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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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白樺思考好久,認(rèn)為還是要跟池月商量,可他不敢找池月,他怕觸動池月的傷疤。 他無數(shù)次地揉揉自己的額頭,最近捏鼻梁與揉額頭已經(jīng)成了他的慣有動作,第五個偏執(zhí)大佬給他帶來前所未有的壓力。 莊白樺坐立難安,還是迫切地想要見到池月。 也許是心有靈犀,當(dāng)他走下樓,想去開車找池月的時候,竟然發(fā)現(xiàn)池月正在公司的車庫里等著他。 池月站在那里,深深望著他,嘴角勾起,輕輕笑了下。 莊白樺的心弦被撥動,他本來就想自己開車,沒有喊司機,輕聲對池月說:上車吧。 最近莊白樺大部分時間住在另一棟別墅里,而池月則是在洛家,就像之前說的,眼下已經(jīng)沒有完全安全的地方了,哪里都無法安心談話。 莊白樺想了想,等池月坐上來后,發(fā)動汽車。 他沒有告訴池月要去哪里,池月也沒有問,只是安靜地坐在副駕駛座上。 很快抵達(dá)了目的地,莊白樺依舊溫和地吩咐:下車吧。 他們又回到了莊白樺的公寓。 上次公寓發(fā)現(xiàn)攝像頭之后,徹底清理檢查了一遍,莊白樺心想那人不會料到他們殺回馬槍,這里也許是最安全的地方。 兩個人走進(jìn)公寓,在踏進(jìn)客廳的那一刻,莊白樺明顯感覺池月的情緒松弛了下來,不再那么緊繃。 池月喜歡這間公寓,這里有著溫馨的回憶。 多少夜不能寐的夜晚,池月在這里被莊白樺治愈,完整地睡到大天亮,這對于他來說,是多么奢侈的體驗。 好幾天沒人住,也不敢放人進(jìn)來打掃,公寓似乎沒有以前那么鮮亮,仿佛籠罩著一層薄霧。 盡管如此,這里已經(jīng)是除了警察局外最適合談話的地方了,而他們接下來的談話放在警察局也不適合。 好歹冰箱里還存著一些東西,莊白樺給池月倒了一杯果汁,讓他在沙發(fā)上坐下。 我有好多事要問你。莊白樺干脆靠坐在茶幾上,直視著池月的眼睛,我先跟你說說我了解到的情況,我給唐楓打了電話,確定是有人模仿他。 他頓了頓,繼續(xù)說:現(xiàn)在想想,之前那個人也模仿了溪音,現(xiàn)在才輪到唐楓。 池月沒有反駁,靜默地聽莊白樺講話。 莊白樺望著池月漆黑的眼睛,艱難地問:那個人上一次也是這么做的嗎? 利用溪音的鋼筆與開瓶器,唐楓的鏡頭,反復(fù)給池月傷害。 池月濃墨一般的眼睛里沒有任何光亮,他平靜而淡定地點頭:是的,具體的形式不一樣,性質(zhì)差不多。 莊白樺忍不住問:你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一遍,應(yīng)該知道實情怎么發(fā)展,沒辦法避免嗎? 池月拿起玻璃杯,一口把果汁喝干凈,有一種喝酒般的決絕,喝完后,他告訴莊白樺:沒用的,不管做什么都沒有用。 莊白樺把池月手里的杯子接過來,放到一旁,焦急地說:不要又說這種消極的話,這次我在這里,我原先不屬于這個世界,我是外來者,是這個世界的異端,我可以改變事情的走向。 這是莊白樺第一次這么明確地說出自己的來歷,聰明如池月應(yīng)該早就懂了。 他努力向池月傳達(dá)自己的真誠,希望給池月安全感。 