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山掌門尹洪淵果真帶著女兒幽若來了長留。白子畫依言將幽若安置到了絕情殿。

    不得不說，幽若確實是個很可愛的孩子。聰明伶俐、大方懂事。剛來長留不過幾日，便贏得了長留上下一致的寵愛。（ps，落十一房中、花千骨從前的靈蟲糖寶……她的戶籍在異朽閣，不算長留的人）

    便是從前與花千骨關(guān)系最好的孟玄朗、輕水、舞青蘿等人，不管他們的本性是溫柔體貼還是直率活潑……在度過了初始幾天的生疏避諱后，也都情不自禁的在幽若面前有了師兄師姐的樣子、對其照拂有加。

    用孟玄朗的話來說，幽若性情與花千骨很是相似、簡直堪稱一模一樣，讓他一見了、就總?cè)滩蛔⌒能洝?/br>
    不提他這話一出來，李蒙尹上漂幾個是怎么拍他，說幽若乃天山掌門嫡女，怎么能和花千骨那個罪徒相提并論的……

    只說瑤玉就非常平靜的以他眼瞎為名，罰他打掃了半個月長留衛(wèi)生……

    ………………

    “世上或許會有兩片相同的樹葉，但絕對不會有兩個一模一樣的人……每個人的性格都有其獨特性……沒有誰能成為另一個人的替代品。孟玄朗連這點都看不清，活該他受教訓(xùn)！”

    ——以上，是瑤玉帝尊在處罰了孟玄朗后，對白子畫做出的解釋。

    ………………

    白子畫考慮到這是瑤玉與他相識數(shù)年來，第一次罰人不是直接動手，而是選擇了更合長留門規(guī)的方式，就很欣慰。自然不會多說什么。

    只是與瑤玉笑道：“你這是愿意接受幽若那孩子了？”

    “我何時有過不接受過她？”瑤玉睨了一眼白子畫，“我早說過，你想收徒就收，想收多少就收多少……只要他們別來煩我，左右都與我無甚關(guān)系……”

    “我的弟子，怎么可能與你無關(guān)……”白子畫雙臂圈在瑤玉腰上、頭顱便隨意搭在她肩頭，說道：“總要你喜歡、能與你合得來的才好……”

    “要我喜歡、能與我合得來的弟子……”瑤玉聞言眉目微動，回眸笑道：“……你這話說的……究竟是想要收徒、傳承道統(tǒng)……還是想要給我找玩伴啊？”

    “我的傳人、將來也會是你的弟子……所以當(dāng)然要你喜歡?！卑鬃赢嫷坏溃骸澳阋窍雽⑺麄儺?dāng)做玩伴、也可以吧……左右你高興就好?！?/br>
    “我的弟子……”瑤玉明眸忽閃著，不知是想了些什么，倏爾伸手戳了戳白子畫的臉頰，在他疑惑望來的時候，一本正經(jīng)道：“我的弟子……才不能夠被你孤零零丟在絕情殿里，十天半個月的就見一面……”

    白子畫：“……所以？”

    瑤玉這是在指責(zé)他之前對花千骨關(guān)心不夠？好吧，考慮到那孩子而今已然誤入了歧途的現(xiàn)狀，或許瑤玉是對的。他從前的教育方法確實有問題。

    只注意培養(yǎng)了徒弟的學(xué)識能力，卻疏忽了對她思想品德的引導(dǎo)……

    其實花千骨原先也是個很善良的孩子，如果他起初能在發(fā)現(xiàn)了那孩子私下常與殺阡陌、東方彧卿等人頻繁接觸的時候、沒有想著這也是份機緣、不須師長干涉太多，對她放任自流，而是嚴(yán)加管教、說明利害、教她認(rèn)清是非黑白……

    或許花千骨也不至于會移了性情……先是在同門大比中妄動殺心、后是為奪寶物罔顧律法、罔顧人命……為了一己之私釋放妖神……

    然后分明已經(jīng)先了六界眾人一步進(jìn)入墟洞、有機會在洪荒之力未成形前殺了妖神的、卻也沒有……

    該慈悲的時候不慈悲，不該心軟的時候亂心軟……花千骨這破毛病，從前瑤玉其實也向他提過多次了……只怪他從未重視過……

    白子畫想，前車之覆，后車之鑒。他以后再收徒時、的確需要多注意些、萬不能再重蹈覆轍了……

    “所以你不能收許多徒弟！”瑤玉認(rèn)認(rèn)真真道，“一個徒弟、一天教育一時辰……兩個徒弟你一個上午就沒有了……四個徒弟你就再也沒空陪我了！五個徒弟你以后就再也別想干什么其他事了！”

