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越往事 第11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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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水君的死訊傳來,國君會有這樣的反應(yīng),實在出乎他們的意料。 張澤道:“豈能因為一人之死,而無視國君的職責(zé)!云越國無數(shù)的百姓,可都仰賴著國君?!?/br> 以張澤對國君的了解,國君剛毅隱忍,從不感情用事,而今因為云水君死了,國君竟然消沉到兩日不進食,也不上朝! 張澤這番話說得常父長嘆短吁,他帶大越潛,最了解越潛重感情:“張國相,我本想進去勸國君,又怕國君見到我這個同在寅都居住過的故人,要追憶起往昔,心里頭難過。還得請國相進去探看國君,勸說國君以國家為重。” “我正有此意,還是由我去吧?!?/br> 張澤自愿領(lǐng)下這份任務(wù),畢竟已經(jīng)過去兩天,國不可一日無君,國君就是再悲痛,也該出來干活了。 南都的王宮規(guī)模不大,它前身是夷人土王黎佗的宮殿,越潛稱王后,以黎佗的宮殿做為自己的王宮,避免大興土木,耗費民力。 張澤很快進入寢宮,一路遭遇數(shù)名侍衛(wèi),侍衛(wèi)見是國相沒有攔阻。張澤走至門階下,見一名國君的近侍跪在那兒,雙手捧著一只漆盤,漆盤中是食物。 張澤到來,近侍立馬起身,低聲告訴張澤:“國相,老奴心中很不安,大王再這么下去,肯定要病倒。” “大王整宿沒有睡,兩天了,飯不吃水也不喝,披著頭散著發(fā),就這么在書案旁坐了一宿?!?/br> 近侍的話語憂心忡忡,他是國君的貼身仆人,忠心耿耿。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睆垵勺尳屉x開。 他們的國君啊,痛失所愛,那個心愛之人,還是融國的公子咧。 這種事,張澤怎么敢向外人透露。 近侍帶上已經(jīng)放冷的食物離去,離去時看張澤的眼神帶著懇求。 這兩日國君不理朝政,朝中大臣人心惶惶,就連下人也心驚膽戰(zhàn)。 國君的房間昏暗,唯一的光源來自一扇門和一扇窗,國君就站在窗前,背對門口,目視窗外。 窗外有一棵三四歲樹齡的梧桐樹,有一堵宮墻,除此之外,再無它物。 越潛的模樣如同近侍所言,他頭發(fā)披散,袍襟敞開,背影看起來孤獨而寂寥。 見慣國君強大無所畏的模樣,而今這樣頹然,讓張澤深感不安。 “國君!” 張澤亦步亦趨上前,在距離國君三步之遙的距離跪下,他面對的是一國之君,做的是闖入寢宮的舉動。 窗邊高大的身影一動不動,張澤低著頭,大聲說道:“臣張澤冒死求見國君!” 背對張澤的身影做出反應(yīng),緩緩地轉(zhuǎn)過身來,也就在此時,終于看清楚國君的模樣,張澤大驚失色,驚得后退,聲音帶著驚恐:“國君的頭發(fā)!” 越潛的頭發(fā)花白,黑發(fā)中夾雜著大量的白發(fā)。 一夜之間,滿頭的青絲白了一半。 一夜之間,仿佛老了二十歲。 越潛低頭看向披散在肩上的長發(fā),他顯然剛發(fā)現(xiàn)自己發(fā)生的變化,目光停留許久,神情卻很淡漠。 “張卿,有何事稟報?”越潛的聲音嘶啞,他的眼睛因為缺乏睡眠而布滿血絲。 張澤發(fā)現(xiàn)國君右手中似乎攥著什么東西,那只手有道干涸的血痕,鮮血曾沿著手腕流至手肘。 “臣懇請國君保重身體!請國君勿忘云越子民!”張澤行跪拜之禮,將額頭抵在地上,因為太過于激動,聲音帶著顫音。 越潛很平靜地看著情緒激動的張澤,他的眼眸黯淡無光,聲音緩慢:“張卿,什么時候了?” 張澤連忙回道:“已經(jīng)是午后,國君啊,群臣已經(jīng)兩日未能見國君一面!” “兩天了嗎?”越潛喃語。 他確實失魂落魄,陷入哀思中,遺忘時間流逝。 越潛抬起右手,松開手中緊緊攥住的東西,那是一枚沾染血跡的玉觿,他握得如此用力,以致玉觿尖銳的那頭扎破手心。 張澤回道:“國君,兩天了?!?/br> 天下諸國紛爭,有多少國君夜里不敢酣睡,時時刻刻睜著一雙眼,留心時局的變化。身為一國國君,不該為個人私情而悲傷。 再次握緊玉觿,將它貼放在心臟的部位,越潛眼瞼垂下,像似在思憶著什么。 當(dāng)他再次抬起頭來,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讓張澤不敢直視。 “國君,恕臣直言,正是憑借國君的力量,使數(shù)以萬計遭受苦難的百姓獲得新生,所有人都指望著國君,請國君以家國為重?!睆垵晒蚍诘?,再次懇求。 越潛默默把玉觿戴回脖子,把它掩藏在衣領(lǐng)之下,動作細致,他抬眼,居高臨下看向急得快哭的張澤,言語鎮(zhèn)定:“張卿,世事無常,生老病死誰也無法逃避。寡人會聽天命,盡人事。” 身為一國之君,越潛有他的職責(zé)。 來日,若是下了黃泉,能與公子靈相聚嗎。 來日,若是下了黃泉,公子靈可愿再見我一面? 第二□□會,國君出現(xiàn)在大殿上,云越國的官員大為震驚,國君模樣憔悴,像似大病一場,竟連頭發(fā)都白了。 一個正值壯年的人,在兩三天間,青絲化作白發(fā),確實令人驚愕。 不知道內(nèi)情的大臣,只當(dāng)是國君生病臥榻,因此才有幾天沒有上朝。 寅都寒風(fēng)凜冽,今年的秋日似乎特別冷,路上的行人紛紛將手插袖,縮著腦袋。 一名官員從云水城前往寅都,一路又是坐船又是乘車,他風(fēng)塵仆仆,風(fēng)袍臟污,臉也顧不得洗,他的懷中捧著一只漆盒,特別寶貝。 抵達寅都時,天快黑了,看守城門的士兵正要關(guān)門,見到一輛馬車急沖沖趕來,連忙伸出武器攔截。 男子高舉漆盒,喊道:“速放我進城,若是耽誤要事,汝等皆得革職!” 士兵察看官員隨從遞交的進城通牒,知道他們來自云水城,不敢攔阻,還真放他們進城。 云水城啊,那是云水君的封地。 國君痛失同母弟,悲慟不已,曾罷朝一日。 有好幾天,官員乘坐的馬車全部綁系白布,遠遠望去,白茫茫一片。 白色的招魂幡插在南城門的城樓上飄舞一個多月,它受風(fēng)雨摧殘,尾部已經(jīng)破爛成條狀。 每到清晨,或者黃昏,城中或者城外的居民,仰頭見到飄動的巨大招魂幡,總感覺很微妙,因為這意味著一個人死了,而葬禮還未完成。 身份顯赫的人去世,不會像百姓辦喪事那樣,隨便停尸幾天,等墳?zāi)雇诤昧耍憔脱诼瘛?/br> 昭靈是融國王族,國君的親弟,他會被埋葬在融國王族的家族墓葬里,他的墓會緊挨著父兄,享受死后的哀榮。 融國國君隆重cao辦喪事,出殯的日子已經(jīng)看好,也就在四日后。 那名從云水城前來,攜帶漆盒的官員,第二日一大早就在守藏史景仲延的家門外等候。 景仲延問明原由,接下漆盒,而后攜帶漆盒謁見國君。 這件從風(fēng)格看明顯來自云越的漆盒,最終在國君面前打開,盒中有一封信,還有一束頭發(fā)——云越王越潛的頭發(fā)。 信中言語簡短,執(zhí)筆者正是越潛本人。 越潛闡明頭發(fā)的來源,懇請融國國君允許將這一束發(fā)隨葬在昭靈墓中。 