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人驀地把話題轉到葉昔言和江緒身上，又開始感慨這兩位上鏡如何，表現(xiàn)力怎么樣。

    攝影師太欣賞江緒了，拐著彎兒稱贊她，到后面還直白地說江緒厲害，能力出眾，長得還漂亮，妥妥就是女神。

    何英正他們都笑，耐人尋味地打趣他:三兒，你夠了啊，人江教授還在呢，收著點別浪。

    那個叫齊三的攝影師摸摸鼻頭，被當眾戳穿，還怪不好意思的。

    有人起哄。

    嚯喲，害羞了。

    難得一見吶，三兒竟然還有臉皮薄的時候。

    不容易不容易。

    適度的玩笑不算是冒犯，只要能拿捏好分寸，直接的心思也能通過所謂的揶揄展現(xiàn)出來。

    葉昔言摁下關機鍵，鎖屏，斂起眸子。

    笑鬧不會太過，輕飄飄三兩句就沒了。

    接下來邵云峰提到明天的工作不多，讓大家今晚好好睡一覺，屆時可以自行安排。

    何英正他們當場就約起來了，表示明兒還要去閔溪泡溫泉，今天沒泡舒坦。

    夜宵吃了快一個小時，最先下桌的是賀姐。賀姐累了，想早點回房間。

    江緒是第二個走的，陪賀姐上去。

    葉昔言倒數(shù)幾個離開，跟何英正他們一起，齊三也在其中。走到樓梯拐角處，她與他們分別，繼續(xù)往上。

    只是剛踏出兩個臺階，身后傳來男人的聲音，意味深長的話傳入耳朵。

    三兒，明天下午把江教授約上唄。

    她回頭，望向身后。

    他們走遠了，轉進樓道的另一邊。

    在原地駐足片刻，直至完全看不見那些人了，葉昔言才一步步上三樓。

    三樓比二樓安靜，走廊里亮著黃橘色的燈，光線昏弱，住在這一樓的游客們已經(jīng)睡下了，各個房間門都緊閉。

    雨后的天氣潮濕，房間中彌漫著淡淡的木頭蝕朽味，大半夜的空氣都是冰涼的。

    這一晚難眠，葉昔言仰躺在床上，被子只蓋了一小塊，她一直在想事，不時就記起溫泉館的拍攝過程，還有今晚那些沒頭沒尾的對話。

    她很久才入睡，且睡得不踏實，半夢半醒的。

    迷迷糊糊間，水池里的場景重現(xiàn)，還是她和江緒，還有何英正他們，不過夢里的經(jīng)過與現(xiàn)實不盡相同，漸漸就變得不可控，那些人不見了，頃刻間全部消失，池中只剩她倆。

    葉昔言還是抱著江緒的腰，一如拍攝時那般，但她看不清對方的臉。

    江緒像先前那般，一只手撫在她頸間，勾弄著

    后半夜晚些時候，葉昔言醒了一回，背后都汗涔涔的，周身黏膩不舒服，她直挺挺躺著，緩緩睜開眼，偏頭瞧了下窗外，夜色仍暗沉。

    夜深時分，屋中靜悄悄，沒有半點聲響。

    葉昔言撐坐起身，手心里熱乎，披散的頭發(fā)黏在脖子上，胸前和腿間都濡出了薄薄的汗，衣服也緊貼在皮膚上，整個人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

