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一更

    程斐當(dāng)然也不可能當(dāng)下做決定，趁著他娘榮氏還在家，自然先去找他娘榮氏商議。

    “曹霆說宸王在總督府上，總督大人想為他尋一位先生，您看我如何？”

    在南直隸做事，總好過在三叔手里做事強(qiáng)，三叔是這一代最出眾的人物，連父親都說三叔如刀劍出鞘，不出則已，一出就一鳴驚人。

    皇上很是賞識三叔，如今雖然只是四品承旨，但是時常侍奉在皇上左右，非一般人所能及，況且他和樂氏關(guān)系尷尬，還是避開為好。

    □□氏卻不大同意，“咱們程家一向不參與奪嫡的，宸王同總督府交好，那是他們的事兒，咱們可不能陷進(jìn)去了?！?/br>
    要榮氏說還是去京中好，兒子是南直隸的狀元，在翰林院待幾年，程家在京中人脈也不少，到時候得了掌院的看重，一步步往上升，指日可待。

    何必和皇家人牽扯在一起。

    程斐卻道：：“兒子卻想留在南直隸，娘，總督穆蒔是個慧眼識人的人，在南直隸也未必混不好?！?/br>
    “你還是為了那個樂氏嗎？要我說何苦呢?！?/br>
    “娘，您不必說了，我在南直隸也未必混不出名堂來。”

    “可宸王是嫡子，萬一摻和到奪嫡之中，將萬劫不復(fù)啊?！?/br>
    程斐冷笑：“那三叔為何之前一直不出仕，暗地里做晉王的幕僚呢？可見并非是什么不摻和奪嫡，不過是大人們都覺得我小，看不起我罷了?！?/br>
    祖母偏疼小兒子，對樂氏都更疼一些，他雖然是長房嫡子，可父親并不十分得祖父母的意，兄長也是忤逆了祖母許下的親事，他如果不自己闖一條路出來，日后一輩子不過是看人眼色受人安排過日子罷了。

    正所謂兒大不由娘，榮氏見他這般說，只好道：“好，明兒我遞了貼子過去。”

    程斐起來作了一揖。

    次日蕓娘就接到了榮氏的貼子，她還不知道榮氏是有何事？

    等迎了榮氏進(jìn)來，二人廝見一番，榮氏才說明來意。

    “穆夫人，我這不日就要去京中了，所以想來你這兒看看，正好讓斐兒陪著我過來。”

    提到程斐？蕓娘笑道：“您能來我這兒，我是萬分高興，只怕是招待不周，委屈了貴客。想到好些年前見過三公子一面，聽聞您生了個狀元兒子，要我不知道怎么羨慕的好。”

    榮氏自然謙虛一番。

    又不知道怎么地，榮氏才提到自己真正的來意：“斐兒是個孝順的，想在她祖母身前盡孝，說白了，也是替我和他爹。但一時也不知道他做什么？偏我這又要趕路去京中，真是急啊。”

    若是有意，蕓娘肯定就要說了。

    但蕓娘大概只以為是程斐要穆蒔引薦一番，她知道穆蒔初來乍到，巴不得有幾個自己手下人。

    程家嫡系雖然大部分在京城做官，可江寧是他們的大本營，有時候本地官員說話還沒有程家人好使。

    既然如此，她便道：“您放心，這事兒我不知道便罷了，若是知道了，少不得要跟我們爺說一聲。似程家三公子這般的人物，日后怕是步步高升?！?/br>
    她雖然在替鶴兒尋先生，但是并沒有打過程家的主意，鶴兒是皇子，很多人家不愿意摻和其中，就怕你是好心，人家還以為你是拉攏，那就不好了。