若是人死后,真得有魂魄,越潛愿意在冥間侍奉公子靈。 融國國君瞥眼漆盒中的頭發(fā),冷冷詢問身邊的廟祝:“有人身上的毛發(fā),可以作咒嗎?” 廟祝答道:“老臣不妨試試?!?/br> 融國國君因為弟弟的死而怨恨越潛,竟真得答應(yīng)了越潛的請求,只不過隨葬前,要在這頭發(fā)上施咒。讓頭發(fā)的主人,只要身死,就得永遠隨伴墓主。 融國國君原本不信這類怪力亂神的事,但此時他愿意相信巫術(shù)的作用。 景仲延蹙眉,嘆了一聲氣,他已經(jīng)鬢發(fā)花白,很蒼老了。 他還記得當(dāng)年,公子靈是個小孩子,在睡夢中化作一只鳳鳥,飛出王宮,前往苑囿玩耍。 那時,越潛是苑囿里一個小奴隸。 而今公子靈病逝,那個小奴隸成為了云越國的國君。 幾天前,越潛派出使臣,將漆盒交付云水城的城尹魏永安。 魏永安是昭靈的屬臣,他派出一名手下,將漆盒送往寅都。 這樣一束頭發(fā),竟真得送到了融國國君之手。 越潛那束頭發(fā)被束綁在一個小木偶身上,小木偶胸口寫著“越潛”二字。木偶放在昭靈的槨里,與棺木中的昭靈隔著兩層棺板,但還是靠得很近的。 出殯那日,融國國君極其悲痛,當(dāng)棺木要運往墓道時,他按住棺木,久久不肯放手,百官見狀無不落淚。 如果不是云越士卒太強悍,想掃蕩云越國不是件易事,融國國君難說不會發(fā)動一場針對云越的戰(zhàn)爭,攻入南都,將越潛俘來給弟弟殉葬。 如果越潛沒有謀反,那么昭靈不會去鎮(zhèn)守云水城,就不會在云越染病,病死。 如果沒有遇到越潛,昭靈還活著,而且會是融國的一位令尹。 昭靈病逝的第三日,融國國君才命人為昭靈穿上斂葬的衣服,接受昭靈已死這個事實。 侍女在昭靈的飾物盒中,發(fā)現(xiàn)一件木質(zhì)的小物品,非玉非水晶瑪瑙,只是木頭——一件云越國的王族族徽。 木刻的蛇盤曲著身子,張嘴吐信子,頭上長角,背有鬣鬃。 那是一件長期把玩摩挲的物品,整體很光滑。 當(dāng)然不是昭靈的物品,融國國君直覺這是越潛之物。 最終,這件云越族徽也一同隨葬,不同的是寫有越潛名字的木偶放在槨中,而這件物品放在棺中,就在昭靈尸體的腰側(cè)。 二十多年后,越潛須發(fā)盡白,腰身不再挺拔,他在一個楊柳依依的暮春登上一條龍舟,龍舟上的槳手都帶著高高的羽冠,羽冠的高度,幾乎等同于他們身體的長度。 龍舟,戴羽冠的槳手,還有坐在龍舟高位上的云越王,這樣的場面,時常被刻畫在云越王族的漆器上,鑄造在銅鼓上。 龍舟形體龐大,舟身遍體彩漆,巍峨壯觀,舟子百人,他們穿著統(tǒng)一的裝束,除去高聳的羽冠外,衣裳的顏色也非常鮮明,極具地域特色。 今日是一個吉日,依據(jù)云越國的舊俗,云越王會在這天乘舟出游,國中的人民,無論是官員是庶民,也都會在這日游春。 龍舟行駛在南夷水的支流上,南岸都是圍觀的百姓,密密麻麻,極其熱鬧。 經(jīng)過越潛二十余年的治理,云越國已然是一個南方大國,尤其這五六年來,戰(zhàn)爭減少,百姓得以休養(yǎng)生息,國家富庶。 越潛吞并西南典國,開辟西南,擁有西南的礦產(chǎn)與漁鹽,他大力招募諸國門客,營建學(xué)校,重視國中子弟的教育。 僅是二十多年的時間,云越國在南方崛起,各國人才匯聚南都,商賈前來南都貿(mào)易的舟車絡(luò)繹不絕。 越潛坐在龍舟上,他身穿禮服,黑色的王袍使他莊穆而威嚴,即便他面帶病容,因為患病而身形消瘦。 面朝自己的子民,越潛看見百姓干凈的衣著,還有臉上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