    上床前忘了開空調(diào)，夏天溫度高，熱得難受。

    大抵是余悸未散，平息不下來，葉昔言遲鈍地坐了兩三分鐘，這才摸到床頭的開關打開一盞小燈。

    暖色的燈光柔和，可也增添了兩分燥意。她曲疊起雙腿，胡亂推開身上的被子，摸到床頭柜上的遙控器，打開空調(diào)至26℃，隨后拿起手機看了眼。

    將近凌晨四點半，時間還早。

    醒后很難再入睡，夢中的景象也斷斷續(xù)續(xù)，乍一回想?yún)s怎么都拼湊不完整。記憶斷了線，如同退潮后的海岸，除了濕透的痕跡，別的什么都沒留下。

    葉昔言擰眉，不由得揉揉太陽xue，不太好受。

    一會兒，她放下手機下床，去桌邊倒了杯水喝，潤潤干澀的喉嚨。

    躺回床上時，房間里已經(jīng)涼快下來，空調(diào)的冷風對著這邊吹，葉昔言沒關燈，就那么半裹著被子。

    再一覺睡醒已是天亮，外面起了霧，水汽很重。

    三樓有人起床了，木質(zhì)的房子隔音效果差，時而就有一陣惱人的響動。

    葉昔言沒能睡個懶覺，被吵得毫無困意，她早起洗了澡，去除一身的汗味。

    早上的熱水偏燙，洗完渾身舒暢。

    上午沒被安排任務，也不想吃飯，葉昔言收拾完以后就窩在房間里，連門都沒出。

    十點半左右羅如琦發(fā)微信給她，問中午要不要出去逛一圈寨子，當是散心。她婉拒了，寧肯待床上。

    中午，邵云峰在群里@全體成員，讓大家快下樓吃飯。

    葉昔言素面朝天就下樓，還是短褲配背心，頭發(fā)披在背后，比較隨性。

    隊里有人約著出去玩了，留在吊腳樓吃午飯的就八個人，還基本都是昨兒去溫泉館拍攝視頻的那一批。

    何英正他們已經(jīng)坐下了，幾個人正在跟邵云峰討論剛剪輯上傳的視頻。

    江緒也在其中，穿著淺灰色的亞麻v領襯衫，黑而順的頭發(fā)用復古款的珍珠發(fā)夾固定，凌亂不失氣質(zhì)。她今天的打扮很有味道，漫不經(jīng)意中透露出一絲精致，成熟中散發(fā)著由內(nèi)而外的柔美。

    一下樓，葉昔言就見到了這人，也瞧見了坐在她旁邊的齊三。

    平時不修邊幅的齊三似是換了一個樣子，今早不僅換了一身干凈的行頭，頭發(fā)也打理得清爽利落，連胡子都剃了一茬。他樂呵呵地幫大家盛飯，還問誰要喝湯，倒沒特意對著江緒一人殷勤。

    瞥見葉昔言來了，齊三還出聲喊了下，讓過去坐。

    江緒側身看來，葉昔言腳下微頓。

    桌上只剩一個座位，剛好就在江緒左邊，她過去拉開凳子坐下。

    江醫(yī)生。她輕聲說，算作招呼。

    江緒拿了只白瓷勺子放旁邊，余光瞧見她略顯青黑的眼下，氣色太差，便問:昨晚沒睡好？

    她搖頭，接過勺子攪攪碗里的粥，睡太晚了，起得也比較早。

    江緒說:多休息。

    她還沒來得及應聲，旁邊的齊三就將這段沒營養(yǎng)的對話打斷。

    昔言，要不要來勺咸菜？

    她欲言又止，還是先回了齊三的話:不用，謝謝。

    齊三接著問江緒。

    兩人沒繼續(xù)聊。

    飯桌上的氣氛比昨晚還活躍，可聊來聊去還是那些話，要去哪里，要做什么，有哪樣的計劃，千篇一律沒新意。

    葉昔言融入不了，全程只旁聽，徑自喝粥。

    快吃完了，斜對面的何英正狀似隨口一提:江教授晚點有空嗎，我們打算去鎮(zhèn)上轉轉，要不要一起？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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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章

