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5)
陸慈形色匆匆,她隨手把圍巾摘下來扔在王助理手里, 邊走邊問:現(xiàn)在情況怎么樣了? 不太好。王助理一臉沉重地搖頭, 少爺前天回到家, 直接把自己反鎖進臥室里, 不論誰敲門他都不開。管家沒辦法才給我打得電話。我也勸過了,少爺不開門,就說要安靜一下。 那他這兩天完全沒出屋?陸慈上樓的腳步一頓,回過頭看向王助理。 王助理:沒有。 也沒吃飯? 沒有。 陸慈一下急了:我兒子兩天沒吃飯,你們就沒想想什么辦法?! 王助理回答:想了, 我讓廚師在他窗戶底下的草坪上開燒烤party, 還煮了火鍋, 但少爺聞到味道,就把窗戶關(guān)上了。 恕我直言,王助理推了推眼鏡, 能堅持兩天不吃飯,那少爺還是不夠餓。 陸慈發(fā)誓, 她一定要把這個混蛋beta給開除了!??! 她三步并作兩步的走上別墅二層, 停在了陸厭青的房門外。他的房間是整棟別墅里位置第二佳的,僅次于陸慈的房間, 窗戶正對著樓下花園草坪, 一顆參天大樹就立在窗外,遮陰蔽日。 陸慈抬手敲門。 屋里沒有一點動靜。 陸慈:青兒, 開門,是我。 屋里還是沒有動靜。 王助理沖陸慈搖了搖頭, 用口型說:我就說吧 自從兩個月前,陸慈和陸厭青在保姆車上大吵一架后,母子倆就再沒聯(lián)系過。陸慈停掉了陸厭青的所有卡,甚至還做主退掉了單人宿舍,她本以為兒子過不了多久就會乖乖回家認錯,哪想到陸厭青居然開開心心的和俞躍開始了同居生活! 之后傳進陸慈耳朵的消息,全是小情侶的紅火日子:兒子找工作了,兒子參加演講比賽了,兒媳懷孕了(雖然事后證明是假消息)然后突然在某個夜晚,陸厭青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家中。 那晚,京城下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雪不大,落在地上就化成了水,與路上的泥混在一起。陸厭青深一腳淺一腳的從學(xué)校走回了郊外的別墅,回家后就把房門緊鎖,誰叫也不開。 陸慈繼續(xù)敲門,提高音量說:怎么了,天也沒塌,你娘我也沒死,你把自己關(guān)在屋里裝什么悲情浪子?不過是被俞躍甩了,瞧你這幅扶不上墻的蠢樣子! 王助理大驚,小聲說:您怎么知道 陸慈撇了撇嘴,不屑道:我也是alpha,我還能不懂青春期的alpha滿腦子想著什么事?不愁吃穿不愁錢,除了感情問題還能是什么問題? 果不其然,在陸慈話音落下后,臥室里果然傳來了陸厭青的聲音。 不要煩我,讓我一個人靜靜。 聲音不大,但沙啞得很。 不過能說話,就證明沒出什么事。陸慈其實也有點摸不準兒子的脾氣,最怕這小子經(jīng)不起挫折,一個人關(guān)在屋里尋死覓活。他從出生開始,除了無法擁有一個完美的家庭以外,他幾乎擁有了一切,他以為他也可以輕易的擁有愛情,卻不知道通過謊言騙來的愛情,即使握在了手里,也可以從指縫之間流走。 陸慈隔著門板大聲說:陸厭青,既然你還有氣你就滾過來給我開門。逃避算什么alpha?! 你不開門? 確定不開?陸慈冷笑,我數(shù)三個數(shù),一――二―― 第三個數(shù)還沒有出口,陸慈身后的兩位壯漢保鏢已經(jīng)咣咣幾腳踹向了臥室大門。 即使質(zhì)量再好的實木大門也經(jīng)不起這樣的摧殘,不過幾秒鐘的功夫,門把手旁已經(jīng)被踹開了一個大洞,保鏢把手順著洞伸進去,反握住內(nèi)側(cè)門把手,然后就這樣輕輕松松打開了反鎖的臥室大門。 木屑混合著灰塵撲來,王助理沉默地摘下眼鏡擦了擦,欲言又止:不是說數(shù)三秒嗎。 陸慈:你在我身旁工作多久了?你怎么會產(chǎn)生我會信守承諾的錯覺? 王助理: 保鏢推開大門,恭敬地請老板進屋。陸慈整了整裙擺,昂首挺胸的踏進了陸厭青的房間。 出乎意料的是,臥室里并沒有少年的身影。 陸慈不慌不忙,拐向旁邊的衣帽間――果不其然,在那間碩大的掛滿了名貴衣褲的房間里,alpha少年抱著腿坐在地上,目光好似無焦距地落在了窗外。 