池月盯著莊白樺,緊緊地抿著嘴唇。 莊白樺深吸一口氣,更加深入地引導(dǎo)他說出內(nèi)心的秘密:你上次說的抹殺,究竟是什么意思? 池月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沉默著,這種沉默太漫長,漫長得帶著絲絲絕望。 莊白樺沒有逼迫他,安靜地等待,他目前能做的,只有耐心地等待。 過了好久,池月終于說話。 他說:是重來一遍。 第97章 晉江文學(xué)城 莊白樺聽了池月的話一愣。 他有想過池月是重生的,但因為池月總是很消極,他始終有所懷疑,如今池月這么說 意思是池月不止重生了一遍。 莊白樺怔怔地望著池月,池月垂下眼睛,烏黑濃密的眼睫毛掩去他虛無的眼神。 他慢慢地敘述自己的經(jīng)歷。 第一次重生的時候,我甚至很高興,因為我的人生并不順利。池月的聲音毫無起伏,機械而麻木,仿佛在說別人的事。 莊白樺想,原書里描寫的內(nèi)容應(yīng)該是池月最開始的人生,家世凄慘漂亮柔弱的小白花被五個偏執(zhí)大佬強取豪奪,只能想盡辦法逃離。 后來池月重生了,他很高興,認(rèn)為人生能重來是天賜的禮物,宛如所有的打臉?biāo)囊粯樱梢垣@得嶄新的未來。 我努力避開那些人,以為能自在地生活,但冥冥之中有東西在cao控我和那幾個人,我不斷地跟他們碰面,發(fā)生的事幾乎跟第一次一模一樣。 我心想不能這樣,我的命運自己做主,于是努力改變?nèi)松壽E,不顧一切地想逃,然后 池月頓了頓,說道:我又重生了。 那個時候我還沒放棄希望,以為哪里出了差錯,第三次依舊努力生存,只是圓滑了一些,利用信息差,與那些人周旋,盡力保全自己。 池月抬起眼,看著莊白樺:可還是不行。 第四次,第五次,依舊不行。 莊白樺聽著他說這些,渾身仿佛浸泡在冰水里,連血液都要結(jié)冰。 然后我瘋了,我開始瘋狂報復(fù)那些人。 池月說。 莊白樺明白,夢境里那些景象都是真實的,全部是池月的經(jīng)歷,無望的池月在輪回中掙扎,偏執(zhí)大佬們一次又一次地做出同樣的事情傷害他,那種情況下他怎能不瘋狂。 我放棄了,一門心思報復(fù),直奔主題,完全不顧及任何東西,重生的間隔越來越短。 我每報復(fù)一個人,就立馬重生,下一次我再找另一個。 莊白樺心驚,原來那些夢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事,而是由池月幾個世界的經(jīng)歷拼湊起來。 報復(fù)一個重生一次,如此說來 莊白樺抖動著嘴唇,艱難地發(fā)出聲音:到底有幾次? 池月竟然笑了一下,只是這個笑容比哭泣還難看,他說:說不清了。 除了報復(fù),我還嘗試了無數(shù)次別的方法。試過輟學(xué)買好火車票,直接逃離這座城市,但是不行,火車發(fā)動,剛行駛出市,我就立馬重生。 他平淡地說:還有一次,我剛重生,沒有走出房門,就想了結(jié)自己。 自然也失敗了,池月說著這些殘忍的事,像聊天氣一樣稀松平常,似乎在理智地分析實驗數(shù)據(jù),不帶任何溫度,讓莊白樺的心疼得無法呼吸。 我漸漸摸索出規(guī)律,不管重生幾次,發(fā)生的事都大同小異,具體的內(nèi)容可能有所不同,但在那個時間,一定會湊齊那幾個人,那幾個人會做出相同的反應(yīng),一旦我有所行動,不愿意配合就會重生。 