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來和馮云早前提起的念頭，又緩了下去。

    侯爺幼年失了家人，對侯爺來說，更重要的是太平安康，所轄之處，百姓安樂，并不是問鼎朝堂。

    顧來和馮云都噤聲。

    陳倏又道，“顧伯，馮叔，暫歇兩日，等兩日后，議事廳尋人商議平南之事?！?/br>
    顧來和馮云齊齊應(yīng)聲。

    “日后平南和萬州兩處跑怕是常態(tài)，辛苦顧伯，馮叔?！标愘靠吹们宄Ｈ藷o遠慮必有近憂，平南的事要盡快提上日程。

    ……

    從東暖閣出來，陳倏相送。

    顧來特意留到最后。

    “顧伯有話同我說？”陳倏會意。

    苑中，顧來捋了捋胡須笑道，“早前侯爺不在，如今侯爺回府，夫人之事當(dāng)同侯爺說起?！?/br>
    陳倏眸間微滯，“阿鈺怎么了？”

    他走前請顧伯照顧好阿鈺，顧伯做事有始有終，一定會同他交待一聲的。

    顧來笑道，“侯爺早前托老臣照顧夫人，老臣是想說，其實夫人無需旁人照顧，夫人清明，很多事情心中有數(shù)，但知曉哪些該碰，哪些不該碰，更清楚她當(dāng)做什么，不當(dāng)做什么。侯爺新婚不久，便不在府中，其間有將近一年時間，但這一年里時間里，萬州府上下的官吏皆已認(rèn)可夫人?！?/br>
    陳倏微頓。

    類似的話，佟媼早前說過一次，眼下顧伯又再提起。

    佟媼在后宅，說這樣的話不奇怪，顧伯在前朝也說這樣的話，陳倏越發(fā)好奇，阿鈺做了什么？

    顧來只道，“夫人有所長，卻不顯露，亦心如明鏡，日后，是可與侯爺共進退之人，侯爺福氣?！?/br>
    ……

    送了顧來，折回的時候，陳倏腦海里還是顧伯早前那兩句話。

    回屋中時，見棠鈺和佟媼在一處。

    佟媼正同棠鈺一道照看著小初六，亦同棠鈺道，“照顧了夫人和小公子這么久，忽然要走，奴家也舍不得夫人和小公子，夫人也要保重身體，切不可太過cao勞了。”

    棠鈺笑道，“佟媼放心，長允回來了，我照顧好初六就是，佟媼在路上也要注意身體，燕韓天涼，回萬州途中勿染風(fēng)寒了，早一日晚一日，也別著急趕路?！?/br>
    在棠鈺心中，佟媼不一般。

    在她臨盆前的一段幾乎都是佟媼在悉心照顧，也諸事幫襯。

    佟媼和太奶奶一樣，都是對她照顧有加的長輩。

    棠鈺記在心中。

    聽完棠鈺的話，佟媼嘆道，“奴家記得了，多謝夫人記掛。”

    棠鈺又喚了聲，“卉鳶?！?/br>
    卉鳶上前，將東西遞給棠鈺。

    棠鈺交給佟媼，“佟媼，這里有兩樣?xùn)|西，一樣是小豌豆剛出生時的小腳印做的泥塑，替我?guī)Ыo太奶奶?！?/br>
    佟媼意外，“夫人有心了?！?/br>
    棠鈺又道，“這是佟媼喜歡吃的冬棗糕，不貴重，佟媼帶在路上解解煩悶。”

    佟媼看她，眸間怔了怔，“夫人……”

    棠鈺溫和道，“等日后初六大些了，再帶小豌豆去豐州看太奶奶和佟媼?！?/br>
    佟媼欣慰頷首。

    “侯爺。”卉鳶看見陳倏。

    棠鈺和佟媼也聞聲轉(zhuǎn)身，“侯爺！”“長允？”

    陳倏上前，笑道，“剛才去送顧伯和馮叔了?！?/br>
    陳倏看見嬰兒床里小初六已經(jīng)醒了，睜著大眼睛看他，手腳都不沒怎么老實，一直在動，明顯很開心，只是還不怎么會笑。

    陳倏心底都似融化了，俯身看了看他，“爹回來了，兒子?！?/br>
    棠鈺和佟媼都忍不住笑。

    即便天涼，小孩子也不能終日悶在屋中，需要出去透透氣。

    棠鈺懷中抱著小初六，捂得很暖和，小初六也很興奮，小初六還小，棠鈺只能橫抱著。抱久了會累，黎媽換手。

    棠鈺和黎媽走在前面，陳倏和佟媼在身后。

    佟媼要離開萬州了，陳倏與佟媼也有話要說。

    “見侯爺和夫人兩人在一處，和睦美滿，老夫人也寬心了。”佟媼感嘆。

    言辭間，到了老太太苑外。

    老太太已經(jīng)盼著重外孫來了，棠鈺上前，老太太很快就被小初六逗樂。

    陳倏和佟媼遠遠看著，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模樣份外讓人動容。

    佟媼溫聲道，“夫人對小公子親力親為，不似旁人會為了固寵，孩子多交由乳娘照顧，剛出月子沒多久，便邀著夫君寵愛，怕因為孩子的緣故失寵。”