    問話一出，所有人反應各異。

    幾個男的有眼色地壓低了說話聲，默契不打擾這邊，齊三假意吃菜喝粥，好似沒聽到而葉昔言，她靜默地放下了勺子，心里門兒清。

    昨夜樓梯拐角處的對話，葉昔言聽得清清楚楚，現(xiàn)下自是明白這話的意圖。

    何英正是在幫齊三問，大有撮合的意思。

    齊三的條件不算差，在普通人中還是不錯了，一米八出頭的個子，樣貌周正，家境和收入都可以，品性也不壞。雖然整體來看他不如江緒優(yōu)秀，年紀比江緒還小兩歲，但橫向對比還是勉強能稱得上年輕有為，在其他人眼里，他想追求江緒還是有機會的，至少外形等方面都挺配，沒差出太大。

    他有那個意向，何英正幾個就在后面使勁兒推一把，給制造機會，指不定就成了一樁美事。

    去鎮(zhèn)上逛街就是機會，上街走一遭，到處逛一逛，既能加深了解，也能借此多多相處。

    江緒應該不懂，壓根不知道個中的彎彎繞繞。她不慢不緊地放下筷子，回道:什么時候？

    何英正立馬就笑了，說:吃完飯歇半個小時就走，開車過去。

    江緒說:行。

    何英正不著痕跡地給齊三使了個眼色，又裝模作樣說:羅醫(yī)生她們也要去鎮(zhèn)上，到時候可以約一塊兒。

    反正今天沒事做，去鎮(zhèn)上轉悠一趟就當是打發(fā)時間了。江緒沒意見，都隨著他們。

    齊三嘴角一咧，眼角的弧度都軟下來了，暗暗高興。

    全桌只有葉昔言不說話，沒再吃東西。

    無人覺察到異常，大家都笑呵呵的。邵云峰讓葉昔言一起去鎮(zhèn)上玩，葉昔言婉拒了，扯謊還有別的事要做，去不了。

    她的情緒藏得太深，看不出半點不對勁，邵云峰沒往心里去，只說:什么事，需要幫忙不？

    她面色如常，不用，你們?nèi)ゾ褪橇?，好好玩?/br>
    邵云峰不會刨根問底，識趣轉開話鋒，表示要借用她的吉普車。

    她同意了，大方地把車鑰匙交給何英正。

    氛圍十分和諧，末了，一桌人陸續(xù)上樓準備。

    太陽掛天中央的時候，清晨的水汽徹底散去，溫度逐漸高升，直逼37℃。

    何英正他們吵吵嚷嚷，興奮勁上頭，一個個都不怕曬，全趕在這時擠上車，不多時離開。走前，何英正還特地從駕駛座伸出半個身子，沖樓上的葉昔言招招手，喊道:走了，晚上見！

    葉昔言站在三樓房間的窗后，垂在一邊的手夾著煙，目送車子遠去，直到完全瞧不見影兒了才轉身。

    許是天氣太熱，屋中沒開空調(diào)太沉悶，葉昔言心里有點煩躁，不大爽利。

    她沒深究自己這是怎么了，手上一直捻捏著煙，一口沒抽，總覺得憋著一股勁兒。

    煙灰落了一地，臟兮兮的。

    葉昔言不講究，懶得收拾，打開空調(diào)調(diào)至十幾度，隨手摁滅煙頭，仰躺在床上，怔神盯著天花板。

    下午的時間難捱，比以往都要漫長。

    四點多那會兒，賀姐在群里@全體成員，將一則短視頻轉到群里。

    葉昔言無事可做，抱著筆記本悶頭打游戲，群里來了消息她都不看一眼，全然不關心，還是繼續(xù)打游戲，骨節(jié)分明的手在鍵盤上飛快點動。

    葉昔言的游戲等級高，老玩家了，一向贏多輸少，今天更是發(fā)揮超神，剛進游戲就利索地舉槍崩了兩個人，殺得敵對方四下逃竄，躲無可躲。

    組隊摸魚的隊友們都是賽車隊里的那些，Herbert也在。

    她狙人頭這么猛，Herbert他們樂壞了，起先都躲在后面求庇護，飚著英語德語讓她努力沖，一定要把敵對方殺個片甲不留。

    葉昔言只連麥不發(fā)言，從頭到尾都不吱聲，比往常都要安靜。

    漸漸的，隊里有人發(fā)現(xiàn)了她的不對勁，有心問了一句:葉姐心情不好么？

    她宛若聽不到，注意力都在屏幕上。

    會講一點蹩腳的中文，也問:葉，你怎么了？

    她這才淡聲說:沒有。

    用英文說:You are in a low mood.