    連穆家家主，她公爹都早已經(jīng)聞奪嫡而變色，根本不敢參與其中。

    何況是這等仕宦之家。

    除非人家明明白白的說出來，否則，她也不敢冒失。

    誰知話音剛落，那邊就說鶴兒過來了，蕓娘拍了拍腦袋，“瞧我，還真的忘記了?！彼龑Τ诺溃骸叭隣斀駜焊艺f了，說他昨兒的功課批改了，讓人送過去給他，偏偏我跟鬼打墻似的?！?/br>
    鶴兒早已踏步進(jìn)來，“不怪您，是早上我去練功了，這才忘記了?！?/br>
    甫一進(jìn)來，榮氏只覺得此子龍章鳳姿，她正不知如何見禮。

    就聽蕓娘道：“這是宸王，當(dāng)今皇上的第八子。”

    本來她和穆蒔有意隱瞞他的身份，很怕帶來什么意外，鶴兒卻道，他

    是堂堂正正來江南游學(xué)的，事無不可對人言，他這番話說了之后，蕓娘才放開手來介紹。

    榮氏忙站起來行禮。

    鶴兒連道：“您請不必多禮?！?/br>
    這番蕓娘就抱怨，“也不知道三爺何時才能找一位先生過來，這樣豈不是耽誤你的學(xué)業(yè)？”

    非是穆蒔不找，江南文人才子輩出，要找有才之人不少，但是要找德才兼?zhèn)涞木蜕?。還要有些見識的，不亞于宮中教導(dǎo)皇子們的太傅的，那是少之又少。

    這一下就拖了下來。

    榮氏遂道：“穆夫人若是不介意，看我們程斐如何？”

    蕓娘再也意想不到的，忽然又明白了榮氏今日來的目的，頓時喜氣洋洋，“若是貴公子，當(dāng)然是再好不過了?！?/br>
    她又問鶴兒，“你看呢？”

    鶴兒想了想，“我能不能見見這位先生呢?！?/br>
    “自然是可以。”

    榮氏很快讓程斐過來，程斐本也候著的，他以為自己不會去后宅，反正這種定先生的事兒肯定是穆蒔做主。

    沒想到還是逃不過和大白胖見面。

    唉！

    他也只好硬著頭皮，裝作頭一回見面的樣子，偏偏飛絮和雙燕都是自小就伺候蕓娘，當(dāng)然知曉程斐的官司，二人心中忍不住偷笑，臉上難免帶出來點(diǎn)兒。

    程斐默念，我今兒和大白胖是陌生人，我們素不相識，我只不過是來聘做西席罷了。

    如此默念三遍，覺得自己平復(fù)許多了，才從大門進(jìn)去。

    青年男子芝蘭玉樹，無論說起何種典故都信手拈來，甚至于鶴兒提出去哪處游玩，他都能分說一二，經(jīng)濟(jì)仕途也十分熟稔。

    鶴兒笑道：“先生高才?！?/br>
    心中已經(jīng)有大半肯了，但他尊重穆蒔，當(dāng)然要聽穆蒔的意見。

    蕓娘遂道：“正好要用午膳了，不如請大人回來，為宸王挑西席可是大事?！?/br>
    楚婆等人忙出去覆命。

    期間，蕓娘便同榮氏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話，鶴兒則笑瞇瞇的問程斐這和那，程斐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他擔(dān)心穆

    蒔嫌棄他太年輕了，不中意該如何是好。

    誰知道鶴兒人小鬼大，仿佛知曉他的心思一樣，輕輕在他耳邊道：“我娘若是同意了，穆三叔肯定會同意的，程先生，您就等著瞧吧。”

    咳咳，宸王居然喊她娘！

    大白胖果然有這喜好，哇，還好他長大了才碰到她，順利逃出魔掌。

    鶴兒見方才那個青年俊秀程斐一臉慶幸，撓撓頭，都還沒定下他呢，慶幸什么呀？

    第162章 二更

    楚婆很快回來覆命，“三奶奶，三爺請程先生過去用膳?！?/br>
    鶴兒立馬道：“我也去。”

    他想知道穆叔叔是不是也贊成他的看法，如果穆三叔覺得不好，那他也就不同意。

    蕓娘笑道：“你快些去吧，本來就是替你找的先生，沒你在場怎么成呢？”

