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她問。

    陳倏溫和道，“就想起小時候，那時候我生著病，你問我冷不冷。當時我冷極了，又怕你擔(dān)心，就說不冷，其實冷得發(fā)抖。”

    棠鈺也笑了笑，“我知道?！?/br>
    陳倏不由攬緊她，“你那時抱著我，我能看到你脖頸上的海棠印跡，還有，你身上額海棠香……”

    陳倏說完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睡了。

    今日太累，陳倏沒有擾她……

    稍許，陳楓上前，“侯爺？”

    陳倏擺了擺手，“夫人睡了，讓她睡會兒，晚些再下山吧。”

    陳楓應(yīng)好。

    陳倏脫了身上的外袍給她披上。

    棠鈺的姿勢應(yīng)當舒服，靠在他懷中睡了能有小半個時辰，陳倏不敢動，怕她不舒服，就一直坐著，讓她靠著。

    ……

    有過了些時候，她似是醒了，修長的羽睫眨了眨，有些木訥，也有些怔忪，但指尖動了動，陳倏知曉她醒了，“好些了嗎？”

    他是怕她方才累倒。

    棠鈺頷首，但是沒有應(yīng)聲。

    陳倏道，“不急，再休息會兒，剛?cè)胍共痪?，緩一緩?！?/br>
    他說完，棠鈺良久都未應(yīng)聲。

    他心中忽得有些擔(dān)心，但她緩緩伸手攬緊他。

    他溫聲，“怎么了？”

    自從失憶后，她很少這樣的舉動，忽得，她吻上他脖頸處，他整個人愣住。

    她環(huán)著他，眸間神色似是有些復(fù)雜，最后，沉聲道，“長允，這幾月，辛苦你了……”

    陳倏似驚喜，又怕空歡喜，“阿鈺……”

    第101章 團聚   正文完結(jié)倒計時

    從千雪山回莞城老宅, 陳倏一直都沒闔眼。

    “怎么不睡？”棠鈺在馬車中小寐了兩回，陳倏還是同早前一樣，連姿勢都沒變過。

    陳倏看了看她, 輕聲，又有些奈何得笑道，“我不敢睡……”

    棠鈺會意。

    兩人都未說話, 就是看著對方，相互笑著。

    好似笑一場有些荒誕的夢, 眼下終于從夢中醒來, 又好似慶幸再來一次的機會, 他與她還是如常……

    老宅有人照料, 知曉他們要去, 幾日前就已經(jīng)收拾妥當。

    在熟悉的環(huán)境中，棠鈺回憶起小時候的許多事情, 也想起后來種種……

    再老宅時，心情和幼時全然不一樣。

    陳倏去洗漱, 棠鈺去了苑中。

    陳楓擔(dān)心她，一直跟在身側(cè)。

    夫人差不多五個月半月的的身孕, 但因為是雙身子, 所以身子很沉，也很顯懷, 像七八月左右……

    這一路都有大夫跟著，侯爺也未敢馬虎過。

    棠鈺去了老宅中許多地方, 外祖父的書房，她曾在外祖父書房的窗外，遠遠看到外祖父和一個瘦弱的小男孩在一處說話，那個小男孩朝她看過來, 有些靦腆，也有些不愛說話，時常跟著她，一跟就是一整日。

