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何！”

    李靈運從后面喊住他，方何轉(zhuǎn)過頭來，發(fā)現(xiàn)因為雨傘向他過度傾斜，李靈運半邊肩膀都被雨水打濕了。

    “方何，所以你別后悔認識我?！崩铎`運撐著傘站在雨中，微微擰著眉，眼睛從未如此透亮。

    不張揚，不喧囂，卻在方何心里結(jié)結(jié)實實敲了一下。

    敲出了一道裂紋。

    從那之后，方何又是幾個月沒有見過李靈運。

    直到某天，陸川在茶水室撞見他，突然悄悄對他說：“李總好像回蘇州了，你不用擔(dān)心他再來sao擾你了?！?/br>
    方何不以為然，低頭喝了口馬克杯里的咖啡，“他不是因為工作的原因經(jīng)?；厝ヂ??！?/br>
    “這次不一樣，他之前一直在他南京的分公司掛職，前段時間好像解除職務(wù)了。看樣子是準(zhǔn)備回蘇州，全心全意接手本部?！?/br>
    原來那天李靈運找他，是來告別的。

    當(dāng)時他沒察覺到，只覺得李靈運態(tài)度怪怪的?，F(xiàn)在回憶下，越想越像是見最后一面。

    既然李靈運不再糾纏，兩人十幾年來的孽緣，總算要徹底了結(jié)。

    方何心里忽然酸酸地抽了一下。

    他莫名其妙地摸摸胸口，好在那酸澀的感覺又很快消失了。

    “他早該這樣。”方何又喝口咖啡，“哪有老板到處亂跑的。”

    話是這么說，但是從那之后，方何開始時不時發(fā)呆。他心里空撈撈的，像是追了十幾年的小說突然完結(jié)了似的，一時間無法抽身。

    他甚至有幾天夢到了李靈運，這一次他沒有夢到被囚禁的日子，而是咒術(shù)暴露前，兩人少有的溫存時光——

    他給方何排隊買最愛吃的蛋糕；在方何看電影哭的時候，雖然不理解，但還是乖乖遞上紙巾；方何醒來后，發(fā)現(xiàn)他撐著頭不知道看了自己多久；李靈運雖然做慣了少爺，但每天都會認真刷盤子、打掃家務(wù)；還有無數(shù)個說著說著話，就情難自已的吻……

    醒來后，方何長呼一口氣。崩潰地用雙手按住臉，覺得自己真是個記吃不記打的玩意。

    長此以往，他便因為睡眠不足導(dǎo)致精神不振。經(jīng)常要趁著午休的時間，去樓底下買杯咖啡上來。

    這天方何路過那家他常去的咖啡店，突然透過巨大的櫥窗玻璃，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他穿著奶白色高領(lǐng)毛衣，襯著墨一般的柔軟頭發(fā)。

    殘留的困意瞬間掃蕩一空，方何踉蹌兩步，然后飛快地跑了進去。

    木門被推開的時候，風(fēng)鈴叮當(dāng)作響。但李靈運看窗外看得專注，并沒有注意到。

    李靈運右手擒著一支煙，桌上的煙灰缸里也放了兩顆，似乎已經(jīng)在這里坐了許久。方何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發(fā)現(xiàn)是自己辦公室樓層的方向。

    這家伙……

    “干嘛來了？”方何看到李靈運震了下，趁著對方?jīng)]反應(yīng)過來，重重地砸在他對面的沙發(fā)上。

    李靈運仿佛作弊被抓包的小學(xué)生，趕緊按滅香煙，磕磕巴巴地說：“不是……來這是因為，只有這家店允許室內(nèi)吸煙?！?/br>
    方何顯然不信這么蹩腳的理由，微微挑眉，“從蘇州趕到南京，就為了抽這口煙？你煙癮挺大呀。”

    眼見著瞞不住了，李靈運才只能坦言道：“我想來看看你?！?/br>
    怕方何厭惡，他沒敢看方何的眼睛，淡淡地補充道：“我就是遠遠看下，沒打算去找你?！?/br>
    方何不置可否，看著煙灰缸，問了個自己好奇已久的問題：“怎么抽起煙的？我記得你以前不抽煙?！?/br>
    李靈運回答說：“以前沒有抽煙的必要。”

    是了，因為不期待，不執(zhí)著，也不痛苦，更不需要排解痛苦。所以不需要依靠香煙。

    “對身體不好。之前我有個遠房親戚肺癌走得，可疼了?！狈胶我贿厭叽a點單一邊說。

    李靈運愣了愣，脫口而出道：“讓姑姑下個咒，就能走得不那么痛苦?！?/br>
    方何抬頭，忽然笑了下，“怎么，不想活了？”

    “我沒有不想活?！崩铎`運想了想，嚴謹?shù)丶m正道，“只是沒必要活這么久?！?/br>
    “那如果……我想你活到一百歲呢？”

    方何這句話仿佛炸彈空降在李靈運心底，瞬間把他炸得七零八落。

    他茫然的抬起頭，覺得這句話是自己理解的意思，又不敢確認。心臟攪在一起，差點一口氣上不來。

    “李靈運，我們再打個賭吧。你看到路對面那個男的了嗎，戴墨鏡的那個。”方何用下巴朝外面點了點，“如果他進咖啡店，我們過去的事就翻篇了，怎么樣？”

    李靈運覺得方何真狡猾。

    為什么總打這種他不可能贏的賭？那男的在路對面，又是個身材魁梧的壯漢，怎么會突然想到咖啡店喝咖啡？

    但是李靈運別無選擇，他點點頭，“好?！?/br>
    兩人看向窗外。

    雖然李靈運知道，男人進來喝咖啡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當(dāng)男人走近的時候，他還是無法自制的緊張起來。

    就在這時，方何把手機放到耳邊，開口說道：“胖哥，我請你喝咖啡怎么樣？往右邊看，我在路對面的咖啡店里?！?/br>
    男人摘掉墨鏡，居然是方何的同事。看到櫥窗里的方何后，立刻興奮地揮了揮手。

    他三兩步就過了馬路，一把推開咖啡店的大門，扯著嗓子嚷嚷道：“方哥請客那我就不客氣了，帶杯奶茶到烤rou店喝……我草，李總怎么也在啊？”