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用還是個孩子，就去了別人家里，而他們什么都幫不到。

    如此一番下來，她養(yǎng)護(hù)院的事情便敲定了，沒人說什么，進(jìn)宮的時候，皇后還笑著道：“我年輕的時候也想養(yǎng)來著，只是身邊的人都沒有這個先例，便也沒有做。如今，你倒是做了我當(dāng)年要做的事情，阿霜，那你便盡管去做，你如今，比我們當(dāng)時可好太多了?！?/br>
    折霜便感動的道：“多謝姨母?！?/br>
    皇后笑笑，“你是個有出息的孩子，盡管去做吧，難道我和你母親，爹爹兄長們還能阻止你不成？”

    有一瞬間，折霜很想問問皇后，問問她年輕的時候是不是也像她如今這般的迷茫卻又帶著一股從未有過的清明之心正在往前面走。

    但是她最終什么也沒有問，她只是笑著回她，“姨母，望我以后也是個有出息的。”

    折霜坐在出城門的馬車?yán)锩?，想到皇后看她的目光，就有一絲愧疚之情。她覺得如今的自己別扭極了。

    不過，再別扭，她也覺得自己沒錯。

    就這樣走吧，她想：我活到七十歲，過了年才十七歲，還有五十三年的時間去活，即便我花十年的時間來做一件錯事，那十年之后，我也才二十七歲。

    這般一想，便覺得前路不再害怕了。正在想時，就聽見一陣馬蹄聲，有人攔在了她的前面。

    是承恩侯。

    折霜鎮(zhèn)定的撩開車簾子，喊了一聲，“莫伯父，這是怎么了？”

    承恩侯也是病急亂投醫(yī)了，他最近查到，之前兒子讓人收拾過郊外的莊子，而他查了很久，確實莊子上確實一段時間沒有人在，很有可能就在那段時間出了事情。

    而這時候，隔壁莊子上的折霜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

    聽聞那段時間她常去莊子上，還住過一段日子，很有可能知道些什么。

    沒錯，他不曾懷疑折霜會去害他的兒子。完全沒有理由，而且當(dāng)初陸遠(yuǎn)之養(yǎng)外室也暴露了出來，折霜去郊外莊子上住是合情合理的。

    他只是想問問有什么異常。

    折霜便下了馬車，露出驚訝的神情，“是嗎？”

    她認(rèn)真的回想，然后搖頭，“那段日子……侄女情緒比較低迷，倒是沒有注意其他?！?/br>
    一問三不知，她還道：“我回去幫你問問莊子上的人。”

    承恩侯像是幾個月內(nèi)老了十幾歲，道：“多謝?！?/br>
    他也趕著去莊子上，順道走，問：“你怎么來莊子上？”

    折霜便笑著道：“最近發(fā)覺閑著沒事做，求了我阿爹，給我買了些護(hù)院回來，侄女想著，這護(hù)院是以后常用的，還得要自己收服為好，便時常來莊子上看看。”

    這番說辭十分讓人信服，承恩侯也沒有懷疑什么。

    倒是折霜問：“莫少夫人可還好？前段時間，我們還約著看戲，可這段時間，她忙我也忙，倒是好久沒見了。”

    承恩侯可沒有時間跟她說這些女子之間的事情，道：“知曉出事情，她是沒時間了，阿霜丫頭，我先走一步，你后面來?！?/br>
    折霜點頭：“好。”

    等人走了，她笑著道：“真是……可憐?！?/br>
    她放下簾子，冷冷的跟秦mama道：“最近注意些，可不能出事情?！?/br>
    秦mama點頭：“流云巷子里面，秦雨已經(jīng)親自去看著了，不會出事情的?！?/br>
    折霜在心里盤算了一遍從頭到尾的事情，確定沒有哪里出現(xiàn)紕漏后，笑著道：“那便隨他去找吧，這事情姨母插了手的，即便他找到，也不敢繼續(xù)去找，除非——他想要承恩侯家挫骨揚灰了?！?/br>
    她看著窗外的景色道：“秦mama，有時候世間輪回可真有趣，他們家拿權(quán)勢壓彎彎家，壓著彎彎走了絕路，他日，他們的仇恨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br>
    蒼天沒饒過誰。

    而那邊的承恩侯確實越查越是驚懼。

    “你說什么？他曾經(jīng)……曾經(jīng)想過進(jìn)宮？”

    莊頭跪在地上，一個勁的磕頭。

    “是啊，侯爺，只是小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聽差了，那幾日，去徐州的虎爺帶回了兩個人，都用頭套套著頭，讓小的們都回去，不用守在院子里面，可是過了幾天，院子里便留了信條，說是回徐州去了。”