莊白樺懂了,劇情控制的是大綱脈絡(luò),比如此處需要一個修羅場,劇情不會在意修羅場具體的形式,只要人物到場,地點無所謂,彼此起爭執(zhí)就行了,爭執(zhí)內(nèi)容也無所謂。 后來我想,我的人生也許是一段程序,可能我一直沒讓它正確運行,所以才不斷被重啟。 池月身為原書的原住民,無法跳出原書的框架看整個世界,他憑借自己的觀察,無限接近世界的真相。 莊白樺輕聲告訴他殘忍的事實:不是程序,而是一本書。 池月聽了,并沒有許多驚訝,他點點頭,平板地說:是了,小說世界也說得通,我之前有想過,只是覺得把整個世界形容成程序會復(fù)雜點。 他勾起嘴唇,再次笑出來,只不過這個笑容太嘲諷:到底是誰寫的cao蛋小說,什么瘋癲的鬼劇情,要是讓我見到小說的作者,我會殺了他。 小說的劇情是池月的人生,池月未嘗不知罵劇情就是罵自己的生活。 cao蛋的生活。 池月的臉色太難看,白得像紙都無法形容,毫無血色,一點生機都沒有。 莊白樺動了動身體,拉起他的手,把他的手指捂在掌心,為他取暖。 池月低下頭,看著莊白樺的手,小聲說:你的手也不暖和呢。 那是因為池月訴述的經(jīng)歷,讓他渾身發(fā)涼,莊白樺輕輕用掌心摩挲池月的指腹,說:兩個人在一起就暖和了。 池月抿抿嘴唇。 莊白樺深吸了一口氣,首先平復(fù)自己的心情,接受殘酷的現(xiàn)實,然后才開口說:小說的劇情始終影響著你和那些配角,希望你們能按照小說的內(nèi)容完成自己的人生。 他動了動嘴唇,含糊地問:你重生了這么多次有沒有試著完全順從劇情? 也許跟隨劇情,就能走向結(jié)局。 莊白樺掌心的手指抽動一下,池月的情緒有了波動。 他的眸光不再像剛才那么麻木,而是變得森林陰鷙,他的內(nèi)心正在掀起狂潮,要把一切全部毀滅吞噬。 順從?池月笑了。 這次的笑很徹底很長久,他麻木的時候像虛偽的鬼,此時卻像邪惡的魔:讓我順從那些惡心的人嗎? 莊白樺心里一凜。 原書的文名叫做《五個偏執(zhí)大佬都想獨占我》,一再強調(diào)偏執(zhí)男配們的深情,莊白樺曾經(jīng)不止一次地思考過小說的結(jié)局是什么。 難道是池月跟那些偏執(zhí)男配在一起了?一個還是兩個,甚至全部? 莊白樺后背冒出冷汗,胃部翻騰,簡直想吐。 池月笑得囂張:哪怕重生無數(shù)次,我也不會放過這些人,要我順從他們,我寧愿下地獄。 莊白樺的手在輕輕顫抖。 池月每次雖然麻木,表面上看著在跟著劇情走,試圖延長每次重生的間隔,但他絕不妥協(xié),面對偏執(zhí)大佬一點也不手軟,隨時做好了重生的準(zhǔn)備,這是怎樣的覺悟。 莊白樺心想,他再也不說池月消極了,池月明明是最積極的,他在積極地反抗命運。 池月感覺到了莊白樺的手抖,以為莊白樺恐懼了,低下頭,兩個人交握的手松開了。 莊白樺借此機會展開雙臂,一把抱住他。 恨不得將他揉進(jìn)自己的骨血里。 池月是在這世上,他見過的最勇敢無畏的人,他虛弱,他冷漠,他絕望,他瘋狂,可他活得比任何人都漂亮。 第98章 晉江文學(xué)城 莊白樺抱著池月,怎么用力都覺得不夠,只能拼命向他傳遞自己的溫度,希望能夠溫暖他。 池月把頭埋進(jìn)莊白樺的懷里,由著他抱著,吸取莊白樺身上的氣息,過了好久才說: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萬念俱灰,以為又要重復(fù)之前的過程。 莊白樺記起那時候的事,他坐在會所的包間里,經(jīng)理領(lǐng)來幾個漂亮的男孩子,讓他挑選,池月就是其中之一,而且是最突出的那個。 