陸慈知道他在看什么。 窗外有一顆蒼天大樹,入冬后樹葉已經(jīng)落光,但是光看那些茂密的枝杈也可以想象它在夏天時會有多么遮天蔽日。 正是通過這棵樹,三年前的那個夏日,陸厭青和俞躍逃出了房間,開始了一段難以忘懷的冒險,也留下了未來三年刻骨銘心的回憶。 陸慈貿(mào)然闖入陸厭青的房間,男孩甚至沒有回頭看她一眼。他只是木然地坐在那里,腳邊扔著幾張紙,是他從通道里撿回來的。上面白紙黑字印滿了他的罪狀,留下了幾個腳印,還有碾碎的花泥。 陸慈撿起一張紙看了,看完之后,也不得不在心底罵句這倒霉孩子可真是活該。她早勸過他,愛情無法通過謊言獲得,即使他的出發(fā)點是好的――但錯了,就是錯了。她深深嘆口氣,走到他身旁坐下。 她說:一個人呆在屋里,難道就可以解決問題了嗎? 陸厭青漠然地扭過頭來看她。 陸慈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你現(xiàn)在是一個成年人了,成年人就要用成年人的方法來解決問題。 什么是成年人的方法?陸厭青終于開口了,他的聲音還是那樣沙啞,這兩天他滴水未進,奇怪的是,他并不覺得餓。他只是覺得空,這種空并不是從胃里升起的,而是從心里,從內(nèi)到外的空。 在那個電話之后,他覺得自己的靈魂都被狠狠挖去了一塊。 陸慈先摸了摸他的頭頂,忽然抬起手,打了個響指。頃刻之間,強壯的保鏢一手提著一箱紅酒,咣當一聲放在了他們面前。 欲言又止的王助理: 沉默的陸厭青: 陸慈才不管其他人怎么想的呢,她一揮手,霸氣無比地說:這就是成年人的方法!――給我喝?。?/br> 老許,愣著干什么,喝啊?。∮彳S又開了兩瓶啤酒,他強硬地把一瓶酒塞進許沫凡的手里,拉著他強行碰了個杯,然后抬起頭,咕咚咕咚轉(zhuǎn)眼間就喝了半瓶。 他腳下踩著一箱啤酒,現(xiàn)在大半箱都已經(jīng)喝空,少數(shù)幾瓶雖然還沒動,但是瓶口已經(jīng)被掀開了,看樣子不喝完不準備下桌。 許沫凡酒量不好,他只是個omega,兩瓶啤酒已經(jīng)讓他滿臉通紅。他焦急地抓著俞躍的手,勸他:行了老俞,差不多行了。 俞躍卻搖搖頭,笑嘻嘻地說:別擔(dān)心我,我千杯不醉,不信你問凌總! 坐在圓桌另一端的凌芝向許沫凡打了個眼色,說:別勸他了,他想喝就喝吧。對了,他的大學(xué)生醫(yī)??銕е??他要是喝到胃穿孔直接送醫(yī)院,不耽誤時間。 許沫凡無言以對,你們也太瘋了。 他們現(xiàn)在正在校外的一個燒烤店里,俞躍打電話約了他們出來,說要陪他喝酒。 俞躍酒量雖然好,但他并不嗜酒。也不知道今天發(fā)了什么瘋,居然要了這么多酒。 許沫凡和凌芝陪他聊了一會兒才知道,原來罪魁禍首是陸厭青。 ――那個臭屁、混蛋、滿嘴謊言外加一肚子算計的alpha。 許沫凡傻眼了:不是,老俞,你和他認識這么久了,居然一直覺得他是omega?我也是omega啊,你覺得我倆有什么相似之處嗎? 凌芝也說:對啊,他的個子那么高,除了一些做模特的omega以外,誰看都會認定他是alpha吧。就算你是beta,也不能遲鈍到這種地步吧。 許沫凡:而且我真覺得,他雖然騙了你,可是罪不至死吧,他又沒犯什么原則性的錯誤。他雖然是alpha,但是他和你父親還有你弟弟那種alpha不一樣,他們是罪無可赦的,可陸厭青只是太在意你了啊。 你們還是沒明白啊俞躍抱著酒瓶癡癡的笑,我之所以生氣,其實和性別關(guān)系不大,甚至和他用的那些小手段關(guān)系也不大。我生氣的真正原因,不是他的不誠實,而是他的不信任。 我本來就是個騙子,我也在我的家庭出身上說了謊,我有什么立場指責(zé)他的謊言呢? 俞躍把剩下半瓶酒倒進喉嚨里,一些來不及吞咽的酒液順著嘴角流下。他大大咧咧地用手背抹干凈,繼續(xù)說:他明明有那么多次機會告訴我真相,可是他不說;他明明可以通過正大光明的手段追求我,可是他不做。為什么?――那是因為他不信任我。 他不信任我。