    白子畫：“……知道了。”原來她是這個意思。

    “放心，我本身也并沒有什么想要廣收門徒的想法?！?/br>
    畢竟，養(yǎng)孩子太麻煩了，又費心又費力，還不一定能教好。

    “那幽若……你到底要不要留下來……她也在長留呆了有些時日了，你要是沒看中，我就早點送她回去，也好讓尹掌門早點給她另擇良師?！?/br>
    “唔……”瑤玉歪頭想了想，說道：“幽若……行叭！我……我可以帶她玩！”

    ………………

    瑤玉表示出了愿意接受幽若進(jìn)入自己領(lǐng)域的態(tài)度，白子畫確實也很喜歡那個活潑善良的孩子，尹幽若拜入絕情殿門下、成為長留第一百二十七代弟子的事情，便就此確定了下來。

    摩嚴(yán)出于一掃長留先前因花千骨之事而染上的陰霾，表達(dá)天山、長留兩派友好和諧態(tài)度的考量，準(zhǔn)備廣邀各方賓客，給幽若辦一個盛大的拜師典禮……

    白子畫認(rèn)為這樣大可不必，他只是收個徒弟而已，不需要大張旗鼓搞得跟長留新掌門接任一樣……

    瑤玉為此默默的取了枚留影珠出來，給性情簡樸、不愛鋪張的長留上仙展示了一下當(dāng)年她大小姐7歲、剛被獨孤信從九幽帝尊宮中接回魔門自己府上時的排場……

    白子畫淡淡瞥了眼留影珠中鮫紗鋪地、紫心天蘭漫天飛、中品靈藥做喜錢、前妖族太子笑著俯首自愿給瑤玉當(dāng)人|rou坐騎的奢華場景，沉默不語……

    “師兄，長留也有段時間沒辦過什么喜事了，要我說，熱鬧一下也好……當(dāng)然，就簡單熱鬧一下就行了，也不需要辦的和瑤玉那樣靡費奢侈……”

    最終、儒尊大人一語定乾坤，道：“幽若是尹掌門的女兒，從小和各派掌門也都認(rèn)識，我們這下便也只當(dāng)是請些與她關(guān)系親厚的長輩過來觀禮、喝些茶水……這也是應(yīng)該的、也不為過……”

    “那就這樣吧！”

    最終、白子畫望著瑤玉，開口說道，“你不許胡鬧?！?/br>
    ………………

    瑤玉：“我才不會胡鬧！”

    她只是讓李蒙吩咐了去蓬萊閣報信、送喜帖的小弟子，讓那小弟子請已是蓬萊掌門的霓漫天提前到長留來，說是要專門給霓漫天開個小灶、再多教導(dǎo)她一些有關(guān)于蓬萊禁術(shù)霓裳羽衣秘籍的知識而已。

    “霓漫天學(xué)了蓬萊禁術(shù)，霓裳羽衣？”

    ——這是白子畫在收到了消息的霓漫天馬不停蹄到了長留、拜貼送上了絕情殿……才剛剛從李蒙嘴里得知瑤玉作為時所說的話。

    “對?。∧汶y道看不出來，那孩子體內(nèi)真氣增長的速度很不正常嗎？她才入道三四年，都還沒有正式度過仙劫，可現(xiàn)在若只拼真氣……你信不信普通的真人、靈仙都不一定是她對手？”

    瑤玉很自然的說道：“霓千丈死的突然，金泉雖礙于情面、不失忠義的扶持她做了蓬萊掌門，她仙資也確實不差、身兼長留蓬萊兩家之長、假以時日必成大器……但之前那個六界局勢，哪里像是能留機會給她成長的樣子？”

    “她會把主意打到自家禁術(shù)頭上，也很正常吧？”

    “霓裳羽衣畢竟是她家傳的秘籍……她現(xiàn)在也是堂堂一派掌門之尊了……子畫哥哥，別告訴我，你還想判霓漫天一個私練禁術(shù)的罪名啊？”

    白子畫沉吟片刻后，不得不承認(rèn)，瑤玉的話有道理，“……只是一本功法而已，雖然名為禁術(shù)……但若修習(xí)之人心懷善念、那就是好功法……我當(dāng)然不至于為此懲罰霓漫天什么?！?/br>
    “霓裳羽衣被列為禁術(shù)的原因，倒不是因為真氣積累過快容易有損心性，而是因為它所需要的修習(xí)體質(zhì)太特殊了、而若有體質(zhì)不符的人強練此功法則會產(chǎn)生很大的后遺癥……”瑤玉平靜道：“正常女子練了它會陽氣過盛、逐漸轉(zhuǎn)化為男體……正常男子練了他，會受陽亢之氣侵蝕五臟、易有爆體之患?！?/br>
    白子畫聞言稍默，雖然說來他也是博覽群書、學(xué)富五車之輩、但確實對六界各個禁術(shù)的了解并不很深。于是問道：“如果正常女子和正常男子修習(xí)霓裳羽衣都會出問題……那么，難道它是一本必須天閹之體才能修習(xí)的功法么？”