    這些承恩侯都知道，他道：“你今日說的進(jìn)宮，可是真話？”

    莊頭猶豫的很，“之前小的不敢說，就是怕自己聽差了，可是那日，好像確實聽見了進(jìn)宮兩字?！?/br>
    承恩侯的心越來越冷，“還有呢？”

    莊頭就看看承恩侯，鼓起勇氣道：“侯爺……還有太子……可是，小的也怕自己聽差了，畢竟不真切……便一直都沒有說。”

    承恩侯一顆心瞬間墜入了湖底。

    他回到承恩侯府，坐在黑暗的書房里面，跟承恩侯夫人道：“知曉……應(yīng)該已經(jīng)沒了?！?/br>
    承恩侯夫人正好來送面湯，聞言痛哭出聲，“不是還沒看見尸體嗎？我不信，他就是見我們逼他離開那個男人，所以藏起來了，早知道，就算是納了回來也好啊。”

    承恩侯沒有心力哭了。

    喪子之痛讓他再說不出話，只道：“你別聲張……我再查查，再查查?！?/br>
    承恩侯夫人卻悲痛愈加，帶著人沖進(jìn)蘇彎彎的屋子里面，讓人將她抓起來，一巴掌打在她的臉上，“你這個克星，自從娶了你，我們家就沒有消停過?！?/br>
    蘇彎彎被打了一巴掌，也不惱，只是看看自己的手，怔怔的看了一會。

    她想，她的手，又要不干凈了。

    第33章 墳頭草（33）   母親，永別了

    承恩侯夫人準(zhǔn)備去程云觀燒香。

    她最近昏昏沉沉, 哭的不行，但是只要兒子的尸體還沒有找到，便不會放棄一絲希望。

    在連承恩侯報官也找不到人的情況下, 她將全部的希望放在了燒香拜佛上，無論是什么佛, 菩薩，真人, 她都愿意拜。

    亂求神的結(jié)果便是她光是拜佛燒香就不停歇，連帶著蘇彎彎也要跟著走。

    蘇彎彎沒有多說什么，每次承恩侯回家的時候, 只一味的寬解, “沒有消息, 就是好消息。”

    承恩侯看看她臉上的巴掌印, 到底分了幾分慈心出來, 跟承恩侯夫人道：“蘇氏還是個好的，你不要總磋磨于她，傳出去也不好聽, 知曉沒了, 難道你還想要咱們家其他的孩子也沒了臉面嗎？”

    這傳出去，以后承恩侯家的兒子還怎么娶媳婦？哪個好人家愿意將女兒嫁到他們家里來？

    就是承恩侯的堂弟兄們也開始找他說話了。

    “大嫂子如此，你們家是沒有嫡子了, 可我們家里的兒子們還要娶妻生子呢，一聽我們是本家, 每回都要說定了，結(jié)果都聽聞了大嫂子磋磨大侄媳婦的事情紛紛搖頭，這般下去，還怎么得了？”

    “是啊, 不僅是娶媳婦難，如今嫁女兒也難，都說是這般教導(dǎo)出來的，說不得嫁過去之后家和不興?！?/br>
    如此這般的話，已經(jīng)說了好幾回，承恩侯想要跟夫人談一談，卻每每也心疼她為了兒子著急的心，后來他自己也忙著找兒子，倒是忘記了她磋磨兒媳婦的事情。

    等如今再次記起，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妻子變本加厲了。

    承恩侯皺眉，“你也要知曉，如今外面是怎么傳我們閑話的，以后這個家還過不過了？”

    承恩侯夫人就陰陽怪氣的，“我兒子沒了，如今這家里是沒有一個我的血脈，我還過什么？早日下堂離去吧——好給你的心肝們騰地方?！?/br>
    承恩侯大怒，“你在這里胡說什么！我在跟你說蘇氏的事情！”

    承恩侯夫人卻更加陰陽怪氣了，“蘇氏？你還知道她是蘇氏？她是你的兒媳婦，不是你在外面的花花草草！兒子還沒死呢，你就惦記上他的媳婦了，你這個老東西——”

    啪——

    承恩侯夫人捂著臉，不可置信的看著承恩侯，哭道：“你竟然打我，你竟然為了個喪門星打我！好啊，你們扒骨灰的，知曉要是知道了——”

    啪——

    又是一巴掌，承恩侯這回不待她哭，厲聲罵道：“你再胡攪蠻纏，別怪我直接休棄了你?！?/br>
    他深吸一口氣，“你看看你自己，哪里還有一點理智，這般下去，還是別掌家了，將家里的鑰匙都交與大兒媳婦，然后靜靜的休養(yǎng)吧，不然，我就報與朝廷，說你因為知曉的事情，得了失心瘋，需要在家里休養(yǎng)，再不出門。”