他不相信我會愛上原本的他,他不相信我會因為他的真情流露而感動,他不相信我可以正確地看待他的一切。 我這段時間總是問自己,我真的喜歡他嗎,我真的有對他心動嗎?我想了很久,我后來發(fā)現(xiàn),我確實是心動過的。他說要把十八歲的生日愿望送給我,我心動了;他和我一起去游樂園,即使害怕過山車也要陪我玩,我心動了;他和我住在一起后,記得我對飯菜的口味,為了買家具去打工,我心動了。 這些,都不是謊言下的他,都是真實的他。 可是他卻不相信我會喜歡這樣的他,他寧可用那些不入流的手段、用那些一戳就破的謊言,推著我往前走,也不肯相信我。 ――因為他不信任我,所以我也無法信任他了。 俞躍說這些話時語調(diào)很平靜,平靜到簡直像在說別人的事情。 可是,他微紅的眼睛卻泄露了他內(nèi)心的真實情緒。 那天他和陸厭青的最后一通電話,他說得是那樣決絕,是那樣冷酷。他一半是在負氣,另外一半是真的失望了。 他真的太累了。 他也沒有想到,他的第一次心動,居然會落得兩敗俱傷的結(jié)果。 這些話,俞躍毫無保留地在兩個好友面前和盤托出,他只是眼圈微紅,可敏感的許沫凡已經(jīng)哭到像是燒開水的水壺了。 嗚嗚嗚嗚嗚嗚許沫凡哭到梨花帶雨,他往??错n劇時,也沒這么投入過。凌芝實在看不下去,嫌棄地給他遞了張紙巾,許沫凡干脆投入她的懷抱,嬌弱地把鼻涕眼淚都抹在她的衣袖上。 俞躍無奈搖搖頭,他把喝空了的酒瓶放進酒箱里,拿起手機搖搖晃晃去前臺結(jié)賬。 他今天借酒澆愁喝了不少,可惜愁沒澆滅,酒錢倒是花了不少。 他結(jié)完賬,想去門外吹吹風(fēng)醒醒酒。 他靠在大門外,忽然很想來一支煙。然后才想起來,自己不會抽煙。 俞躍自嘲的笑笑,果然是愛情使人降智,看看,他都成什么樣了。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他拿起一看,意外發(fā)現(xiàn)給他電話的人居然是一串陌生號碼。 冥冥之中,他像是意識到了什么,在定定盯著手機號碼看了幾十秒后,他終于在電話即將掛斷的前一秒,接通了他。 接通后,他沒有說話里,電話那端也沒有說話。 聽筒里,傳來沉重的呼吸聲。 俞躍并不催促。 許久,聽筒里終于開口了。 是陸厭青的聲音。 哥少年的聲音很不穩(wěn),他嘟囔著,像是小朋友在撒嬌:我想你了,你怎么還不回家啊,我一個人不敢睡覺。 俞躍問:你喝酒了? 喝了嘿嘿,只喝了一點點。陸厭青先是悄聲嘀咕,然后聲音突然拔高,不過我沒有喝醉哦??! 看來是大醉特醉了。 俞躍揉了揉額頭:你喝醉了,你現(xiàn)在在哪兒?在你家?你好好睡覺吧,等你睡醒了再回憶現(xiàn)在的這通電話,你會后悔的。 陸厭青不知是沒聽懂,還是聽懂了裝作沒聽懂,一直哼哼唧唧的不肯掛電話。 俞躍以前沒看過他喝酒,想來他酒量并不好,也不知喝了多少,變成了這么一副蠢貨模樣。 他煩的想掛電話――他現(xiàn)在連清醒的陸厭青都不想搭理,還要哄喝醉的陸厭青? 開什么玩笑。 我掛了。 不、不準掛!陸厭青忽然爆發(fā),聲音灌進他的耳朵,俞躍,你就是個大混蛋??! 果然是賊喊捉賊。俞躍怒極反笑,問他:我怎么是個混蛋了? 因為因為你明明喜歡我,卻只肯喜歡我一點點。 哥哥,你要喜歡我,就要喜歡我的所有。alpha少年的聲音幾乎是在哭了,你不能只喜歡我的乖,只喜歡我的體貼和聽話。你也要喜歡我的懦弱,我的愚蠢,我的卑鄙,還有我的壞心思和我的獨占欲。 他的聲音時斷時續(xù),像是在哽咽:俞躍,你能不能喜歡我的所有,就像我喜歡你一樣。 俞躍不知要如何形容他現(xiàn)在的心情。他察覺到有什么guntang的東西順著臉頰兩側(cè)流下,他以為下雨了,后來才想起來,冬天是不會下雨的。他只能擦干凈那些落在臉頰上的水滴,說:你醉了。 不,我沒有醉! 青兒,你真的醉了。俞躍的聲音壓得低低的,像是哄寶寶入睡的搖籃曲,我也醉了。 因為我也醉了,所以我有一句話想對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