    所謂欲練此功必先自宮什么的……

    “不是，”瑤玉眨眨眼，對白子畫道：“你猜反了?！?/br>
    “霓裳羽衣秘籍的創(chuàng)始者，是一名生就龍吟體質(zhì)、六陽絕脈的女子?！?/br>
    “六陽靈脈生就女子之身確實可稱絕字，”白子畫沉默了一會，道：“龍吟體質(zhì)……他不是只生男子嗎？”

    還號稱只生氣運昌隆、有王者氣象的偉男子……確實，有此體質(zhì)的人修習(xí)一些上古皇道術(shù)法、會比其他功法更有事半功倍之效……

    “大概是六陽靈脈的存在讓真龍之氣產(chǎn)生了誤判吧？”瑤玉笑道，“造化玄奇，誰說的準(zhǔn)呢？”

    “反正這功法很難練，剛開始還好、確實進(jìn)展神速……尤其是女子練來、頗有陰陽交濟之象……但越到后來、修習(xí)時間越長，方法不當(dāng)……就相當(dāng)容易走火入魔啦！”

    “霓掌門去的早……漫天年幼，對此禁術(shù)的了解想必不會太深……”白子畫思及落十一門下原本共有三個徒弟，都是當(dāng)初和花千骨一同入門的。而今資質(zhì)最好、心性最佳的大弟子朔風(fēng)卻已魂歸炎水玉、而且還是因為花千骨與他的緣故……

    再想到朔風(fēng)生前仿佛與霓漫天之間也是互有情意……心中微動，說道：“漫天……她畢竟曾是長留弟子、十一的徒兒、師兄的徒孫……你若有法子教她，便多費些心吧！”

    “行……”瑤玉道。

    她本來只是因為不清楚仙界的規(guī)矩，想著幽若是天山掌門之女、拜師白子畫有專門儀式，而霓漫天昔日作為蓬萊掌門之女卻只是在長留仙劍大會后和眾多弟子一起拜的師、毫無排面……故而打算私下點播霓漫天幾句、算作補償，以全規(guī)矩而已。

    將心比心，她的圣女回歸大典要是比七夜封少君、堯澤冊太子時場面明顯差一級，獨孤信是肯定要在別的地方給她找補回來的。

    現(xiàn)在白子畫既然說了要她多費點心……那也成吧！待會就發(fā)消息出去，找黃景要份純陽靈息、找阿凌要套陰陽互轉(zhuǎn)的法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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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想著的瑤玉不曾料到，當(dāng)天下午，她的消息才剛剛發(fā)出去不到三個時辰呢！凌度就來了長留……

    “表哥，你這哪是我表哥，簡直比我親哥還親……”望著絕情殿里，玄衣墨發(fā)、俊朗不羈的原始圣主，瑤玉帝尊感動的眼圈都紅了，天！阿凌這也太義氣了吧！

    瑤玉帝尊如此想著，心里對凌度的辦事效率極其滿意，口上卻便不免裝模作樣的客氣了幾分，打算說道：其實一點陣盤法儀之類的外物，我要來也不是很急……表哥不用這么趕的。

    只，話才剛到嘴邊，還未出口，便聽得了凌度道：“哪里哪里，獨孤叔叔難得吩咐我些事情，又不是什么難事，只是傳句話、帶個東西而已……我自然得加緊點辦了，以免誤了他老人家的事情……”

    “我爹的事？”瑤玉眨眨眼睛，清澈明亮的鳳眸冷而銳利、卻是分毫淚意都不見了……“父親讓你來找我要什么？”

    而今瑤玉辰極、傾城兩柄靈劍都在獨孤信那里，還有輪回盤，上次被瑤玉留在元氣天島借老七了、后來不知道獨孤信會醒、瑤玉也沒收走……現(xiàn)在獨孤信還想從瑤玉手里得到什么？瑤玉還有什么？

    “記憶。”凌度說著、念力一陣波動、便當(dāng)場傳給了瑤玉一篇簡單的法寶煉制方法，而后道：“叔父希望你可以將自己出生以來所有記憶都復(fù)刻出來，做成一面憶鏡，讓我?guī)Щ厝ソo他?！?/br>
    “我的全部記憶……”瑤玉沉默了一瞬，人生在世，誰還沒有點秘密了？記憶這種事情何等私|隱緊要？便是親生父女……“我與父親至親骨rou、無有避諱，骨rou性命都是他給的，他要我一份記憶倒也無妨……”