    外祖父說，阿允親人過世了，日后我們是他的親人……

    棠鈺望著那扇窗戶出神。

    許久之前的事，這次恢復(fù)記憶后，仿佛記得更為清楚。就似藏在記憶深處的東西，被一點點喚醒，又并不突兀。

    棠鈺繼續(xù)往前，走過書房前的長廊，一直到西苑。

    西苑是她每次和娘親還有爹爹來外祖父這里會住的苑子，爹爹和娘親很恩愛，也很疼她。

    娘親會睡前給她講故事，爹會握住她的手教她寫字……

    棠鈺雙目輕輕染了霜色……

    早前的記憶如潮水一般涌來。

    在莞城出事后，她很少去回憶外祖父和爹娘還在的時候，那時的她曾一度是世上最幸運的那個囡囡……

    外祖母總喚她囡囡。

    但從莞城出事后，她成了只有祖母和舅舅的阿鈺。

    她一直避諱去想起早前的事，因為越想起，便會越懷念。

    越懷念就會越害怕，也總擔(dān)心身邊越好的東西，越容易在一夕之間消失殆盡。

    如同當時的一把大火，將老宅燒得連斷壁殘垣都沒留下……

    外祖父也好，爹娘也好，都葬身在那場大火里，成了她不愿意去觸碰的記憶。

    后來在宮中，再后來離宮，她一直抵觸去想起早前。

    也一直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比旁人都更小心謹慎，卻又清楚知曉，所以看起來美好的東西，興許有一天都會沒有，所以她一直想的是守著祖母，安安靜靜伴著祖母度過晚年。

    直到失憶后，回來這里，早前被可以隱藏在心底深處，盡量不去想起的記憶，紛至沓來，溫婉動人的娘親，溫文如玉的爹，還有儒雅的外祖父，這一個一個藏在心底鮮活的人，連同著早前的美好記憶，都在一點一滴浮現(xiàn)在腦海里。

    —— 娘親，你是怎么遇到爹爹的？

    —— 娘親放郊外放風(fēng)箏，風(fēng)箏斷線落到了你爹手中的書冊上，娘親去撿的時候，你爹剛好抬頭，然后，就好像四月春暖花開，鳥語花香……

    —— 嘻嘻，那你現(xiàn)在看到爹爹，還有鳥語花香嗎？

    —— 嗯，好像還有，而且，但多了些旁的東西……

    —— 什么東西呀？

    —— 你啊，小阿鈺~

    ……

    —— 爹爹，你更喜歡我，還是更喜歡娘親？

    —— 都喜歡~因為你們都是爹最重要的人，沒有更，只有最，兩個最。

    —— 可是娘親說她更喜歡我。

    —— ……

    —— ……

    —— 你娘親是對的，她說什么都是對的~

    ……

    —— 外祖父，以后長大了，你可以教我念書嗎？

    —— 當然啦，現(xiàn)在就可以，來，囡囡。

    —— 這是什么字呀？

    —— 棠鈺~你的名字。

    —— 外祖父，鈺是什么意思？

    —— 珍寶，最珍貴的東西，囡囡是爹娘，外祖父和外祖母心中最珍貴的一筆。

    ……

    “阿鈺？”陳倏入了屋中，見她望著一處出神許久。

    棠鈺緩緩轉(zhuǎn)身，看向他的時候，陳倏見她眼底都是芒芒碎瑩……

    “阿鈺，怎么了？”陳倏有些擔(dān)心，他方才只是去了趟耳房，洗漱了片刻，但出來怎么這幅模樣，早知道他不去好了……

    陳倏緊張上前，眸間寫滿擔(dān)心，棠鈺也上前，伸手擁著他，頭靠在他懷中。

    陳倏不知她怎么了。

    —— 阿鈺，有一日，你還會遇到一個待你若珍寶的人。

    陳倏伸手，緩緩撫上她青絲墨發(fā)，“沒事了，我在。”

    是啊，他一直在。

    無論天晴，亦或風(fēng)雨……

    他都在。

    ***

    還有幾日就至六月，馬車抵達江城外。

    陳楓的聲音在馬車外響起，“侯爺，夫人，是茂之公子帶了小世子來了，還有建平侯世子，世子夫人帶了小公子和小小姐~”

    陳楓話音剛落，陳倏撩起簾櫳，棠鈺剛好能從車窗外看到茂之抱著小初六在焦急張望著，而茂之懷中的小初六分明見到了她，“娘！”

    棠鈺眼眶倏然一紅，“初六！是初六！”

    棠鈺激動轉(zhuǎn)眸看向陳倏，“初六來了……”

    陳倏知曉她心中激動。

    從二月到六月，將近四個月的時間內(nèi)，經(jīng)歷了太多事情，她一定想念初六……

    馬車緩緩?fù)Ｏ?，陳倏撩起簾櫳?/br>
    “長允?！敝敝链丝?，袁柳仿佛才舒了口氣，“阿鈺呢？”

    陳倏笑了笑，“慢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