    隊友們以為這是遇到煩心事或麻煩了，一邊打游戲一邊關心，不停地問。

    葉昔言說:真沒事。

    她蔫兮兮的，沒注意到周延在游戲隊伍里。

    周延比她還沉默，等到Herbert他們都不說了，他才開麥，溫聲喊:昔言。

    葉昔言應聲。

    周延說:上微信。

    一如往常的語調(diào)，不留半分回拒的余地。

    葉昔言皺眉，不大喜歡這種態(tài)度，直接說:沒空。

    周延默然。

    等人都閉嘴了，知趣地將麥留給他倆。

    半晌，周延輕輕道:聊兩句。

    葉昔言把麥關了，待這局游戲打完，她沒開下一把，不愿被問東問西的。

    她這人本就不是好脾氣，從來都是如此，不想聊就是不想聊，越是被逼問越?jīng)]耐性。

    周延跟著下了游戲，發(fā)微信消息給她。

    「生氣了？」

    她沒回，只看了一眼。

    周延又問:「公益活動出了問題？」

    她還是不回，點進群里，看到賀姐發(fā)的短視頻。

    短視頻是昨天她和江緒拍的那個，她沒在群里點擊觀看，而是轉進了軟件搜索。

    剪輯后的成品比直拍出來的要好上許多，配了音樂，畫面連接也更為流暢。從上傳到現(xiàn)在，不到半天時間，這條十一秒的視頻已經(jīng)有了三萬多點贊，上千評論，熱度還在持續(xù)飆升。

    熱評第一有上萬贊，前排的評論點贊都挺高。

    葉昔言大致瞄了眼，瞧見排在第五的評論問:[天，兩位jiejie好配，是一對嗎？]

    她怔了怔，停住要往下滑的手，點開這條評論的回復。

    網(wǎng)友們太激動，有的言論頗露骨。

    [絕對是！]

    [欲慘了，很有感覺。]

    [白色泳衣的jiejie也太漂亮了，身材棒呆，氣場兩米八，攻氣十足。]

    [樓上，黑色泳衣更攻好嗎？]

    賀姐團隊出來回復了一條:[大家誤會了/捂臉jpg.，兩個小jiejie沒關系，臨時被抓來充當模特而已，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網(wǎng)友排著隊回復:[我不信。]

    看完這條評論底下的所有回復，葉昔言退出短視頻軟件，點回微信。

    群里，邵云峰在四點半發(fā)了一條:「兩個大美女/點贊jpg.」

    何英正他們在后面接著發(fā):「昔言美，江教授也美。」

    齊三發(fā)的是:「江教授好看！」

    葉昔言滑動屏幕，一拉到底。

    最后一條群消息是江緒剛剛發(fā)的，這人跳過了上面的夸贊，@所有人:「辛苦大家了?！?/br>
    葉昔言遲疑片刻，想了想，亦隨眾發(fā)了一條:「江醫(yī)生好看?！?/br>
    她倆一出現(xiàn)，群里瞬間就活躍起來了，消息刷得飛快。

    何英正最先出來，問大家有沒有要買的東西，他可以幫忙帶回來。羅如琦也在群里打哈哈，說自己也可以，還特意艾特江緒。

    可能是沒時間看手機，群里只有江緒不現(xiàn)身，發(fā)完上一條消息就沒了動靜。

    葉昔言亦不再發(fā)言，僅是窺屏。

    兩三分鐘后，何英正往群里發(fā)了一張圖，拍的他們那邊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