莊白樺放池月走,接著認(rèn)真地給會所的人做思想教育,改變那些人的命運軌跡,留下了夜御七子的傳說。 當(dāng)時你建議我打工去麥當(dāng)勞和肯德基,還讓我有困難找學(xué)工辦,第一次有人認(rèn)真給我建議,我整個人都愣住了。 池月的聲音柔和下來,就像冰封的小溪融化冰霜,涓涓的活水開始流動,帶來細(xì)微卻充滿令人振奮的生機。 莊白樺回憶那時候的池月,小聲嘀咕:看不出來你很驚訝啊。 池月靠在莊白樺的懷里,貪戀著柔軟又結(jié)實的肌rou,舍不得離開。 那是當(dāng)然,經(jīng)歷的事情太多,我原本以為天塌下來我都不會在意了,直到遇見你。 剛開始我很困惑,暗中觀察你,你為人處事的風(fēng)格跟之前那人完全不同。 那當(dāng)然。莊白樺悶悶地說。 莊白樺是沐浴在社會主義光芒下成長起來的青年,是由人民群眾培養(yǎng)出來的基層干部,受到的教育正統(tǒng)而積極,渾身充滿了正能量,跟陰暗暴戾還違法的原主當(dāng)然不一樣。 池月將胳臂穿過莊白樺的腋下,攀住他的脊背,閉上眼睛,舒服地與他相擁,說道:我以為你在偽裝。 莊白樺愣了愣,能理解池月的心理,畢竟被命運玩弄了那么多次,與偏執(zhí)大佬糾纏許久,早已沒有了安全感,也很難再去相信任何人。 但莊白樺聽池月這么說,還有點點難受,要是兩個人早點說開,說不定對付偏執(zhí)大佬會更容易點。 而且,說不定能更早在一起。 莊白樺被腦海里的這個念頭嚇了一跳。 在一起? 池月不知道莊白樺在想什么,繼續(xù)說:直到有一次,你被人下藥,依舊頑強地保持著自己的理智,不肯碰我,我才確定確實換人了。 莊白樺想起那件事還有點窘迫,那是他第一次真切地認(rèn)識到這個狗血小說世界有多離譜。 你知道我當(dāng)時多么高興嗎?池月終于忍不住,從莊白樺的懷里起身,雙手捧住他的頭,直視著他的眼睛,你說你是外來者,是這個世界的異端,可你給我?guī)砹讼M?,在我看來,你是來改變世界的?/br> 池月話語里包含的感情很濃烈,莊白樺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眼神飄忽,想要閃躲,但池月不讓,堅定地捧著莊白樺的頭,用深邃的眸光傳達(dá)著自己對莊白樺的傾慕。 但你沒有立即完全信任我。莊白樺低聲說。 池月幽長地嘆了口氣,沙啞地說:我做不到,因為我很害怕,害怕一切都是過眼云煙,害怕你會消失。 每一次我一有反抗的心思,世界線就會重置,本來我以為我已經(jīng)麻木了,可面對你,我頭一次這么恐懼。 你帶來了這么多與眾不同的東西,你是全新的氣象,我害怕這些會讓控制我的世界意識動怒,害怕某天早晨起床,我又回到一切的起點,而你徹底消失不見,我依舊要面對那些變態(tài)與瘋子。 莊白樺的目光不再閃躲,直直地迎向池月的注視,說:我既然出現(xiàn)在這個世界,一定有某種深意,肯定不會突兀消失,說不定我的使命就是把你從輪回里拽出去。 池月愣住。 莊白樺抬起手,將自己的手掌覆蓋在池月的手背上,認(rèn)真地說: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只要我插手,事情發(fā)展的方向就會跟以前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