火焰在雪風(fēng)的吹拂下平靜下來,呈現(xiàn)出一種寧靜的、海水一樣的藍(lán)色。

    這才是真正的洗煉池,是歷代閬玉宮宮主生成本命法器的地方。

    禁地正中,一陣風(fēng)平地而起,小雀兒被托至半空,梅勝雪右手捏訣,將小雀兒最精純的一縷氣從魂魄中取出來投入了洗煉池。

    他聽見折花站起來的聲音,聽見她走動間裙擺摩擦的聲音,聽見風(fēng)呼嘯掠過她衣擺的聲音,如同她所說的那樣,自始至終閉著眼睛,沒有一刻睜開。

    她說得沒錯,即使是將要得道的妖族,也最會蠱惑人心。

    這場賭約,他輸?shù)脧氐住?/br>
    也因此,他沒有看到,在折花消失的那一刻,她唇微微動了動:“梅郎,好好活著,我們的孩子就拜托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