    瑤玉帝尊嗓音清脆道：“只是……我想知道，父親可有說，他為何需要我的記憶？”

    “為了清瑤?！绷瓒鹊?，“叔父說，你走錯路了……清瑤的問題出在心病上、心病還需心藥醫(yī)……外人的言語、看法、思維其實幫不了她……一葉障目，不見泰山。她需要的，是看清自己、看清白云……”

    瑤玉一怔。

    從白子畫前番回來，說起蠻荒之中他曾見獨孤信御獸出手、并攝走傾城劍時，瑤玉就知道，她讓白子畫帶進(jìn)蠻荒的東西、必然會落到獨孤信手里……可當(dāng)獨孤信真的把目光落到了清瑤身上時，不知為何，瑤玉卻突然感覺到了冷……

    而此刻，凌度還正一臉好奇的詢問瑤玉道：“白云我知道的，就是你幾年前剛出關(guān)時、大肆尋找過的人么……可清瑤……瑤玉，她是誰？和我說說唄！”

    “清瑤？孟清瑤？他們夫妻脫困在即了么？”一旁、與瑤玉并肩戰(zhàn)立著的白子畫敏銳的注意到了瑤玉略有瑟縮的動作，擔(dān)心的去摸她的脈搏、卻不小心觸到了一只冰涼潮濕的手……頓時眉峰微攏。

    “孟清瑤？”凌度眸光微動，他并不蠢、也知道瑤玉母親是誰……獨孤夢瑤、孟清瑤……一個名字、夠他擴充猜想出八百萬字長篇小說了！

    ………………

    “怎么了？手一下子這么涼？冷嗎？”白子畫輕輕揉搓著瑤玉雙手，說道：“看來以后還是不能縱著你用冰……”

    “而今三伏天里，你又不許我老是呆在外面吹風(fēng)，又不許我用冰……你是想我中暑吧？”剛剛調(diào)整好心情、準(zhǔn)備告訴白子畫自己沒事的瑤玉笑容一僵。

    “那就還給你留下一半的冰好了……”白子畫從善如流道。

    仙界降溫的術(shù)法很多、但瑤玉現(xiàn)在不能用術(shù)、并且最好不要接觸任何法術(shù)……所以、防止瑤玉中暑的最好方法確實就是物理降溫法……他本來也沒想把冰全撤了。

    瑤玉：“………憶鏡我今晚就做，你過兩天來取便是，現(xiàn)在可以走了。”她扭頭望向自家表哥，清冷的鳳眸里是毫不掩飾的嫌棄、以及一絲絲掩飾不住的羞惱。

    “好?！绷瓒阮h首道，“你剛剛說要什么法儀，我下次來的時候一并帶給你?！?/br>
    “可以轉(zhuǎn)化調(diào)節(jié)人體陰陽、保持屬性平衡的法儀?！爆幱竦溃耙惶拙蛪蛄?，當(dāng)然你要是準(zhǔn)備的多了我也不介意。”

    “這種法儀，原始圣宗多的是、不過有三套效果格外出眾……我下次都給你帶來吧！”凌度識趣道，“我走了，阿瑤不送……”

    誰要送你……瑤玉閉眼，剛剛凌度用精神力傳送來的憶鏡煉制之法歷歷在目……冷不丁的輕啟菱唇，說道：“去香薰閣看一眼紫薰吧！”

    “什么？”白子畫目露疑惑，不解于好好的瑤玉為何會提到紫薰，若說是為了調(diào)開他……遣他去看看幽若的學(xué)業(yè)、去與笙簫默喝茶下棋、甚至是去廚房給她做些糕點……哪個不更合適？

    “師兄和相思現(xiàn)在八成正在香薰閣給她施搜魂術(shù)?！爆幱衲坏溃半m然她曾經(jīng)害你中毒、但你我都知道，其實紫薰真正針對的人不是你、甚至她的本意是想要救你……所以哪怕時至如今，我們也沒誰去找過她的麻煩……我知道，你不想看到她出事……”

    白子畫凝眉：“殺阡陌、陰相思……我去看看……”

    “你……”

    說著、他略帶擔(dān)憂的看了一眼瑤玉……

    瑤玉的情緒不對勁、白子畫發(fā)現(xiàn)了，可他暫時還沒想明白、為何一面憶鏡、一句清瑤就能讓她這樣失魂落魄……如果瑤玉不想把記憶給獨孤信，大可直言拒絕啊——她不愿意，凌度難道還能對她施搜魂術(shù)嗎？

    白子畫腦中思緒起伏……

    但終究還是沒與瑤玉多說什么……

    救人如救火……紫薰那邊情況不明，他需要盡快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