    榮氏聽了暗自心驚，這夏氏看起來和宸王真的親近的像一家人似的，原本依著兒子，心中只有五分肯的，如今也有七八分了。

    宸王眼神清亮，年齡不大，可是都會考較人，聽起來學(xué)問不錯，武藝上和曹霆對打都不輸，是個文武兼?zhèn)渲恕?/br>
    她也在京中，她家?guī)状硕荚诔龉伲瑯s氏自認(rèn)為見識也是有的。

    都說大皇子是嫡長子，但皇上并未封太子，且也看不出來到底有多優(yōu)待大皇子，如果真的是寵這個兒子，何苦還讓他和二皇子爭的跟烏眼雞似的。

    退后一步說，李賀就是真的沒那個本事，自己的兒子也不過是教導(dǎo)他幾天的先生罷了，這也扯不上什么關(guān)系。

    如此想來，榮氏心情變得輕松起來。

    外院也傳來消息，說宸王和穆蒔都同意聘程斐為宸王的先生。

    蕓娘自當(dāng)恭喜一番，又準(zhǔn)備了束脩送給程斐，如此程斐才名正言順的成了鶴兒的先生。

    程老夫人那邊聽了，非常不贊同，特意把程斐喊了過去，“你是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人，咱們南直隸的狀元，怎么能和皇家人攪和？”

    即便她兒子們個個都在朝為官，但她依舊不喜孫子攪和進(jìn)去奪嫡的事中，風(fēng)險太大了。

    且不說旁的，這個封號宸，就有特殊含義。

    偏偏大皇子才是嫡長子，日后大皇子繼位，怎么可能容忍宸王這樣的人存在。

    這個人存在的可能只能無數(shù)次提醒他，他父親最喜歡的皇子是誰，才賜下這個封號，況且宸王也是嫡出！

    木秀于林風(fēng)必摧之，這個道理程老夫人太了解了。

    她希望這個出色的孫子應(yīng)該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走仕途去，盡快打消這個想法。

    程斐

    淡淡的解釋道：“孫兒只覺得宸王聰慧，又十分敬重于我，再者穆大人手底下的人藏龍臥虎，孫兒想在南直隸有一席之地，愈發(fā)要同穆家人親近。”

    “胡說，你又不是沒有家世，何必跟在別人后面撿殘湯剩羹?！痹诔汤戏蛉丝磥?，穆蒔固然是官位顯赫，但他走的都是野路子。

    自己的孫子去人家手下，勢必要吃不少苦頭，家中已經(jīng)有那么多人在鋪路，作為程氏嫡系子弟，又有功名在身，要走就光明正大的入朝為官。。

    程斐卻好似打定了主意一樣，不管如何，都是巋然不動。

    程老夫人積威甚重，但這次都拉不回他了，只好請榮氏過來。

    榮氏假意道：“老太太，您又不是不知道斐兒從小性子就倔強(qiáng)，他爹爹和我都束手無策，年輕人總是想闖一闖才知道天高地厚?！?/br>
    “你是他娘，可不能任由他胡來，他和宸王走的那樣近，萬一日后鬧出了什么大事，可是我們?nèi)业牡溁剂?。?/br>
    程老夫人自覺是苦口婆心。

    但榮氏卻聽的很不是滋味，她的兒子就是禍頭子，那三叔之前還不是悄摸和晉王往來，有了這個從龍之功，他才能平步青云的。

    那時候晉王的處境還不如如今的宸王呢？

    難不成三叔就什么都是對的，自己的兒子什么都不如人么？

    若非老夫人直接定下樂氏，搞出這等尷尬事情來，程斐也不至于不想去京城。

    見榮氏不為所送，程老夫人只好私底下同樂氏抱怨，“斐兒這孩子也不知道犯了什么邪，非要去那穆蒔麾下，放著咱們程家這么多人脈不用，偏偏去穆蒔那里做個小卒子，也不知道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