    陳倏低聲，“她不需要固寵，我也只要她一人。”

    他喜歡她許久，眼中從未有過旁人。

    佟媼笑，“侯爺和夫人相互信任，都不計較旁事，反而更好。”

    陳倏也低眉笑了笑。

    ***

    翌日，佟媼離開。

    陳倏讓陳惑帶人親自去送，臨行前，佟媼看了看小初六，又同棠鈺相擁，“夫人，日后見。”

    棠鈺很有些不舍，“佟媼，日后見?！?/br>
    陳倏扶佟媼上馬車。

    佟媼撩起車窗上的簾櫳，又朝陳倏道，“夫人很好，請侯爺善待。”

    陳倏應(yīng)道，“會的?！?/br>
    棠鈺也上前，佟媼卻沒說旁的了。

    看著馬車消失在眼簾盡頭，鼻尖微紅。

    “回吧?！标愘繝科鹚氖?。

    難得今日到了城門口，兩人許久沒有一道在城中散步過了，于是沒有乘馬車返回侯府，而是手牽著手，步行回侯府。

    “佟媼同你說什么了？”棠鈺問。臘月里呵氣成霧，她說話時都有白霧在。

    陳倏笑道，“讓我善待夫人……”

    棠鈺眸間微微滯了滯。

    陳倏湊到她跟前，“夫人想讓我怎么善待？昨晚那樣行嗎？”

    棠鈺：“……”

    見她臉又紅了，陳倏笑了笑，脫下了大氅，披在她身上。

    棠鈺嘆道，“我不冷?！?/br>
    她是怕他著涼。

    陳倏看她，“手都是涼的?！?/br>
    棠鈺便不吱聲了。

    但確實，大氅披在身上，她的手心暖和了。

    一路回侯府，沿途的百姓紛紛問候，“侯爺回來啦？”“侯爺同夫人一處了？”“侯爺好，夫人好！”

    陳倏溫和笑了笑。

    棠鈺忍不住笑，他一直覺得陳倏同江城的百姓就似鄰居一般，到眼下也是如此。這樣的陳倏，這樣的江城，這樣的萬州，都讓她心中莫名安寧。

    ***

    等回府中，棠鈺一時還有些不習(xí)慣，也會在不經(jīng)意的時候喚一聲佟媼，而后才想起佟媼已經(jīng)回豐州了。

    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了佟媼在，還不知要多長的時間才能習(xí)慣沒有佟媼。

    時間一天天過去，小初六在一天天長大，棠鈺也一天天習(xí)慣了佟媼不在，但是陳倏在身邊的日子。

    轉(zhuǎn)眼，又臨近年關(guān)了。

    時間若白駒過隙。

    早前在宮中總覺得時日漫長，盼完一個年頭又是一個年頭，但仿佛總有下一個年頭，可在這里，同陳倏，同祖母，還有小初六在一處，心境卻全然不同。

    雖然也同樣矛盾著，有時希望時間慢一些，永遠這么歲月靜好，陪在小初六身邊，有時又希望時間快一些，看著小初六快快長大，是什么性子，什么模樣……

    每日仿佛都有了新的盼頭，又時光依舊。

    這樣的日子里過得很快。

    年關(guān)也將至了。

    范瞿開始了每日忙碌起來，準(zhǔn)備年關(guān)用度，還有年貨。早前府中只有侯爺，問什么都不管，問什么都是你自己說了算，范瞿頭疼，但眼下有夫人在，諸事可以同夫人商議，范瞿手中的活計也有條不紊得進行著。

    范瞿也不怎么找陳倏了，從府中賬冊，人手安排，大小事宜到年關(guān)準(zhǔn)備，有夫人在就夠了……

    陳倏也天天在議事廳忙著平南之事，在苑中見到范瞿的時候，陳倏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已經(jīng)很久沒見過范瞿了。

    早前范瞿找他，總是找得一幅想死的心，眼下，范瞿全然不找他了，他看到范瞿倒驚喜了。

    “慕然？”陳倏喚他。

    “侯爺?！狈饿墓笆?。

    陳倏這才看清跟在范瞿身后的人是阮杰。

    “阮杰？”陳倏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