    承恩侯夫人是誥命，根據(jù)朝廷的規(guī)定，誥命夫人身有重疾不能出門者，需要報之于官府。

    承恩侯夫人這才有些害怕，她最是知道丈夫的為人，服軟哭道：“你這是要逼死我，我能有什么辦法啊，我要是有辦法，我就去陪知曉了，他才十七歲，還沒有一個孩子骨血留在世上，老爺，我的心多痛啊?！?/br>
    到底是年少的夫妻，承恩侯不忍心，再三張嘴，卻還是沒有說出口，只跟蘇彎彎道：“你多受些委屈，我心里清楚，你母親傷心的很，情緒不好，你多安慰安慰她。”

    蘇彎彎低頭，心中不屑至極，面上卻還是裝的楚楚可憐，“是……只是母親，不太愿意聽見兒媳說話。”

    她愧疚的道：“兒媳每每想寬慰她，卻總是寬慰不到點上，惹得母親動怒，是兒媳的不是?！?/br>
    然后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承恩侯，道：“如今也不知道母親怎么想的，無論去哪里上香拜佛，都要拉上兒媳一起，而且，她……她開始覺得不坐轎子，而是親自一步步的爬上會虔誠一些，于是最近總爬山?！?/br>
    “若是往日里，爬一次兩次也就得了，可是最近日日爬，母親的身子又越來越差，我就擔(dān)心她吃不消。父親，您是一家之主，如今夫君不在，母親最是能聽進(jìn)去您的話，您跟她說說吧?！?/br>
    承恩侯卻搖頭道，“無事，你盡管跟著去就行，她傷心太過，若是還有依托，才是真的要瘋了?！?/br>
    于是轉(zhuǎn)身離開，獨留蘇彎彎一個人披著披風(fēng)迎風(fēng)站著，然后笑起來，“這風(fēng)還真是大，一不小心，就要將人刮走了?！?/br>
    她輕輕的嘆息，“刮走了，可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br>
    十一月二十三日，承恩侯夫人冒著大風(fēng)進(jìn)山燒香，去的是一座京郊偏僻的山林，她一步步爬到山頂，讓莫mama給她倒茶水暖身。

    蘇彎彎站在不遠(yuǎn)處，問莫mama，“這風(fēng)也太大了些，山上多不安全，父親叮囑我好看顧好母親，可母親見了我便不高興，莫mama，你去勸勸她不要跪太久了吧？”

    莫mama是承恩侯夫人的最大的心腹，平日里跟著承恩侯夫人沒少做壞事，也最是看不起蘇彎彎這個沒有實權(quán)，從江南小家小戶出來的少夫人，聞言道：“少夫人若是真擔(dān)心夫人，就該過去跪著，而不是在這里說風(fēng)涼話?！?/br>
    蘇彎彎便過去跪著了。

    她跟莫夫人道：“母親，我來陪你?！?/br>
    莫夫人實在是見了蘇彎彎就厭惡，可是她不想將她放在家里享清福，她為了兒子可以上山來拜佛，可是她憑什么能安安穩(wěn)穩(wěn)的在家里？

    等拜完佛像，蘇彎彎跟大師道：“你們這里罕見的很?！?/br>
    大師恭敬的回話，“是啊，一般人不會來我們這里，過于偏僻了些，且山路難走，轎子也難上，所以便鮮少讓人上山了?！?/br>
    蘇彎彎就嘆氣，“母親看來心虔誠的很，找到了這里?！?/br>
    莫mama從中過，雖不屑蘇彎彎，卻還是跟大師道：“我們是從書上看見的，在京都這么多年，也曾聽說這間廟，只一直沒來過?！?/br>
    大師又說了幾句虔誠之語，最后道：“我們這里，素日里就是些山腳下的香客上門?！?/br>
    此時午間，蘇彎彎告辭，回到房間里面休息，隔壁的莫夫人卻按照書中指示，又爬上了山頂，跪在一塊石頭前，為著虔誠，只帶了莫mama一起。

    蘇彎彎照例是要跟著走的，她提著籃子，里面放了香燭等雜物，跟桃令一起跪在不遠(yuǎn)處，等到承恩侯夫人拜完了，命令她上前磕頭，她才懦懦的走上前去。

    承恩侯夫人罵道：“你這個喪門星，磕的用力些?！?/br>
    蘇彎彎這回沒有動。

    她直著腰，靜靜的看著她，開口問，“都是爹娘生父母養(yǎng)，母親，您拜了這么多佛，菩薩，真人，他們都說人要向善，你怎么就不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